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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泊远听夏姜芙交代秋翠多备些敷脸膏, 他搁下茶杯, 神色凝重的走了出去,幽幽道, “夫人, 此去西南的人选礼部已将名册呈进宫里了, 贸然把小四小五添上去, 又会惹来诸多话柄。”
夏姜芙正绞尽脑汁琢磨着为顾越流他们备多少美白膏合适, 顾泊远的声音插进来, 她怔了怔,回眸看了顾泊远眼,不以为然道, “你是侯爷,你开口添两个人, 礼部不会不给你面子,到皇上跟前怎么说,更不用你操心了。”
六部官员,心思多深她没研究过, 但要他们冠冕堂皇找借口,绝对是佼佼者。
官高一级压死人,夏姜芙不信顾泊远摆不平这个事,但看顾泊远拧眉不言,她不悦的哼了哼, “你不答应就算了, 我找庆公公。”
庆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这个面子,皇上还是会卖给他的。
“不准找。”顾泊远严肃道,“这事我会安排妥当,你不得再私底下找庆公公,否则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
最后这句,他语气沉重,眼里闪过寒光,警告之意甚重。
后宫不得干政,以太后为首,天下女子皆不得过问朝堂之事,庆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夏姜芙和他走太近不会有好下场,纵使她没这个心,也管不住天下人的嘴,一人喷一句,足以将夏姜芙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夏姜芙见他动了怒,不惧的抿唇笑了起来,“那你尽早安排好,我找丫鬟为他们收拾行李。”
换作其他人,早被顾泊远吓得噤若寒蝉了,哪儿还敢笑着还嘴,整个侯府,也就夏姜芙也这个胆儿,而且顾泊远还不会生她气。
顾泊远去了礼部衙门,礼部侍郎李良正清点赠与各部落的礼,绸缎,茶叶,药材,应有尽有,顾泊远直言不讳说明来意,李良望天,暗道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长宁侯竟找他办事?他暗暗想了想,为难的应下,长宁侯深得皇上器重,他要让四个儿子随行,他拦不住,送顾泊远出门他便进了宫,皇上几乎没有犹豫就把顾越白和顾越武的名字添了上去。
为此,随行的又多了两个——纨绔。
顾越流正纠结要不要去,得知顾越白和顾越武也会去,留下的心思淡了许多,长这么大他们还没出过远门,有三位哥哥陪着,途中定不会无聊,而且人多力量大,更方便找他亲爹。这样一来,只有对不住云生院的姑娘了,他满怀愧疚的去云生院向姑娘们此行,叮嘱她们好好练习,不可荒废度日,朝廷给了她们从良的机会就要重新做人。
姑娘们个个心情激荡,感动不已,甚至好些姑娘偷偷抹泪,看得顾越流心软,话脱口而出“不如我留下吧,等你们练习好了我再离京。”
他此行的目的是寻他亲爹,晚些时日想来不会有什么影响,难得姑娘们舍不得他。
“别。”正掩帕抹泪的姑娘们慌了,左等右等才等来这么个机会,顾越流不走怎么行,她们紧张的望着顾越流,见顾越流面露困惑,反应过来心情过于急切和激动了些,忙抬手遮面,情真意切道,“顾六少,您的帮扶之心奴婢们感激于心,此去西南,责任重大,奴婢们不敢耽误您,您放心,奴婢们会勤加练习,尽早离开这,不枉费您一番苦心。”
云生院是她们暂时的容身之所,戒掉陋习,取得奴籍她们就会去其他府为奴为婢,迟迟没进步的话,被安上执迷不悟的帽子会被判刑的,她们能宽顾越流心的,就是趁早离开这。
“好,你们要努力,人生几十年,日子长着,别自我放弃。”
姑娘们连连点头,眼角隐含热泪,表情真挚诚恳,夏姜芙坐在边上,看得眉开眼笑,她的傻儿子,真以为姑娘们舍不得他呢,笑道,“秋菊,你记着她们的表情,挑其中表情最真实,泪珠子最多的人出来,我有事给她们做。”
秋菊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轻声应是。
傍晚,顾越流和姑娘们惜别,又是番不舍的戏码,姑娘们表情恰到好处,将心中的不舍,挂念,以及祝福表达得淋漓尽致,夏姜芙看着都忍不住鼻酸。
这些姑娘,以后大有作为啊。
回府后,顾越流接下来就不去云生院了,三天后要随礼部出发,他要多陪陪夏姜芙,儿行千里母担忧,夏姜芙铁定放不下他们,没了他们,夏姜芙茶饭不思瘦了怎么办?他去颜枫院找夏姜芙,夏姜芙还在让针线房连夜赶制衣衫,再多备些敷脸的霜和膏,夏姜芙思虑周到,顾越流完全不用操心行李的事。
待夏姜芙交代完毕,让他把顾越泽他们叫过来,听她讲解西南的地形,气候,以及风俗。
几百年前,西南没有部落居住,以西南顺河为界,由南蛮和西陇管辖,南蛮首领野心勃勃,欲吞掉西陇,养精蓄锐多年再攻打安宁,朝廷察觉南蛮意图,暗地告知西陇首领,西陇加强戒备,南蛮多次攻打无果,只得放弃。
南蛮和西陇的战争维持了百多年,边界百姓民不聊生,遂揭竿而起坐地为王,之后又有许多大家族效仿,致使西南许多小部落形成,待南蛮和西陇意识到的时候,那些小部落拧成一股绳,且蓄有部分兵力,攻打耗时耗力,如若遇着安宁朝廷发兵,更会腹背受敌,故而南蛮和西陇对西南部落睁只眼闭只眼。
几百年后,小部落更替,没了先前的团结,人力溃散,但因南蛮和安宁西陇纷争不断,未曾分心思注意他们,眼下南蛮投降,西南的小部落也重入朝廷的眼了。
“西南有十三个部落,最大的部落住在顺河上游,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共有两千多号人,最小的部落隐居深山,不足百号人,他们民风严苛,不经首领允许不得和外族人通婚,各个部落有自己的规矩,娘让你二哥记在册子上了,你们好好看看,别两眼抓瞎乱来。”夏姜芙坐在书房中央,敲着桌上的册子,让他们自己翻。
顾越流一把抓过,翻开第一页念了起来,他嗓门洪亮,惊得窗外的鸟雀乱飞,夏姜芙拉着他手臂让他坐下,“坐下慢慢念,这三天要全记在脑子里,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吃食上不习惯就让向春媳妇给你们做,她厨艺好,保管你们喜欢。我寻思着让翠娥跟着去,她在我身边服侍好些年了,敷脸手艺好,她督促你们敷脸,不至于晒黑成你们二哥那样。”
抱着书籍刚踏进门的顾越涵嘴角抽搐,他又成夏姜芙告诫人的例子,明明他白回来许多了,在男子间来看,他真不算黑的。
顾越泽不说话,顾越武也不吭声,顾越流听话的应了声好,顾越白喝了口茶搁在桌上,徐徐开口道,“翠娥不是管着府里的采买吗,她走了府里的事情怎么办?翠娥留下吧,敷脸的事我们不会忘记的,我和三哥五弟六弟互相监督,保证不会晒黑半分。”
夏姜芙倾身上前,头上的簪花随之晃动,流光熠熠,她打趣道,“别以为娘不知你心里想什么,几兄弟里,你最不爱敷脸,你看看你五弟,你俩同时落地的,他怎比你白那么多?”
顾越白和顾越武是双生子,小时候二人生得一模一样,粉雕玉琢,肤若凝脂,跟仙子似的,大些后容貌差距就大了,顾越武肌肤莹白胜雪,比女儿家还要好看,顾越白则略逊一筹,念及此,夏姜芙看着他道,“你眼下瞧着白,出了门别像你二哥成了脱缰的马由着太阳晒,否则晒黑回来,我不让你进门。”
顾越白悻悻然点头,“不会的,娘您别担心,三哥他们敷脸我就敷,不会晒得像二哥那般黑的。”
走到桌边的顾越涵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记爆栗,“我哪儿黑了?”
夏姜芙说他黑他没话反驳,其他人就不行。
他把夏姜芙让找的书籍放在桌上,顺势拉凳子坐下,说起顾泊远与他说的事,今天礼部收到封来自南蛮的和亲书以及一封写给皇上的信,信上说南蛮公主二八芳华,听闻安宁国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安宁国男儿更是骁勇善战,骑射俱佳,特向皇上提出和亲。
信是驿差三百里加急送进京的,据说,南蛮公主已启程前来京城了,礼部此番前往西南,没准路上会遇到,顾越涵提醒他们路上多留心,别招惹花花草草,南蛮公主,是为皇上准备的,得罪了皇帝的女人,后果严重。
顾越流看顾越涵正襟危坐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是这个,他满不在乎道,“二哥,你是不是想多了,上回南蛮使者进京我就听说了,南蛮公主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细眉小眼,很是难看,这种人,我们怎么看得上?”
夏姜芙从小就耳提面命要找个好看的媳妇,他时刻谨记不敢忘,怎么会看上南蛮公主。
南蛮公主,留给皇上吧。
夏姜芙表示认同,她生的儿子是何眼光她还是知道的,顾泊远就爱瞎操心,什么不担心担心这个,她敲桌道,“罢了,不理这件事,小六继续念,念完了娘带你们去别庄,趁着还在京,多泡泡温泉,打好底子,万万不能晒黑了。”
四兄弟点头如捣蒜,夏姜芙说什么就是什么,全然不反驳。
别庄的温泉泡得人心旷神怡,四兄弟离家当天,个个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秋荷研制的防晒黑的肤霜不知有没有成效,夏姜芙吩咐全给顾越流他们装上,又装了诸多珍珠膏,美白膏,玉肤膏,还有玫瑰露,蔷薇露,菊花露。
差不多有近百个瓶子,和衣服堆在一起,装了整整一马车。
天儿渐渐热了,晒一会就出汗,城门外,停满了送行的车辆,妇人拉着少年的手立在车旁,眼含热泪与不舍,嘴里喋喋不休说着出门要注意的事儿,说到最末,又忍不住低头抹泪,西南之行,许多伯爵侯爷通关系将府里的少爷送了来,说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不就是捡漏子,此行成功的机会十之八.九,轻轻松松就能得功劳和好名声。
那些伯爵侯爷,心思通透,不费力气捞功劳和名声的事儿怎么会错过?
故而,此番去西南的多是些碌碌无为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李良和兵部侍郎魏忠坐在马背上,侧目对视眼,心下摇头叹息,明明领皇命办差,到头来竟成了给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子当管家,这一路上,有得头疼了。
在这副依依惜别的画面中,最右边撑着伞的一家子人格外打眼,织金海棠的油纸伞铺开,光芒耀眼,闪得旁边人睁不开眼。
她们谈话的内容,更是让旁边人嘴角抽搐。
“绿色瓷瓶装的是花露,洗脸后抹的,棕色瓷瓶是美白膏,睡觉前敷脸上,紫色瓷瓶的是玉肤膏,白色瓷瓶的是珍珠膏,天天敷,早晚一次,别忘记了。”夏姜芙又叮嘱了遍,听说西南四季分明,湿气重,山水养人,但见过南蛮使者后,她不得不怀疑‘养人’二字的含义。
顾越泽身长玉立,面对夏姜芙一遍一遍的重复,脸上没有丁点不耐之色,“娘,我会监督四弟他们的,您放心,回来前,保证将车里的瓶瓶罐罐全用完。”
“用完了回京路上怎么办?”夏姜芙觉得不行,她准备的还是少了些,思忖片刻道,“你们先用着,不够的话我派人给你们送去,别节省,咱家不差这个。”
顾越泽重重点了点头,抬眸望着夏姜芙头上的簪子,宽慰道,“云生院有二哥看着,娘您别太费心了,也别太想我们,大哥成亲前我们就回来了。”
顾越皎的亲事在十一月,还有几个月呢。
夏姜芙点头,瞅着日头越来越晒,让他们快去马车上坐着,她也准备离开了,府里敷脸的都让顾越泽他们带走了,她得再去别庄住两日,余光瞥到偷偷打量他们的陆宇,她蹙了蹙眉,拉过顾越泽小声道,“我看陆家少爷心思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凡事多留个心。”
顾越泽转头,陆宇已拉上了车帘,看不清车里的情形,他道,“娘,我心里有数。”
小半个时辰,随着李良吼了句吉时到启程,妇人们才看着孩子上马车,车轮驶动,队伍渐行渐远。
送走四个儿子,夏姜芙没多大的伤感,他们的行李是她亲自准备的,万无一失,不像顾越涵离京那回,除了衣衫啥都没有,以至于回来黑得跟煤炭似的,她为顾越泽他们备了足够多的美白膏,一定会白滋滋的回来的。
到了别庄,她先泡了会儿温泉,果林的果树结了青果子,她让秋翠带着人摘些回府做蜜饯,琢磨着给国公府和秦府送去些,未过门的儿媳妇,关系要处好了。
她日子和从前无甚两样,而离京的少爷们则乱成一锅粥,礼部办差,沿官道住驿站,有些驿站富丽堂皇,而有些驿站简陋如客栈,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衣食住行挑剔得不行,为了住处,吵得不可开交。
李良和魏忠头都大了,耳根子不得半刻清净,尤其是承恩侯府的少爷和长宁侯府的少爷最会来事,这出京城才两日,双方大打出手好多次了,长宁侯府少爷多,承恩侯府下人多,双方势均力敌,打起来没半个时辰不能消停。
偏二人官职低,心有忌惮,哪怕暂时拦下他们,回到京城就要被两家记恨上,因而,对双方打架斗殴,二人默契保持一致,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他们切磋武艺,概不阻止,反正他们再怎么打都不敢打死人,只要几位少爷高兴,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一行人走走停停,停停打打进了中州境内,中州紧邻京城,繁华不输京城,少爷们觉得新鲜,要求在城内玩几天,四处逛逛,整天赶路,人拘在马车里都发霉了。
李良和魏忠商量,决定满足少爷们的好奇,眼下到处抓赌禁娼,中州城治安良好,应该不会出事,他派人告知顾越泽和陆宇,征求他们的意见,以免回京后被他们反咬一口寻花作乐不顾正事。
陆宇回话很快,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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