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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蔺晨接过银锭,好笑地道,“下属没对你说,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是闲着无聊,剥栗子打发时间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梅长苏疑惑地道,“是老阁主教你的?”
“不,是老爹把我扔在街头蹲久了看会的!”蔺晨洋洋得意地道,“包括那制壶的手艺也是!”
“看久了就会?”说得轻巧,他看了多少时日了,也就能判明路上行人的身份和从事的行当。
“事有变通啊,没听说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蔺晨挑眉道。
“老阁主一开始就把你扔在街头?”不可能,像老阁主那般沉稳的人,不可能把刚失了母亲的蔺晨扔在街头。
“那倒没有!”蔺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刚开始的时候我爹把我扔进一家豆腐坊做学徒!”
“......!”梅长苏。
“五更起,三更睡!挑豆子,推石磨,滤豆渣,从琅琊阁的少爷一下变成一杂役。直到我能回答出老爹的问题。”
“......什么问题?”
“豆花、豆腐、豆干怎么做,豆渣怎么处理,每日营生为几何,常来的老饕的喜好是什么,老爹一个个问。”
“......”亦难怪蔺晨能把事看得那么细,原来是从小练就的。
“老爹还问我,那家豆腐坊是不是琅琊阁名下的。”蔺晨语气微凝,但最后还是坦然道,“我回答他说,不是!”
“......!”不是?老阁主带着蔺晨初入江湖,就把蔺晨推到了一个不属于琅琊阁掌控的铺子内?
“嘿嘿!所以,我用了三个月就离开豆腐坊了!”蔺晨笑得得意,但梅长苏却明显从他的笑声中感到了落寞。
“你怎么知道那家豆腐坊不是你家的?”梅长苏轻声问道。
“因为老爹曾允过我娘,无论我怎么闹腾,只要不违蔺氏铁规就绝不打我。他都不打我了,又怎么舍得让琅琊阁名下的豆腐坊老板来抽我呢?”蔺晨把手伸向拢袖道。
“......”抽?那时蔺晨才多大?十三岁时收了小肆,入豆腐坊做学徒时的年岁应小于十三吧,老阁主怎么舍得?以蔺晨骄傲的性子又是怎么受下旁人的抽打的?
“是......老阁主以父亲的身份命你要忍耐吗?”或许是揪心于蔺晨幼时的遭遇,亦或是其他原因,梅长苏竟觉这话有些难以启齿。
“不......!”蔺晨目视前方,平静地道,“我只知道,若不忍下,老爹还会用其他法子来磨掉我的性子。比如再送我去纸坊做学徒或送去官宦人家做书童。”
“......!”磨掉性子,嫂嫂也说过同样的话。蔺晨的“不正经”是否就是这样养成的?
“至于栗子......”蔺晨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布袋子在梅长苏眼前一亮,“这只布袋子你见过吧。”
梅长苏点头:“见过,在廊州堂口,你从里面掏出饴糖给堂口的孩子们。”
“随着季节变化我会更替布袋里的小吃食,但饴糖是不会少的。”蔺晨嬉笑着从布袋中摸出一方油包,并从中取了块饴糖递给了身旁侧耳聆听的梅长苏。
梅长苏不察之下非但接过了饴糖还顺手丢进了嘴里。
“这玩意儿用来哄娃儿最好了!”蔺晨重新包起油纸,黠笑道。
舌生甜津,但舌尖上的饴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如今的他犹如一个做了好事就讨要糖吃的孩子。
“长苏,你几岁开始扎马步的?”蔺晨不经意地问。
“五岁!”
“在树荫下还是日头下?”
“晨一个时辰,暮一个时辰!”
“嘿嘿,我也是五岁开始扎马步的,但没你那么惨,就早上在树荫下蹲半个时辰!还总寻着机会耍赖。有一次,我娘见我小嘴噘得老高就问我,‘晨儿,你在干嘛呢!’我赌气地说,在装蘑菇!你知道我娘说什么吗?”不待梅长苏发问,蔺晨就接着道,“我娘说,装蘑菇就要装得像!于是乎,她找了一顶伞状的帽子戴在我头上。接下来的日子里,娘还合着我穿的衣服不断更换花帽的样式,直到半个月后,我对我娘说,我是蔺晨不是蘑菇,她才作罢。”
“......难道你要装兔子,伯母还给你弄对兔耳朵和短尾巴?”梅长苏调侃道。
“对!”蔺晨点头,“她不但给我亲手缝了一套有兔耳、兔尾的衣服,给她自己也弄了一套,然后在干草垛上陪我嚼了一天的胡萝卜!”
“......!”他,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像父亲一样成为护国的大将,娘对他......除了不舍,还有满满的自豪。
他记得娘在一旁树荫下的陪伴及殷殷的叮嘱。
“我刚学会轻功能在林间跳跃的时候,曾幻想过自己是只鸟。对爹娘说了这个想法后,他们就带着我在琅琊山头挑了棵大树,在树头给我搭了个木屋。”
“......”他学会轻功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像只小鸟,也喜欢像鸟一样在树上跳来跳去。然,只要娘在院内一叫,他就会立刻下树。
他是赤焰大帅和晋阳长公主的孩子,岂能失了规矩和风范?
“喵!”虎斑大猫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看看梅长苏,又看看蔺晨,最终跳入了梅长苏的臂弯。
“去休息下,稍后筵席,你总得走个过场!”
“......那鲥鱼呢?”梅长苏不由问道,“让人送到你房里?”
“丢给阿虎吧!”蔺晨兴趣缺缺地道,“这玩意儿应时节吃才有味道,过了节气又有什么味儿呢。”
“.....!”梅长苏垂着眸子黯然道,“那.....待你来年离开江左前,我请你吃吧。”
“行!”语毕,甩开折扇,脚下生风般地飘了出去。
月上枝头,蔺晨领着梅长苏闹了三回酒后,便带着他回了房。
“你不用陪我的,去陪他们吧,只是别再喝酒了!”梅长苏扶着案头,轻声道,“也别闹得太晚了。”
“......!”蔺晨揉着额头,上下打量了番梅长苏,没好气地冷哼道,“我在,他们能闹得畅快吗?”
“......!”梅长苏微怔,未待做出反应,蔺晨已从壁上取下玉箫贴上薄唇,徐徐地吹奏起来。
《忆故人》,听出旋律后,梅长苏眼眸一亮,转向案头搁着的瑶琴。
一节音律重复多次,是在相邀吗?遂伸手拨动琴弦,弦音浑厚透亮。几番拨弄,梅长苏便调好了弦音,当箫音再起时,合着蔺晨的箫音,一曲《忆故人》从指间滑出......
《忆故人》、《梅花三弄》、《关山月》、《平沙落雁》、《阳春白雪》......琴箫合奏乃天籁之音,昔日林殊百寻不得能与他合上一曲的“知音”,然今日梅长苏腕力尽失,却因箫音的伴奏使得他的“破音”及“隐缺”被一一掩盖。
然,琴音、箫音虽奏同曲,但曲律总有不同之处,几曲奏罢两人各取案头纸笺,提笔改谱。
烛光摇曳,偶闻箫音奏起,弦音拨动,盘膝对坐的两人只专注于自身乐器发出的声响。
小半个时辰后,箫音又起,琴音再鸣。
没有言说一句,两人都选了《梅花三弄》重新写谱。
曲音再起,仅为徽位取音不同,却道尽梅的一生。
风起时,含苞。
雪舞时,绽放。
春来时,凋零。
“喵!”阿虎一声叫唤,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箫音再起,梅长苏却抬起了眸子。
这是什么曲子?他没听过。
“《阳春》,小阳春将至!应景不?”片刻后,蔺晨放下玉箫,笑眯眯地道。
“应景?还差一个多月呢!”梅长苏轻笑着摇头。
“我说梅宗主,近一年的光景了,你巡视了江左几个州啊!”蔺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十四州,尽在我脚下!”梅长苏淡然道,“等过几日我把鄞州地头的事情办妥了,就前往浔阳拜访云家。歇上几日再前往徐州,十四州的巡视便完成了。”
“徐州?”蔺晨装作不解地道,“这两州一东一西,你为啥要先去浔阳呢?”
“杨员外在暗中帮了我多次,可他的过往总让我有些在意!”梅长苏眸子微微一颤,揉着手指道。
蔺晨用纸笺引了烛火升了茶炉,又从一旁的铜壶中取了水,“没想过把徐州放第一?”
“想过,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梅长苏轻叹一声,不太自然地道,“歙州、岳州、鄞州,一步步被推着上。还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茶炉里燃的是无烟白煤,未到片刻紫砂壶里的水便咕噜咕噜翻滚起来。梅长苏覆上巾帕,烫过两只青釉杯,刚想去拿茶盒,却被蔺晨一手按住,只见衣袂飘飘,不消半刻再次回到房内的蔺晨手上多了一个纸包。
当归、黄芪、红枣、桂圆还有酸枣仁。
还真是久病成医。
“怎么了?这几味不会太苦的。”见梅长苏持壶的手未动,蔺晨接过茶壶,戏谑道,“要饴糖的话尽管说。”
“......你呢?”梅长苏突然问道,“你也伤着,刚刚还喝了酒,不该喝一盅药茶缓缓吗?”
“我?我的伤早好了!”蔺晨大大咧咧地道,“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
“晏大夫说要你的内伤需养上半年,你就不能安分地养着吗,干嘛非要三天两头地折腾。”温度从青釉杯传至手心,梅长苏喃喃道。
“......没良心的,我折腾是为了谁啊!”蔺晨把泡开的药茶往梅长苏案头一放,冷哼道。
“呵呵!”梅长苏面露惨淡的笑容,“为谁?为我这个麻烦,为我这个没良心的!”
“......!”从陶罐中取了梅子以水泡开,蔺晨没好气地道,“是我多管闲事了吗,梅宗主!”
“呵呵,我,江左宗主梅长苏,在江左地头被人掳了去,还被人逼着写降表;连累挚友为我下跪,却妄想让江左盟登上琅琊帮派榜榜首!妄想当上公子榜榜首!妄想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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