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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阿莲给我打电话,说司徒平有件非常好的生意,想跟我合作,问我能不能来一趟。我说他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阿莲说上次他没把车给你修好,不好意思了。我说呵,脸皮儿还挺薄。等着吧,过半小时我过去。
一进屋,阿莲亲切地端茶倒水,说我们司徒平就盼着你来呢,说啦,这么好的生意跟谁也不合作,就跟田力合作。
我说司徒平:“你能有什么好生意?不开修车厂了?”
他笑笑说:“修车厂那是小生意,我现在有桩大买卖,一本万利,就看你田老板愿不愿意合作。”
“愿闻其详。”我说。
“世界福建人同乡会下个月要在吉隆坡召开成立大会,我已经收到了邀请。”他翻了一气桌上的杂物“咦,哪儿去了?阿莲,世界福建人同乡会给我发的邀请哪儿去了?”
阿莲闻声过来也乱翻了一气“咦,哪儿去了?司徒平,世界福建人同乡会给你发的邀请哪儿去了?”
我烦了,说:“甭找甭找,赶紧说事儿,是不是打算请我去做你们的名誉会长?”
“不是不是。”他倒挺认真“这是一次世界级的大会,世界各地的侨领都要到会,这些人都是商界大鳄,人人都是亿万富翁。”
“你打算绑一个回来?”
“不是不是,据说中央也要派一名政治局委员前往祝贺,起码彭冲、叶飞两位副委员长要到会,──他们是我们福建人。安全问题马来西亚政府自知不行,已经请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全权负责。”
“那完了,美国特工都是在少林寺培训过的,个个身怀绝技,像咱这样的根本就近不了身。”我忧虑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另辟蹊径。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谁都想不出来的好主意。”他微微一笑。
“什么主意?”我问。
“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我们福建人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惯?”他笑着问我。
我想了想,说:“喝比药都苦的茶,讲谁也听不懂的话,把女孩儿称为‘**’,北方人过去买牲口才看牙齿呢;把眼泪称为‘目屎’,你的情人说‘我爱你!’然后满脸目屎。生儿子,包二奶,赌**彩,修坟。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得问你们李登辉去。”
“不用问李登辉,你已经把最重要的说出来了──修坟。”
“我跟你回福建给他们挖坑儿去?姥姥!”
“不是不是,那些粗笨活儿我们怎么能干呢?你听我说,福建人的家族观念、宗族观念、叶落归根的观念是中国人里最强的。不管在外边如何大富大贵,死了一定要葬在家乡。看儿孙是不是孝顺,先看你给父母的坟墓修得好不好,气派不气派。而且现在很多福建人还没死就自己给自己修坟墓,也不嫌不吉利。一个一个修得富丽堂皇,极具特色。这说明什么呢?”司徒平问。
“说明他们全是傻逼。”我说。
司徒平笑了,说:“不能这样讲。这说明他们极其希望能够得到冥福,为了这个不惜大把花钱,一掷万金!”
“你就甭跟我瞎侃了,到底要干什么你痛快说。”
“做骨灰盒。”
“什么?做骨灰盒?”我大吃一惊。
“对,做骨灰盒,用波希米亚水晶做骨灰盒。”他得意地说。
“你是说,咱俩做骨灰盒卖?”我战战兢兢地问。
“没错,做水晶骨灰盒卖。我准备去世界福建人同乡会上推销,想当孝子的,给爹妈买;年事已高的,给自己买。我们可以在骨灰盒上刻顾客喜欢的字,刻顾客喜欢的图案。广泛宣传波希米亚水晶骨灰盒的高档、豪华和舒适,冬暖夏凉,永不变质。价格分为三种,普通型、豪华型和超豪华型”
我打断他的话“你就说这骨灰盒怎么卖吧,去跟你们那福建大老板说这骨灰盒不错,你们先买俩试试?”
“当然不能这样直来直去了,要先做调查,详细了解老板的年龄、健康状况和家庭成员,然后决定怎么说和跟谁去说。咱们把普通型的价格定在1500美金,豪华型的价格定在5000美金,超豪华型的价格定在一万美金以上。成本才有多少呢?平均不到一百美金嘛。一年不要多卖,几十个人总是要死的嘛,都是大亨,有的是钱,保证都买超豪华型的。你算算,我们要赚多少钱?而且全世界就我们一家,别无分店,没有竞争,嘿!”他眉飞色舞地说。
“听着不错,你办吧。”我说。
“我一个人办不了,开个模具多少钱?没一万美金下不来!”他说。
我明白了,说:“这样吧,你不是要去开什么世界会议吗?如果有订单,我就出钱资助你注册成立骨灰盒有限公司。”
他面露难色,说:“不带样品去怕不行。”
我一笑,说:“没把握的事我也不投钱。”
过了些日子碰见他,他似乎已经忘了骨灰盒的生意,又在积极向我推荐一种先从捷克打到美国,再从美国转到中国的国际长途电话业务。
又快过春节了,阿莲打来电话,说有事和我面谈。我问是你有事还是司徒平有事?要是司徒平有事我就不去了,我怕他又让我做骨灰盒。
她迟疑了一下,说是她有事。
一进门,我便觉着气氛不对。司徒平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司徒阳也沉着脸坐在床边,阿莲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我说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庄严肃穆?阿莲笑笑说田力你坐,没什么大事儿。司徒阳见我来了,站起身说田力你先坐,我到我屋去。
走了。
阿莲给我倒了杯茶,轻轻叹了口气,问司徒平:“你说还是我说?”
司徒平不说话。
阿莲坐到我身边,说:“这不要过春节了嘛,我跟司徒平都回不去,没法儿回。就说让司徒阳回去一趟,代我们看看老人。不怕你笑话,机票钱和给家里买礼物的钱都是我腆着脸出去借的。早晨起来我说先陪司徒阳去市中心买点礼物,然后去旅行社订票。不敢让他一个人去,怕他跑到卡西诺。我俩刚转了一个商店,啥也没买,想再看看。可一出商店就找不见司徒阳了,哪儿也没有。钱都在他身上揣着,我一个人只好回来了。一天不见他的影儿,到了晚上,哭丧着脸儿回来了。一问,原来他一出商店门趁我不注意就下了地铁站,直接奔卡西诺去了。赌了一天,一千多美金全部输光。田力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她恳求地望着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笑了,说:“这小子手气够臭的啊,已经输了,大不了不回国了,用不着生这么大气吧?”
司徒平开口了:“田力,你是不了解我现在的处境,真是走投无路呀!你看看,这是我老爸连续来的两封信。我也不怕丢人了,你看吧。”
他把几页信纸递到我手上。
我略略看了一遍,第一封是讲他老爸为司徒平发货借亲戚朋友的钱早已过了还债的期限,天天有债主登门讨债,还去他老爸工作的学校去讨,左邻右舍单位同事都知道他欠了巨款,已经丢人到了极点,让他们春节务必带钱回来。第二封是讲突然接到法院传票,他用房屋抵押贷款逾期不还,银行已经诉至法院,不日就将开庭宣判。若不赶紧想办法拿钱回来,房子就会被法院拍卖掉了。信中说我已垂暮,岂肯流落街头让人讥笑,旦夕情味,何以安处?果真如此,只有一死了之。要他们春节务必回来商量处理。
我把信还给司徒平,心情也沉重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司徒平。
“还能怎么办?我哪里有钱还债,生意不好做,司徒阳还没命地赌。我想让他回去想想办法,最不济也得劝老爸不要走绝路呀。阿莲好不容易借了点钱,又全让他给输掉了。”
“算了算了,我给他出张往返机票钱吧。让他赶紧回去,好好劝劝老爷子,千万不能轻生呀。真有个好歹,司徒平你还能有脸活吗?”我说。
阿莲抓住我的手,说:“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们的。”她的眼里有泪珠在转。
我看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司徒平,对阿莲说:“你也开导开导他,平常不是主意挺多嘛。我去司徒阳那儿看看,你们歇着吧。我明天带司徒阳去买机票,不能给他现金。”
推开司徒阳的房门,小子正仰面躺在床上发愣呢。见我进去,忙一骨碌爬起来,让我坐床上,他就蹲在我面前──屋里再没有一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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