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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贾政为自身计而下了缄口令的关系,直到过甄宝玉的伤势慢慢好转,俊俏的容貌也慢慢的显露出来之后,老太太这才惊觉着甄宝玉竟然和贾宝玉长得一般无二。
因为贾赦之前舆论造得好,所以就连不怎么出来的老太太都听过那个传言。和贾政一样,以前她只当笑话听听,并没有往自己家里想。如今想起来,自然也觉得处处都和王氏相符。
“宝玉到底是不是我们贾家的孩子?”与贾政一样,趁着天黑,只带着鸳鸯便急吼吼赶过来的老太太见到王氏也是这么一句话。到底是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他们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颜面问题。
王氏是生病了,可是她的脑子还没有烧糊涂,她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知道自己有一场大仗要打。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全力的养自己的身子。只可惜,她越着急,病情就越严重。如今,只觉得头重脚轻,很是辛苦。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是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翻身下床,跪倒在老太太面前,“母亲,请您相信媳妇儿,宝玉他真的是我和老爷的孩子。”
老太太颤抖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眼看着王氏泪如雨下,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告诉我,那甄宝玉为何和咱们的宝玉那般想象,难道你要告诉我这都是巧合吗?”
王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老太太,“不!世上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其实,两个宝玉都是我和老爷的孩子!”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王氏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可是她失望了。不过,纵然如此她还是不信的。
看着老太太这样的表情,王氏这才一边咳着,一边细细的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甄宝玉的母亲赵氏与王氏是表姐妹,其母亲是王氏的姑姑,但是嫁给甄应嘉多年生了三个女儿,却怎么也生不出儿子,直惹得夫家对她极为不满。所以当大夫告诉她,她因生三女儿损伤了身体导致再不能生育时,她绝望了。赵氏不能容忍庶子爬到她头上,穷极思变,便想到了偷梁换柱之计。只是甄家那样的大家族,要想动这样的手脚,实在是很不方便。于是,她便想到了王氏这位极有成算和城府的表姐,特意向她求助。
王氏是什么人,拿着书信,闭上眼睛微微冥想了一下,便定下一计。她要赵氏先假装怀孕,然后做胎位不稳之状,每日延医请药。忽有一日,来了个和尚道士之流,做一番忽悠,直说有了恶鬼缠住了赵氏腹中的男丁。若想保住胎儿,则势必要将赵氏送到阳气繁盛之地。
世人本就愚昧,总是听信这些神鬼之说,尤其是对于不把金银俗物放在眼中的,更是如此。于是,一心盼望着嫡子的甄家众人慌了。忙问,那阳气繁盛之地为何处。和尚道士自然是一番胡诌,说得云山雾绕,以显示自己是得道高人。实际上,仔细想想,翻译过来便是京城。毕竟,再没有哪里比京城这个得天子庇佑的帝王之所更加庇护人的了。
于是,赵氏被送往京城养胎。
甄应嘉担着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职位,自然是不能跟着一起来的;老太太年纪大了,赵氏又是晚辈,也没有跟着奔波的道理;至于其他人,那就是没有资格了。所以,赵氏身边只带了一些下人婆子。有半年多的时候筹谋和物色胎儿,赵氏很放心。
与此同时,王氏竟查出自己怀了身孕。对于这个时隔多年才有的孩子,王氏非常小心,三五天便要诊一次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从大夫那里得知她怀的是双生子。
一开始,王氏想要公布这个消息,好好打压打压赵姨娘的风头,后来转念一想,却把事情给瞒住了。她想着,等到生产那一天,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放才能显示出她的不同。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赵氏的存在,王氏又冒出了新的想法,同时也是更大胆的计划。
她想着,若是龙凤胎也就罢了,若是两个女儿,她便要把其中一个换成男孩,方能彻底稳固了她的地位。若是两个都是男孩,那就更疯狂了。
她,要把其中一个给赵氏。
甄家在金陵势力极大,富贵程度丝毫不输于这些京城中的世家,若是她的儿子能够继承甄家家产,那她……
剩下的不消多说,她自来就是个胆大心细的,将此事与她那兄长简单的通了气,她便早早的便开始布置人手,务必要保证生产那一天全部都是自己的心腹,要万无一失。
王家的人,从来都是心大的,稍有实力的世家,他们都用着联姻来维系。甄家那样的人家,自然也再范围之内。只是,甄应嘉城府极深,既不愿意跟王家联姻,又不愿意得罪王家,这才选择了一个和王家沾亲带故的赵氏。对于这样的情况,王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却是不高兴的。所以,对于王氏的动作,王子腾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王氏果然生了两个儿子,于是,计划进行。
听完了王氏的叙述,老太太微微垂下眼帘,看不清楚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抬起头,“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话吗?或许,假装怀孕的那个是你!贪图别人家产的那个,是甄家的女人!”
说了那么多话,王氏口干舌燥,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强忍着喉咙间的痛痒,王氏目光坚定,“我们可以滴血认亲!”
对于这个,老太太一开始也确实这么想过,如今由着王氏自己亲口说出来,老太太心里不禁先信了三分,只是,她仍然挑了挑眉毛,“当真?”
王氏如今很想喝水,但是很明显,不管是贾政还是老太太都不可能愿意,更加想不到要给她倒水。所以,她只能忍着,尽管很辛苦,“当真!”
“很好!你既如此说,我便信你一次!”老太太脸色缓和了许多,缓缓地起身,“不过,只我信你没用,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政儿,要不要滴血认亲,就看政儿的意思了!”
王氏知道,老太太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她心里也是不相信的。不过,她很有信心,挺直了脊梁,“宝玉是老爷的孩子,媳妇儿不怕验!”
老太太没有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之后,王氏又安心养了几天的病,只是,病情依然不见好转。
这一日,夜幕降临,王氏昏昏沉沉的即将进入梦乡之际,贾政派人请她到书房去。她知道,这是要滴血认亲了。挺直了腰杆,王氏一步步稳稳的走了出来。
很快,王氏便到了贾政的书房,她主动向贾政问安,可是贾政却视而不见。于是,她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很是狼狈。她青春不再,平日里虽然很注意保养,但是这一场病生下来,生生的将她所有的美丽都磨光了。
对比赵姨娘的年轻美貌与春风得意,只是是个男人就知道该选择谁。
不过,好在这样的场面,贾政也不想让赵姨娘知道,也不曾让她来,所以王氏纵然心里不舒服,不曾亲眼看到,也不至于受太大的打击。
“派一个你身边的丫鬟去宝玉那里,只说是你病了,需要他的血做药引子,取了些来。”贾政不待王氏说话,便冷冷的吩咐了下来,那架势不似夫妻,倒好似上司对下属一般。
王氏心中有些气苦,却也知道如今是说什么也没用的,便招来身边的大丫鬟彩云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下去。
古人最讲究个孝道,就算是贾宝玉那样整日里疯疯傻傻的人也知道不能在此事上耍脾气,更兼有心知肚明的老太太看着,于是,他还是很痛快的划破了手指。
只是,刚挤出了十数滴血,老太太那边就看不下去了,一个心肝肉的叫着,直说:“够了!够了!不过是一味药引子,实在不需要这么多!”
说着,忙拿了药膏给擦上,抱着贾宝玉好一番心疼。
贾宝玉是个会撒娇的,立马开始嚷嚷着疼。
这边祖孙俩的亲昵不说,直说贾政处。
见彩云进来,贾政懒懒的撩了一下眼皮子,“给太太试试!”
王氏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贾政竟然是要给她用的,心,好似被针刺了一般,突兀而尖锐的疼。她怎么也没想到贾政绝情至此,竟然连一滴血都不愿意流。哪怕,是为了验证。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心里再如何的气苦,她都只能忍了下来,拿起小巧的匕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划破手指,一滴猩红的血液自指尖流出,滴落在盛放着清水的碗里。随后,拿出帕子,按住了自己的伤口。
贾政身边的长随得到了贾政的示意,拿出一根筷子将轻轻搅拌着。不一会儿,两滴血溶于一处。
“老爷,血相溶了!”
贾政豁然起身,有些错愕,随后眼睛里绽放出一抹亮光。回头,恰好看到王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上下打量一下,贾政这才发现王氏竟然微微颤抖着。于是,他不由得多想了。他不曾想王氏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外加晚上天气冷而发抖,却认定了她是因为心虚害怕而发抖。
“再取一滴来!”贾政的声音很低沉,将匕首擦拭干净,这才划破自己的指尖,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不自觉的看向王氏。
看着贾政如此动作,虚弱的王氏气得直发抖,脸色死白一片。
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王氏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贾政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黑,长随的头上更是开始冒起了冷汗,因为,不管怎么搅拌,那血液都是不相溶的。贾政怒极,一把扫过去,“咣当”一声,瓷碗碎做一地。
贾政暴怒,回头看着王氏那苍白的脸庞,想也不想,抬起手,重重的一记耳光扇过去,咬牙切齿道:“贱人!你竟然敢背着我偷人!”
这是贾政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如此劲道打人,只一记耳光,他的手整个人麻了,止不住的颤抖着。
猝不及防之下,王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口中一阵腥甜,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更不要说那脸颊上飞速肿起来的五指山带着火辣辣的痛。
捂着自己的脸颊,王氏抬起头看着贾政,“不,我没有……”
贾政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解释,看着王氏的脸,他就恨不得立时掐死她,似乎是想也不想,抬脚便重重的一脚踹在王氏的腹部,一脚,一脚,又一脚,“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打死你!”
王氏这一生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如此对待,霎时间只觉得痛得天旋地转,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贾政盛怒之下出手,她刚开张开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疼痛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本就病了许多,身体很是虚弱,又是个弱质女流,哪里受得住这个?贾政就算不曾习武,也是个男人,还是个盛怒之下出手的男人!嘴角汩汩的流出猩红的鲜血,入目所及的一切慢慢的开始变得模糊,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可惜,贾赦如今丧失了所有的理智,根本看不到他痛苦的模样,仍旧一脚一脚的往死里踹她。
这个时候,贾政的长随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老……老爷,太太……太太好像……”
有人出声,暴怒中的贾政总算是寻回了一些理智,看着王氏躺在地上,嘴角不停的渗出鲜血,他霎时间脸色苍白,不由得蹬蹬蹬后退了数步。就算是心里恨极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杀人。
还是那长随反应快一些,慌忙探王氏的鼻息,感受到温热的气体吹拂,看着王氏长长的眼睫毛姐姐颤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止不住的脱力,“还好,太太还有气……”
贾政此时的目光晦暗不明,死死的盯着王氏,隐隐的有杀气一闪而过,
那长随吓得咽了一口吐沫,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就算是心腹,他不敢放任自己成为主子杀人的目击者,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想多活两年,“老爷,赶紧请大夫罢!”
贾政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微微眯起双眼,声音冷得好似冰窖一般,“不必了!这样的女人,死了干净!”
长随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为着贾政此时的模样,身体更是一阵阵的发冷,“可是,如此一来,老爷便没有办法同王家交代了啊!”
贾政再次暴怒,“交代什么?他们家的女儿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我没有兴师问罪,他们就该偷着乐了!有什么资格要我交代?”
“若是太太死了,老爷要拿什么来证明太太……”那样污秽的事情,又是自己的主子,纵然是心腹也不敢明着说出来,只是点到即止,“到时候,若是那边反咬一口……”
其实长随并不是真的一心为贾政,他更多的是为他自己。而且,他说得也不是很有道理,贾政并不不是一定要用留着王氏这个活口证明她的错处。无论如何,王家为了自己家未嫁出的女儿,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纠缠不休。
但是,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一条人命摆在自己面前,贾政其实已经不怎么能思考了,如今他的脑子里可以说是一团乱麻,“把她抬回去,请个大夫去看看,暂时别让她死了!”
等待王氏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上好像要裂开了一般的疼,连呼吸都很困难。
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王氏愣住了。嗓子一阵阵的发痒,王氏努力的忍了,可是,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每咳嗽一下,胸口都剧烈的疼,疼得额头上迅速渗出了一层的冷汗。
站在床头等着伺候的秋雨和金钏立刻忙了起来,彩云将她扶起,金钏立刻端了一杯水递过去。
王氏喝了水,勉强压下了嗓子里的痒痛,这才微微觉得好些,只是胸口出的疼痛却是半点也不减的。
“太太可好好歇着罢!大夫说您肋骨都断了三根,若是不好好养着……”秋云不自觉的落下了泪水,她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就跟老太太身边的鸳鸯似的,任谁也不敢低看了去。若是王氏真的倒了,那么她这个大丫鬟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之于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金钏也是跟着抹眼泪,哽咽道:“姐姐在这里照顾着太太,我出去告诉大夫太太已经醒来了。”
王氏不发一言,只冷眼看着秋云抹眼泪,“那个,真的是宝玉的血吗?”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无法相信,不能理解。可是,现在仔细想来,她很疑那血根本就不是贾宝玉,因为贾宝玉的血不可能不和贾政相溶。而这个家里,能她的血液相溶,却和贾政不相溶的,那就只可能王熙凤的血。只是,对于姑侄俩的血液能不能相溶,王氏心里真的没个把握,她也不想冤枉了王熙凤。
“当然!是奴婢亲眼看着宝哥儿割破了手指滴出来的!”秋云慌忙信誓旦旦。
王氏一瞬不瞬的看着秋云的眼睛,试图从秋云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只是她到底失败了,想着秋云这些年忠心耿耿的样子,王氏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抵着痛入骨髓的胸口,声音低沉的开口问道:“中途可有人靠近那血?”
“不!奴婢一直很小心,不曾让任何人靠近!”秋云也觉得很是不解,因为她正是那少数几个知道甄宝玉真实身份的人。她本是信心满满的,却不曾想竟出现这样的变故。
沉默,诡异的沉默,王氏确定一定有人陷害她,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敌人是谁。提前放出风声,然后再一步步的设套给她钻,王氏不由得浑身发冷。
甄宝玉之所以会倒京城来的原因,她已经知道了。对于安卉,她自然是怀疑的。毕竟,她们的梁子结得很大。可是,若要她相信安卉有这样的能力,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想来想去,王氏能怀疑的就只有贾赦一人。
推断出这些,王氏心里很是痛苦,也很害怕,不仅仅是为了对手的恐怖,更是为了贾赦对安卉的好。同样是女人,她自认自己比安卉好一百倍,可是,她却遇不到一个好男人。以前只嘲笑安卉配了贾赦那样的人,如今看来,她配的这个似乎更差。
当贾政冷漠的说要她死的时候,王氏其实还处在半昏迷期间。她,听得一清二楚。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没想到自己嫁给贾政二十多年,落得是这样的下场。
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稳住,一定要稳住。真金不怕火炼,只要她不死,一定可以戳穿贾赦布的局。
“太……太太……”金钏踉跄着进来,神色很是慌张。
王氏被打扰了思绪,很是不耐烦,“又怎么了?”
“刚刚楚大夫要给您开药,又怕和您之前喝的药想冲,便说起了您病了快半个月都没好的事情,想请楚大夫给开个好点的方子,不曾想……”金钏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这个楚大夫是二房得力之人,因为他之前诊断出王氏怀有双生子的原因,他现在时二房的心腹。
“不曾想什么?”王氏激动,不由得用上来几分劲,随后胸口的剧痛让她咽下了所有未完的话。
“不曾想楚大夫提出验药渣,一验之下才发现,您的药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会一直不好。”
王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啊!
不消说,她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贾赦。只是,一个离得那么远的人,真的能遥控京城里的一切吗?王氏不能相信,贾赦不是这样有能耐的人!如果他又这样的本事,也不会被二房压制这么多年!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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