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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擎的“心头话”这一说就止不住了。
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但面对眼前俊秀貌美又爱脸红的方公子,他老会控制不住地发生短暂的发傻、发愣、发呆等神魂出窍的失控情形,连带连舌头也不听使唤地让一句句的话溜出口。
至于江秋这自觉呆搓搓,又方又木,也好不到哪去的方公子,心魂更是愈听愈乱,绝美的娇容上红潮一次又一次地涌现,不曾褪去。
没想到杜公子的“心头话”里,竟句句都是对自己的倾心爱慕。
只听得他又道:
“不瞒公子说,若非西厂的震钱彬震二总管有恩于我,我早想辞掉这份间接效命于魏忠贤,人人唾骂的东西厂锦衣卫指挥的职位。那么便可像其它王孙公子般,堂而皇之登门向北京城楚府的楚老爷提亲,请他把楚姑娘许配给我。但现在”
杜擎说到这儿,一双英挺的剑眉拢聚了起来,被重重的叹息声打住了。他只顾着叹气,也就没注意到江秋的脸蛋儿早已嫣红似火。好半晌,才又自顾自地接口道:
“现在就算楚老爷不在意我任职效命于东西厂,和他身负重职的信王府是头号的公敌死对头,也已于事无补。因为前天夜里,我因听说楚姑娘被城里的首富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迫婚,逃家不成被擒回府,一心担忧她而夜探楚府,却不慎听到她亲口对丫鬟说不许再提我,只因她心里早已有了别人。因此我才会郁郁寡欢,想躲到穆大婶那儿去面对自己的伤痛。”和杜擎面带伤痛的话语同时发生,一个落下尾音,一个听得花容变色遽跳起来的江秋,
满脸满眼写着大大的震惊道:“你说你夜探楚府,亲耳听到楚姑娘说不许提你,而且还早有了心上人?!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方公子何以出此言?”
杜擎被江秋过于激烈的反应惹得有些愣忡不解。
“我我,我只是胡乱猜测,楚姑娘她她,总之,她心里不会有别人。我我的衣服干了,请恕我暂时告退好把衣服换了。”
江秋结结巴巴,简直说不好一句话地赶紧抓了已烘干的衣服,差点被地上的干草绊倒地逃到一边去了。
杜擎兀自沉浸在方公子语无伦次、慌乱莫名的言词举动里。正在推敲咀嚼他何以出此言时,忽听到一声惊叫声响起。
他朝声音来源处奔去,脚步却在破门横梁遮掩虚的后头,整个人睁大着眼,像生了根似的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有好多只好大好吓人的耗子,它们刚从我脚底窜过”
向来娇生惯养的江秋,几曾见过如此猖狂肥大的耗子,早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音都抖嗦不停。
她衣服不整,原本束在发髻上一方天青绸布也已卸下,一头青丝柔滑亮丽的直泄腰际。那模样儿用“闭月羞花”显得俗,用“国色天香”又显得浓了些,她淡雅娇弱却风姿绰约楚楚可人。
“你方公子,不不不!楚姑娘怎会是你?!”
杜擎仿佛失魂呆愣了好几灶香的时间后,才终于震惊地迸出话来。
江秋也在惊吓又慌乱失措过后,才猛然惊觉意识到,再也隐瞒不住自己的真实身分了;又继而想到杜公子刚才深情吐露的一番言词,竟一脸酡红,什么也顾不得的冲口道:
“江秋正是为了早已对公子一往情深,不愿下嫁任何上门来提亲甚至逼婚的王孙公子,才会不顾一切地逃家逃婚,以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杜擎太过欣喜激动,怜惜万分地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波看遍她脸上每一个秀致迷人的五官,缠绵深情地看进她柔情的眼底,再也舍不得移开。
唉唉唉!总得有个人先清醒清醒,否则天地真要化为零,时间就要自此停顿了。终于,江秋猛然找回疑醉疑迷的自己,惊声道:
“我明明早已逃家好多天了,公子刚才怎又说,前天夜探楚府时,还听得楚姑娘说早有了心上人?”
“是呀!我亲眼瞧见,亲耳听见,楚姑娘和她身边那叫什么悦儿的丫鬟说,要她别再提我,她心里只有只有那叫什么浩哥哥来的?”
这话可不能再多提,杜擎才一提及又满肚子酸味。
“悦儿?你说那丫鬟叫悦儿!原来悦儿早教我爹派来的人擒回去,难怪我东寻西寻遍寻不着她。但你怎会连楚姑娘也认不得,那楚府里的楚姑娘又是谁?”
江秋这么一说,把杜擎也弄胡涂了。他拚命仔细回想那晚的情形,马上有了结论道:
“那楚府的楚姑娘根本是冒牌货,但却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丝毫辨不出真伪,只能在言行举止上瞧出一点小破绽。例如她撇嘴、顿足、气咻咻又大剌剌,鲜明毫不斯文秀气的表情和动作,和你很不一样。”
杜擎分析得头头是道,江秋却顿时陷入一阵迷惘沉思里。
天底下竟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相似到楚府上上下下的人全分辨不出,连杜公子和天天伺候在她身边多年的悦儿,甚至连爹爹和祖母都分辨不出来的人吗?!
江秋一眼便爱上穆大婶住的这排小竹屋,一如穆大婶一见长得如花似玉,秀丽娉婷的江秋便欢喜得什么似的。
这排小竹屋共有三座,是穆大叔生前搭盖的,不用一片瓦,不用一块砖,完全用竹子搭盖成的。它背山旁依着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屋外围着一圈竹篱,竹篱里有一排花圃,种满万紫嫣红的花朵。
“楚姑娘,自从穆大叔过世,小女出嫁,阿擎又去城里当差后,这排竹屋就只剩下我这老太婆一人住了,其余两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放心在这儿住下,我才欢喜巴不得有人作伴呢。”
穆大婶热心的张罗这,招呼那的,见着久未回来的杜擎已是欢欣莫名,再和江秋聊上一晚的话,己几乎把她当女儿看了。当然,她这老太婆就是肚子再争气,可也生不出如此貌若天仙,有着沉鱼落雁般容颜的美丽女儿。想她那已为人妇的女儿贞雪,就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般,只在笑起来时还差强人意过得去,要说“姿色美貌”那还真是在见过楚姑娘后,才当真明白这四个字。也难怪她会被逼婚逃家,这一想,也就更同情疼惜喜欢起她来了。
“穆大婶,刚才你说平日就靠着做些刺绣女红,和编织一些竹编的手工艺品,拿到城里去卖了以维持生计。如果你不嫌江秋在这儿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江秋对刺绣女红还颇有心得,至于手工艺品就得麻烦穆大婶耐心赐教一番了。”
“颇有心得”根本是江秋太谦虚的说法。其实,她只要一看一摸布料,即刻能分辨出丝、罗、绸、绢,还能即刻道出是嘉兴的花绸、素绸、缓绸,抑或是苏州的秋罗、花罗、素罗。至于她精湛出色神乎其技的绣艺,更足以媲美最负盛名的京绣、顾绣、或苏绣。
“楚姑娘,如果你觉得这儿的生活太过平淡无趣,下回我来时帮你带些纸墨砚台,可供你习字作画,再带一把月琴或古筝供你消遣打发时间可好?”
杜擎的关怀备至和体贴入微,毫不保留地展现在他整晚带笑、目光直跟着她打转,俊逸清朗的脸上。
江秋娇羞地点头,脸上飞起一抹酡红。
穆大婶不笨,早看出这对小儿女相互倾心爱慕,再多看一眼,就更加确定,愈看愈喜欢,笑得眉目全弯成一条线了。
几天后,杜擎得回京里当差去了。他走后的日子,江秋倒也过得满适应的。更早已爱上竹林里,晨间山岚吐雾,向晚红霞绚烂,幻化多变的美景。常看着美景,想着他,就发傻发呆掉一个大白天。
这天,她帮穆大婶编织完半打篮后,又来到竹林里,正是夕阳西照,红霞满天的向晚时分。
她深吸口气,贪婪目不暇给地掬起这瞬间,却美得教人忍不住叹息,舍不得眨眼的美丽景致。正兀自瞧得出神,又想悄然在心底将杜公子好好细细想过一遍时,却猛然被一边窜出来的高大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冰儿!果真是你!幸亏你好端端安然无恙,否则浩哥哥真会被你莫名无故的失踪,折磨焦急得坐立寝食难安,活活担心掉半条命!”
已被担忧焦灼折磨得满脸憔悴的柳浩,狂喊的声音里,尽是泪意和激动地紧紧抓住江秋的手,再也不肯放开她。
“唉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冰儿,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江秋被吓白了一张脸,一颗心砰砰跳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冰儿!你不认得浩哥哥了?别再顽皮别再胡闹了!浩哥哥保证以后绝口不再提你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精这档事,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如果你还不信,还要问,还要试,浩哥哥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浩哥哥心里早就又深又重装满你,再也容不下别人,只有你,知道吗?”
柳浩瞧江秋美丽的脸蛋上全是惊惶茫然,不似装出来的,就更加心疼焦灼,一颗心全揪起来地狂嚷,怎么也要她跟他走。
“这位公子,你快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我真是否认识你”江秋虽被吓坏了地拚命挣扎狂嚷,但亦同时被柳浩眼中那抹强烈撼人的深情和焦灼,深深撼动了。谁是冰儿?冰儿是谁?是哪家的姑娘教这位公子对她用情那样深,那样疑?
就在他们嚷嚷叫叫,拉拉扯扯,一个非要她跟他走,一个拚命挣扎,简直有理说不清地纠缠在一块儿时,一条人影飞快大声狂喝地窜过来。
“谁胆敢对楚姑娘无理!”杜擎声影刚到,二话不说,已和柳浩打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林鸟惊飞,两人风驰电掣般打得天地变色。
竹屋里从来没这般热闹过。
日子向来过得太平淡安静的穆大婶,张罗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鸡、鸭、鱼、肉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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