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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换好裙装,从绣楼走到绾梅厅时,慕湮正若有所思地手托香腮凝着窗外的寒梅,厅内的错金暖盆中,拢着上好的银碳,袅袅的热气间,慕湮就淡淡地坐在那,眸华若水,娴雅娉婷。
身为尚书令的二千金,又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慕湮,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让夕颜欣羡的。
她并非欣羡慕湮的美,固然慕湮的美,确实是倾城倾国的。
但,她欣羡的仅是慕湮可以随心地出府,这种自由,是夕颜一直所没有的。
十三年来,她认识的世家小姐惟有慕湮与她特别投缘。每隔几日,她就会过府来探望她,并给她带来一些属于外面的东西。
今日,是上元节,慕湮该是又带来什么好玩意了吧,夕颜绕到她的身后,本想吓她一吓,赫然看到她的发髻间别着一朵簪花,煞是玲珑剔透,定睛看时,原是一朵夕颜花。
玉样的色泽,宛若琉璃的质地,映在夕颜的眼中,熠熠生辉。
夕颜顺手,将那簪花从慕湮发髻间取下,慕湮惊觉回眸时,夕颜巧笑嫣然地道:
“这个好,是你今晚灯市得来的吗?”
她皓雪般的手腕摇着那朵簪花,望向慕湮,慕湮的翦水秋眸里漾过一丝其他的神色,但彼时的夕颜根本没有注意这刹那而逝的神色,亦没有去探究这抹神色背后的意味。
她只是拿着那朵簪花,以为,是慕湮特意给她带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她喜欢的,是夕颜,这种,朝凋晚绽的花,不仅是她的名字,更是她唯一钟爱的花。
“这——”慕湮犹豫了一下,旋即笑道“是今晚在一小摊处得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这花,却是你最喜欢的夕颜,我正想着,你是否要呢。”
“怎么不要,你给我的东西,哪次,我不要了,呵呵。”夕颜说着,就把那花簪到自己的髻上,不知是心里太过欢喜,还是匆忙梳就的髻有点松散,那花别进髻间,竟有一丝的疼痛,她微颦了下眉,复道“上元节的灯会,可是热闹?”
慕湮的眼眸,本随着她别上这支簪花,有瞬间的失落,但,因着她这句话,蓦地,粉脸晕了一丝红霞,略讪讪地侧过螓首:
“不过是寻常百姓的乐趣,怎入得了我们夕颜郡主的眼呢?”
夕颜小小的菱形嘴一噘,嗔道:
“好没意思的话,你也来编排我。寻常百姓的乐趣,又岂是我们官宦人家所能比的,可惜,我竟是一天,都得不到的。”
是的,今晚过后,没有多少日子,她就将进入夜国的后宫,一入宫闱深似海,更何况,又是远离故土呢?
想至此,心里,微微起了一些伤怀。
“呵呵,”慕湮转回螓首,纤手牵过夕颜的,道“怎么手这么冷,这大冷的天,可见,你穿得少了。”
“也未见是穿少了,只是,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夕颜凝着她,顿了一顿,复道“湮儿,这次,你也会进宫应选吧。”
“嗯,当然,你我同年啊。”慕湮淡淡一笑,远山黛眉间,却拢了一抹愁绪。
二日后,就是巽朝三年一度的选秀,夕颜和慕湮本是同年,自然都在应选之列,可,夕颜知道,应选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
在应选当日,巽帝轩辕聿就会下旨,赐夕颜公主封号,联姻夜国。
这,朝中诸臣皆已得知,是以,慕湮自然也是知道的。
“二日后,我们终究还是要分开了。”夕颜的手抚着髻上的夕颜簪花,唏嘘地道。
慕湮淡淡笑着,边抬手替她去正髻上的簪花,边宽慰道:
“听闻,夜国后宫,至今尚无一妃,夜皇又温文尔雅,亦算是女子的良人。”
这一抬,茜罗纱袖层层叠叠地坠委下来,半截凝脂玉肌顿时显现出来,映着皎紫的纱袖,只迷了人的眼。
“不过是夜皇方登基,今年春季,自然也是要充盈后宫的。唯我们这,偏每年都是正月里选秀,寒冬腊月的,也冷了人的心。”
夕颜随口说道,话音甫落,慕湮的眉心一颦,夕颜方意识到说错了话,虽为世家女子,对于进宫妃终是有着计较的,毕竟,宫门深如海,红颜错白首。
“湮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夕颜忙道,伸手轻握住面前她抬起的手臂,这一握,慕湮低低吟疼了一声,夕颜这才看到,她手臂的外侧蹭了深深浅浅的一道红印子,此时,犹渗出点点的殷血来:
“湮儿,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逛灯会,不小心蹭到的。”慕湮收回手,脸上,又飞了一抹红晕。
“碧落,取药膏来。”夕颜吩咐道,复对慕湮道“虽是小伤,也马虎不得,万一,留下伤痕,岂不是美玉有暇。”
“真的不碍事。”慕湮脸上的红晕稍退,眉心还是轻颦了一下。
倘若说,今晚之前,她对入宫选秀,并无多大在意,可,今晚之后,难道,她真能放下心来,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纵然,这是世家女子必走的一条路,惟有落选,方能许配人家,否则,她就永是待选之身,名义上亦是皇帝的女人。
只是,今晚,遇到那人,这么多年来,她平静无波的心,不可避地,起了一丝涟漪。
心悸的涟漪。
她望向夕颜髻上的那支琉璃簪花,却仅能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夕颜从碧落手中取过药膏,悉心涂到慕湮的手臂上:
“上了这药膏,这伤才不会留下痕迹。”
方把药膏涂完伤处,突听厅外传来容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
“郡主,不好了,郡主!”
容嬷嬷是夕颜母亲的近身嬷嬷,这般失态,倒是第一回见,夕颜敛了笑意,望向奔来的容嬷嬷:
“嬷嬷何事如此惊惶?”
“郡主!快到前面去吧——王爷——王爷——遇刺身亡,大少爷也——也——”剩下的话,容嬷嬷是再不出了。
这一语出,犹如惊雷平地炸起,夕颜不过一瞬失神,旋即拢回心神,将药膏放至一旁的几案上,怅然起身。
“颜颜——”慕湮的话语带着一丝艰涩,只唤了一声,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扶了一把夕颜,发现,夕颜的手臂已然瑟瑟发抖。
“母亲现在怎样?”问出这一句话,夕颜强自镇静。
“夫人晕过去了——郡主——您快去看看吧——”
她慢慢地挥一下手,示意容嬷嬷带路,复转身,对慕湮道:
“湮儿,今日家门突有变故,不能陪你了,改日,再聚。”
改日,其实,她和慕湮之间,在进宫前,又岂来改日呢?
再聚,二人,不过,名位已定,分离之际。
甫进前面正厅的大门,夕颜已听见府内女眷哀哀的哭声。
做为权倾当朝的王爷,纳兰敬德除王妃外,只纳了一位侧妃,这唯一的一位侧妃莫兰也是如今的懿安太后陈果当年一道恩旨所赐下的。
算起来,当今太后,还是夕颜的表姨妈,夕颜的母亲,王妃陈媛,前任尚书令的千金,与太后是表亲关系。
是以,母亲的身份亦是尊荣的。
但,这份尊荣,母亲没有用来作为标榜去伤害任何人,包括,那位太后赐下的侧妃。
这么多年,母亲生下了二子一女,侧妃仅诞了一女。
父亲,爱的一直是母亲,那位侧妃不过是碍着恩旨不得不纳罢了。
这些,夕颜都知道,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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