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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来至那囚人的秘室,但见室门大开,室中地上,倒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老人,浑身僵然不动!
巫飞蛾连遭挫败,不禁怒愤攻心,大喝一声:“气死我也!”
但听“拍”的一声,这女魔头竟因怒极发狠,硬生生将一根蛇杖震成两截,掷于地下。
宇文彤一掠上前,一脚将“白衣怪叟”身子踢翻过来,身子半蹲,俯身察看死因
康泽对葛青霜、易晟二人微一示意,着他们留神戒备,就在此时,一桩奇事发生了!
此际,宇文彤正凑近“白衣怪叟”的胸口,突然发现“白衣怪叟”的眼皮眨动了一下,竟缓缓张了开来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奇事,竟然出现在眼前,众人几乎疑心所见的,乃是一种因错觉而产生的幻相。
宇文彤心头虽也是诧愕至极,但他艺高人胆大,更不信鬼神之说,是以脸上仍然极力保持镇静,星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白衣怪叟”的变化。
只有巫飞蛾袖手站在一旁,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诡笑!
这时,在“白衣怪叟”的目光中,却呈现着一片茫然之色,两片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中发出一丝极为细弱的声音。
至此,死人复活之事,已无庸置疑,众人不由精神一振,宇文彤更是侧耳凑近倾听。
只听“白衣怪叟”喉咙中,断断续续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好狠竟投玉蕊还”
他呓语至此,喉中咯咯地响了半天,竟仍未能继续下去。
宇文彤心中好不焦急,猛然目光一瞥,才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已几乎压在“白衣怪叟”胸上,以为他之所以不能继续出声,乃是这个原因,当下,忙一挺腰,仰起身来
那知——他身子刚一离开,蓦听“白衣怪叟”喉头“扑”的一声轻响,便寂然无声,一片茫然的眼睛,倏地一合,全身又复僵硬不动!
这种死而又活,活而又死的怪事,顿令众人目瞪口呆,就是再怎样想也想不通这其中是何道理
内中就只巫飞蛾这女魔头,看出了其中原因,此际,见众人的心神都集中在思索“白衣怪叟”这种离奇之事上面,不由暗自狂喜。
这女魔头年老成精,她心念电转之下,深知时机稍纵即逝,遂微一挫腰,闪电般欺到宇文彤身旁,独臂疾探五指迅如石火电光,倏向宇文彤怀中攫去
康泽虽因“白衣怪叟”之事而心神略分,但监视巫飞蛾的目光,却并未稍瞬,见状,忙一掌遥击过去,口中大喝:“掌门人留神老鸠婆!”
他话刚出口,宇文彤业已警觉,头也不回,挥臂向左后方一掌劈去。
巫飞蛾眼看事已不济,忙刹住前冲之势。
就在康泽和宇文彤打出的两股强劲掌风即将及体之顷,倏地一弓腰,双足微垫,猛施“一鹤冲天”轻功绝技,直拔三丈,让过二人攻来的致命一击。
她飘身斜落寻丈之外,独眼一转,脸色阴沉地说道:“两位何故对我老婆子突施暗袭?”
宇文彤剑眉一扬,便待发作
康泽已沉声喝道:“老鸠婆!你今天若不交待明白,老夫便饶你不得!”
巫飞蛾轻蔑地扫了康泽一眼,道:“老鬼要打架,我老婆子随时候教,不过方才我一片好心,却让两个不知好歹”
宇女彤霍地站起身来,叱道:“住口,你要伸冤便好好说话,不得信口雌黄!”
巫飞蛾冷笑道:“可笑你身怀至宝,却不知利用,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线索,竟因你无知而断送!”
宇文彤冷哼了一声,道:“你说话最好当心一点!”
巫飞蛾虽然发觉宇文彤脸上已隐泛杀机,却是毫不为意地又道:“你们可知‘白衣怪叟’为何会死而复活?为何刚活转来又死了的原因吗?”
巫飞蛾扫了众人一眼,桀桀怪笑道:“谅你们这些孤陋寡闻之辈,也不会知道,好!让我老婆子指点你们吧!”
语音微顿,望着宇文彤,又道:“‘白衣怪叟’固然已经脏腑尽碎,名登鬼录,但因你身怀天地奇珍‘地肺寒玉’之故”
葛青霜忽地插嘴道:“地肺寒玉乃是一种孕育天地神灵之气而生,吸收两极阴阳之气而长的天材地宝,成形之后,色作翠蓝,状如佛手,大仅盈握,须千万年方能自行出土,飞升”
葛青霜“啊”了一声,心道:“原来就是这东西!”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向宇文彤怀中瞥了一眼。
宇文彤倒也不惧巫飞蛾弄鬼,坦然从怀中取出那枚手形奇物,朝巫飞蛾一晃,道:“你说的可是此物?”
巫飞蛾独目中陡然射出一股贪婪的火焰,定晴瞧着那手形奇物,道:“不错,正是此物,它功能伐寒祛热,起死回生,化解百毒,再者,它本身因吸取了大量‘地极’之气,故又能摄取五金。方才这‘白衣怪叟’因死去不久,体尚未僵,其他官能亦未完全失效,是以当你俯身察看之际,你怀中的‘地肺寒玉’靠近了他的心脏,于是”
葛青霜听说至此,忙不迭对宇文彤道:“彤哥,还不快将这‘地肺寒玉’再拿去试试!”
巫飞蛾哼了一声,道:“这时才试,还有个屁用!”
宇文彤冷冷道:“为什么?”
巫飞蛾冷笑道:“他被你这一无知耽搁,此刻体已僵冷,官能失效,纵然阎王将他的鬼魂放回,也无法复体回生了。”
康泽怒喝道:“胡说!明是你这老鸠婆想出手暗算我掌门人”
巫飞蛾哼了一声,独眼一瞪,道:“我老婆子岂是这种人?”
康泽冷笑道:“嘿嘿!老夫今天才知你老鸠婆就是这种人!”
巫飞蛾阴阴一笑,独眼中凶光隐射,缓缓说道:“我老婆子不看你主人的面上,凭你这一句话,就非毙了你不可!”
康泽哂然道:“老夫倒不相信你就能毙得了我!”
巫飞蛾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康泽,转对宇文彤道:“当时,你不知这‘白衣怪叟’的复活,乃是‘地肺寒玉’的妙手,反在最紧要的当口仰起身子,距离一远,宝气随之中断,故他又马上死去,当时,我老婆子若出声言明,便要耽搁时间,这才逼得出手,打算从你身上取出这‘地肺寒玉’来救他一命,不想你们竟愚蠢至斯,夫复何言!”
宇文彤冷冷道:“你这一番解说,前半似乎有点道理,后半截却使人难以完全置信。”
巫飞蛾冷笑道:“你要不信,那是无可奈何之事。”
宇文彤也报以一声冷笑,道:“你虽有夺宝之图,姑念你徒劳无功,我也不和你计较。”
言罢,也不理巫飞蛾反应如何,收起“地肺寒玉”转对康泽道:“方才这‘白衣怪叟’所说的话,老先生可曾听请楚?”
康泽点了点头。
宇文彤又道:“老先生可知他说的那个‘他’是什么人?‘玉蕊’两字,作何解释?”
康泽见问,拿眼角看了巫飞蛾一眼,沉吟不语。
巫飞蛾见状,不由冷笑道:“老鬼不必装模作样,就算你真的猜出了这死鬼的话中之意,我老婆子听了也绝不会检这便宜的!”
宇文彤哼了一声,接口道:“谅你也不敢!”
随对康泽道:“老先生如真有所知,只管说出好了。”
康泽道:“这‘白衣怪叟’的话语,本属非常明显,他口中的‘他’字,自然是指下手害他之人,故而,我们只要查出他是怎样死的,便不难追索出那下手这人是谁了。”
宇文彤接口道:“适才我察看这下,发现死者前胸上,有似被火烙一般,呈现出一只手印,这种功夫似是”
言还未了,康泽及巫飞蛾同时脱口叫道:“‘摧心掌’!”
那巫飞蛾更是脸露诡异之色,独眼睨视着康泽,口中桀桀怪笑不止。
宇文彤扫了巫飞蛾一眼,对康泽道:“不错,死者正是毙于‘摧心掌’下,老先生对此种绝功的来历,想必知之甚稔的了?”
康泽方待开口,那巫飞蛾突然冷冷接口道:“老鬼岂止知之甚稔而已,他本身便练得有这种邪门功夫!”
她此言一出,宇文彤、葛青霜、易晟等三人俱不禁一愕,齐将目光向康泽诧然望去。
康泽微微一笑,道:“不错!但近百年来,武林中练成这种绝功的,除老朽之外,尚有二人”
宇文彤等三人同声抢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康泽神态一肃,恭声道:“第一位乃是老朽先师。”
“啊!”宇文彤等三人神情也随之肃然。
巫飞蛾却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康泽怒视了这个女魔头一眼,随即激动地说道:“另外一个,便是那阴险毒辣的‘三影魔君’!”
宇文彤等人乍听之下,俱不由心头一震。
巫飞蛾又是一声冷哼,道:“‘三影魔君’也会这种武功,我老婆子倒是没有听见过。”
康泽冷笑道:“你乃井底之蛙,自然见闻有限。”
事情演变至此,已证明了“三影魔君”乃另有其人,与这“白衣怪叟”并非二而为一。
宇文彤以“白衣怪叟”之谜虽解,但在这种情形之下,这条线索已等于中断了,若要寻常“三影魔君”又得重新发掘线索,忖念及此,不由好生懊恼。
康泽抢白了巫飞蛾一顿之后,又自说道:“至于死者口中的‘玉蕊’二字,不知是指人名抑是地名,恕老朽愚拙,现尚无法参详得出。”
说着,侧顾易晟道:“易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易晟闻言,惭愧地摇了摇头。
葛青霜目光一掠那面露幸灾乐祸之色的巫飞蛾,对宇文彤道:“彤哥,事情已很显,如能解破这‘玉蕊’二字之谜,则‘三影魔君’之事也自然迎刃而解,我们还呆在这鬼地方则甚?”
宇文彤道:“霜妹之言有理。”
随即对巫飞蛾严声叱道:“老鸠婆!今后你如敢再插手‘朱雀环’之事,休怪本少爷不讲客气!”
巫飞蛾横行江湖数十年,所向无敌,没想到今夜竟栽了个连环跟斗,可说是她生平奇耻大辱,正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更是火上加油,不由独眼怒瞪,厉声道:“娃娃少要发狠,这笔帐迟早非算不可,同时,那些偷袭的鼠辈,也一个都休想活命!”
宇文彤冷然道:“你要想洗雪今宵一招之恨,本少爷随时候教,至于你要寻那些鼠辈算帐,只不碍本少爷之事,本少爷也不管你,但如牵涉到‘朱雀环’时,却由不得你。”
康泽也在旁接着道:“老鸠婆!老夫放着今夜有事,咱们的旧帐,改天再算!”随对宇文彤躬身道:“掌门人请起驾!”
这时,巫飞蛾这女魔头虽然恨得钢牙连挫,但衡量眼前情势,委实不容她发狠,否则将招致更多难堪。
只好冷冷地哼了一声,恨恨道:“那么,恕我老婆子不远送了!”
宇文彤也自微一抱拳,道声:“打扰!”便当先大步离去。
临行之际,康泽微瞥了巫飞蛾一眼,发觉这女魔头的独眼之中,闪烁着一股怨毒诡异的光芒,不由心头一动,遂暗自留神,随后走出了庄院。
这时,大概已是戌牌光景,天空彤云密布,星月无光,肃煞的秋风,刮起地面的衰草败叶,盘空呼啸!
北国的深秋之夜,令人自生凄凉落寞之感。
宇文彤等人展开身形,冒着呼呼朔风,循来路疾驰了两三里路,在后面押队的康泽突然超越上前,伸手一扯宇文彤衣袂。
宇文彤愕然回头,却见康泽摇手示意,随即向左方一指,眼看身形一折,竟转朝左方疾奔而去。
这左方乃是一叠长满茅草的土岗,并非正道,同时也无路径可行,宇文彤虽不知康泽为何舍了正道不走,但明白他此举必有深意。
当下,摆手和易晟,葛青霜二人一打招呼,紧随康泽奔去。
越过两重小土坡,康泽忽地身形又是一折而左。
宇文彤心头暗诧在:这样走法,岂不是走的回头路了?
但细察之下,却又不然,因为奔行的方向虽是指着巫飞蛾的庄院,但距离上却差着一两里路,竟然是环绕着庄院而行。
正观察间,巫飞蛾庄中的灯光已在左方隐现,康泽忽然身形一顿,双手指遥向左侧两丈外一丛高有丈余的杂树一弹
指风到处,但听两声低沉的闷哼,枝叶一阵簌簌作响,便寂然不动。
康泽已自飞越而过,宇文彤等人猜想那丛杂树中隐伏这人已被制住,却不知是何方的伏桩,但此时也不便出声询问,俱只好闷在心里,紧随奔去。沿路上,康泽时而疾奔若电,时而伏身缓行,不时掌劈指截,制住了十几道伏桩暗卡,那巫飞蛾庄中的灯光,已远远抛在他们身后,不可复见。
宇文彤估量距离,觉得最低限度,已绕出庄后四五里之遥,而康泽奔行的路线,早已拉直,同时速度也骤然增快,又飞驰了盏茶工夫,估量已远出数十里外,地势突转荒凉,脚下越发崎岖难行,众人已进入了峻岭重叠的山区。暗影沉沉,荒山寂寂,康泽依然朝前飞驰,了无停步之意。
至此,宇文彤已然忍耐不住,霍地脚下加劲,赶上康泽,低声问道:“老先生为何与来时背道而驰?”
康泽低声答道:“老朽忽然想起,那偷袭老鸠婆庄院,杀死‘白衣怪叟’之人,必然是从庄后遁走,故此斗胆选择这个方向追下去,看是否能获得线索。”
葛青霜在后面闻言,似乎不解地问道:“那么老先生所制住的是些什么人?”
康泽道:“那都是老鸠婆庄上的伏桩,老朽惟恐咱们的行踪被她发现,故此”
说话之间,众人已奔进一道峡谷,突然“呼”的一声,一股强猛劲风,从左侧一块巨石后面疾卷而出,朝康泽猛撞过来
变生仓猝,康泽倏然住口,迎着来势一掌击去,口中大喝:“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喝声中,双方掌风劲力已经撞个正着,但听“砰”的一声巨响,顿时狂飙四卷,一片走石飞砂!
康泽前奔之势为之一顿,斜斜退了一步。
巨石后面却有人发出一声闷吭,一条黑色人影跄踉窜出
宇文彤等人蓦见康泽被袭,俱不禁又惊又怒,立将去势刹住,那知——“铮铮铮铮”一阵卡簧之声骤起,突从石侧危崖上面“丝丝丝”地百数十缕锐风电射而至!
宇文彤一声清叱,衣袖一拂,立将射来的无形暗器震散,紧跟着腾身斜掠而起,直扑上危崖,凌空十指连连弹出,顿时——危崖上面数丈范围以内,尽被指风笼罩,但听“哎哟!哎哟!”连声惨叫起处“叭叭叭”三条黑色人影栽落地上,寂然不动。
宇文彤飘身落地,一瞥康泽那边,只见他双掌翻飞,直杀得那暗袭之人连连后退。
陡听康泽一声大喝:“去!”铁掌挥处“砰”的一声,那人胸口已挨了一掌,顿时口喷鲜血,惨叫了半声,倒地不起。
康泽随将此人拖将过来,把他放在那三个从崖上栽下来的黑衣人一起,凝眸细一审视之下,不由一怔!
原来这四个突施暗袭之人,全是身穿黑衣,脸涂五彩,形如鬼魅,根本瞧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宇文彤一瞥之下,猛地忆起在巫山和康泽所遇见的怪人,也是与这四个死者一模一样,不禁“噫”了一声,脱口道:“这不是‘千幻迷宫’的人吗?”康泽双眉紧蹙,点头不语。
葛青霜却困惑地说道:“‘千幻迷宫’出来的人,不都是女的吗,怎地”
宇文彤笑道:“这些男人乃是‘千幻迷宫’的外围份子,他们全是各门各派的高手,卖身投靠”
一言未了,康泽忽地一拍大腿,欣然道:“对对对!掌门人一言点醒了老朽,想那魔头必然是与‘千幻迷宫’早有勾结!”
宇文彤瞿然道:“老先生是指那‘三影魔君’?”
康泽点头道:“不错,这些人埋伏此地,显然是替‘三影魔君’阻截追搜之人”
葛青霜道:“以‘三影魔君’武功而言,还惧人追搜吗?”
康泽道:“他们前途有事发生也说不定,如今事不宜迟,咱们快追下去看看再说。”
话声一落,人已掠地而起,疾逾飘风,向峡谷中追去。峡谷中竟然毫无异状,俱不由有点奇怪起来,但脚下依旧向前疾驰,瞬即将峡谷远远抛在身后。
时近子夜,风寒露重,天籁无声,蓦然间——突闻一声鸣金戛玉的长啸,响澈云霄,静夜之际,听去直有破金裂石之势!四人闻声,脚下齐地一顿,举目四望,只见夜色沉沉暗云低压,尽管啸声尚自袅袅空际,却不知起自何方?
宇文彤忽地眼帘低垂,宛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他这一施展“摄影传声”搜乱之法,立时,周围十数里内,风吹草动以及人兽呼吸之声,均尽入耳际,方位距离,丝毫不爽。须臾,他双目一睁,低声喝道:“大家随我来!”
话声中已自一挫腰,凌空跃起,双臂一抖,迅似流矢划空,直向左侧数里的一座孤峰扑奔过去。
康泽等三人知宇文彤已查出了啸声来处,闻言,立即齐展身形,随后赶去。
弹指之间,四人已奔抵那孤峰脚下,但见暗影中,一座黑压压的树林矗立眼前。
宇文彤身形立即倏然一顿,举手向身后三人示意小心,然后闪身穿入林中,康泽等人凝神跟进。
入林数丈之后,光影越发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四人饶是艺高胆大,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戒备着缓缓前行。
未几,忽然发现前方十数丈外之处,光景似较明朗,料是林中的一片空地,同时,众人耳中业已听出那片空地上,传来一阵极为怪异的声响,俱不禁为之心头一动。
至此,四人更是全神戒备,屏住呼吸,脚下不带丝毫声响,缓缓潜近空地的边缘,各自找了一株大树掩蔽身形,定睛一看,俱不由一愕!
只见这块空地当中,一东一西,相距丈余之遥,静静地站着一男一女。
东首那人生得面如冠玉,五绺长髯飘拂胸前,身穿一袭青色蜀锦短袍,腰系鹅黄丝绦,手捧一柄白玉如意。
宇文彤一瞥之下,立即认出此人曾一度出现于“九华山庄”
废墟,率领一批“天潢教”之人,意图一网打尽前来寻觅“朱雀环”的武林高手“天潢教”四王之一的苍龙王。
面对“苍龙王”而立的女人,生得肌肤胜雪,貌比花娇,一袭白色宫装,越显得清丽绝俗,一尘不染!
这位宫装丽人,宇文彤却是从未见过。
此际,这男女二人仍自凝目互注,身躯纹丝不动,仿佛两尊石像一般。
但宇文彤等人俱是大行家,一看便知双方正以最高心法,运聚本身修为之功,在等待对方的空隙施袭。
因为高手互搏,只要一方有隙可乘,则只须一击,便立判胜负。
宇文彤正窥看之际,耳中忽听传来康泽的“蚁语传音”道:“掌门人,这女子可是‘千幻神妃’?”
宇文彤也用传音之术答道:“不是,但从她的穿着及神态看来,极可能是‘千幻迷宫’中的高手。”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静立空地上一男一女,已有了变化
那宫装丽人娇靥上盈盈笑意倏然消逝,黛眉微蹙,樱唇紧闭,右手缓缓平举胸际,五只春葱般的玉指,挽着簪花,凤目凝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苍龙王”
此际“苍龙王”那一张冠玉般的脸庞,已变得红如染血,右手平平的前伸,手中的白玉如意指着宫装丽人。
双方姿态甫自一变之顷,蓦地——一声沉喝!一声娇叱!
“苍龙王”形如电,右后一抖,白玉如意倏化万点星光,飞洒而出
宫装丽人衣袂飘扬,翩翩而起,皓腕轻舒——只见一缕洞金透石的劲锐指风,划空生啸,电射过去!
一声裂帛碎金的刺锐响声过处“苍龙王”那柄白玉如意所化的星网光幕竟被指风突破,直袭他胸前“神封”大穴!
“苍龙王”心头一凛,同时也认出对方这一指的来历,当下,双脚微错,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奥妙无比的横移数尺,堪堪避开这致命一指!
宫装丽人轻笑一声,突然停手,依旧凝神绰立。
“苍龙王”一隐身形,神色诧异地目注宫装丽人,疾产喝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从何处学来的‘元极慧指’?”
宫装丽人先是一愣,继而娇靥又泛笑意,娇声道:“只要你能胜得我一招半式,我自然会告诉你”“苍龙王”不由满面涨红,倏地脸色一沉,喝道:“好!你就再接老夫一招!”
喝声一落,白玉如意倏然前指,振腕一抖,数十年内外交修的功力疾透而出,顿听——“叭”的一响,那一柄白玉如意的芒形头端,登时震成粉碎,化作一蓬光雨,疾若星火,快似电闪,势如雷霆,挟万钧内家劲力,向宫装丽人呼啸而去!
他这手罕见罕闻的奇诡绝学,已经运用得出神入化,连在暗中窥看的宇文彤,也不由为之心折。
那宫装丽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一来未防到“苍龙王”会施展这种煞手,二来也被这种威势所慑,忙不迭扬袖横飘开去,闪电般脱出那蓬碎玉所化的星花锐风圈外。那知——她娇躯才一移动,那“苍龙王”陡地哈哈大笑道:“失陪了!”
笑语声中,人已破空而起,斜掠五六丈高,宛如大鹏展翅,一跃上树,腾身再起,去势如电,竟自踏着树梢,望西方飞掠而去,眨眼人踪顿杳。
宫装丽人再度失机,等到明白对方乃是以进为退,打算摆脱她的拦阻之时,对方已然鸿飞冥冥。
这一来,不由她又急又恨,莲足一跺,跟着腾身而起,那知——她右侧林中突地一声暴喝:“站住!”
一条蓝色人影,随声电射而至,将她去路拦住!
宫装丽人闻声止势,眼皮一撩,只见身前傲然绰立着一个蓝衫美少年,对方且正向她怒目而视。
她虽然不认得宇文彤,但从他的轻功身法及眼神气度看来,显然不是平凡之辈,她心念电转,秋波一掠,嫣然笑道:“是你在招呼我吗?”
宇文彤没料到她竟会笑语相问,不由一愣,只好霁颜答道:“不错!”
宫装丽人笑意更浓,娇声道:“哟!有什么事呀?招呼人是用不着那样粗声粗气的啊!”宇文彤被她这般嗲声嗲气地一说,真是哭笑不得,当下,正脸色,道:“在下有一事欲向姑娘请教!”
说时康泽和葛青霜,易晟等三人已从树后走出。
宫装丽人秋波一掠,不由心头暗暗微震,暗忖:“怎地林中来了这许多人,竟然丝毫不露痕迹?”
心念又是一转,方对宇文彤笑道:“什么事你说来听听看,只要我知道的必然告诉你。”
葛青霜一见他这般神情,不由黛眉微皱,立即接口道:“哼!只怕人家说出来,你又不敢回答了!”
宫装丽人瞪了葛青霜一眼,娇笑道:“小妹妹,你怎知我不敢呢?”
葛青霜琼鼻一掀,方待反唇相讥,宇文彤已在旁朗声道:“姑娘来处,想必是‘千幻迷宫’,对吗?”
宫装丽人脸上倏然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两道秋波不停在四人身上流转,半晌,方始轻轻一笑,道:“你问这干吗?”
宇文彤沉声道;“不要管,你最好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宫装丽人笑道:“干吗这样凶吗?”
葛青霜见这宫装丽人对宇文彤说话时,那种轻颦浅笑,故意做作之态,不由心头火起,迫不及待地向宇文彤说道:“彤哥,由我来问她!”
说完,不等宇文彤表示可否,立即转对宫装丽人道:“我问你,‘三影魔君’是不是和你们‘千幻迷宫’有勾结?”
宫装丽人闻言,不由心头一凛,秋波一转,轻轻地笑道:“小妹妹,谁是‘三影魔君’呢?”
葛青霜玉面陡地一沉,冷冷道:“你倒真会装傻,哼!反正心里有数!”
宫装丽人仍然笑颜说道:“小妹妹,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青霜冷冷笑道:“明明‘三影魔君’与你们‘千幻迷宫’勾结在一起,你却故意装呆卖傻,我再问你,‘千幻迷宫’之人,埋伏在那峡谷入口干么?”
宫装丽人似乎不曾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闻言愣了一愣,眉宇间陡然闪掠过一抹杀机,嘴角上却仍然笑意未消,右手轻轻一理鬓边乱发,笑道:“小妹妹,你这样毫不放松地追问,不嫌有些过分吗?”说话时,双肩微晃乍地白影一闪,人已到葛青霜跟前,纤掌一扬,迅如电光石火一般,直向葛青霜胸前拂去。
这一招来势如电,葛青霜惊觉之时,对方玉掌已距胸前不及两寸,不由大吃一惊,脚跟微一用力,身形倏然而退。
宫装丽人冷笑一声,右腕一挫,白绫罗袖电卷而出,直向葛青霜血门“商曲”穴拂去。
葛青霜脚方着地,她的袖角业已拂到,这时候避让已无可能,右手疾地上举,硬向对方罗袖封去。
宫装丽人冷冷一哼,道:“你自趋死路,怨我不得!”
罗袖一沉,袖角倒卷,迅如闪电一般卷住了葛青霜右腕脉门,紧接着往回一带,左脚莲钩起处,猛向葛青霜小腹踢去!
宫装丽人变招之快,加之以她这条罗袖,运用得比手还灵活迅捷,是以葛青霜虽然早已防到她这一着,而仍不免失招落败。
就在葛青霜被带得身子往前一仆,迎向踢来的脚尖,这危机一发之顷,宇文彤已闪电双手一扬——宫装丽人顿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直向胸前涌至,同时,她左足莲钩到处却仿佛碰着一堵坚韧无比的气墙,吸撞得玉趾隐隐作痛!
变生仓猝,不由她大吃一惊,忙不迭下挫右腕,收回罗袖,右脚一点地面,纵身疾退!
就在她撤招倒纵之际,那一股压向她胸前的无形巨力立时消失。
这一来,不由她又是一愣,显然这暗中出手之人,并未存伤她之意,何故?
宇文彤并不管她的惊愕之情,侧顾葛青霜柔声说道:“霜妹请退下休息,且让愚兄来对付她!”
葛青霜粉面微红,狠狠地瞪了宫装丽人一眼,退至康泽身旁。
宇文彤这才对宫装丽人朗声道:“姑不论你们‘千幻迷宫’是否与‘三影魔君’有所勾结,在下欲烦姑娘引领我们前往‘千幻迷宫’一行。”
宫装丽人心神略定,闻言“嗤嗤”一笑,道:“你自己想想看,这要求不太过分了吗?”
宇文彤剑眉微轩道:“姑娘如感不便,可将通达迷宫的秘径相告,也是一样。”
宫装丽人秋波再次一掠康泽等人,略一沉忖,轻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宇文彤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宫装丽人闻言,忽地皓腕轻抬,罗袖掩口“咯咯”娇笑起来
忽一指来势有如闪电,一缕疾劲指风,直袭向宇文彤前胸。
宇文彤一声冷笑,肩未晃,腿未曲,倏忽飘退丈余,冷冷道:“姑娘如再不肯自动相告,在下说不得只好开罪了!”
宫装丽人咯咯一笑,道:“果然有点门道,怪不得敢这样狂妄!”
说着纤腰微扭,欺身而进,迅如电光石火般攻出三掌。
宇文彤冷冷哼了一声,脚下微挫,施展“追光逐电”身法,避开三掌快攻,右掌一扬,一股无形劲力,卷涌而去。
宫装丽人三掌落空,蓦感劲风拂面,潜力如山,震得向后连退了五步。
宫装丽人不禁脸色一变,嘴角之间笑意已然收敛起来,双肩微晃,衣袂飘风,疾比电光闪动,再次欺身而上,一挫腕,两只罗袖电卷而出,霎眼之间,袖影漫天,寒风四起,分向宇文彤全身各大要穴袭去。宇文彤万没料到对方袖上功力,竟有这等出乎意料的威力,宛如柄长达六尺的百练利刃,挟着内家劲力向他进攻一般!
他不由双眉一蹙,脚下微错,身躯一个盘旋,抡掌回推,掌风绕身而起,立将四周袖影逼了回去。
宫装丽人眉宇之间隐现杀机,倏然一挫玉腕,收回击出之势,飘身后跃五尺。
宇文彤心中一动,暗忖道,对方攻势虽受小挫,但尚未致落败,何故自动撤身?思忖中,已然收掌凝立。
宫装丽人星目流转,杀机已起,口中却咯咯一笑,道:“好精湛的内家掌力,再试试我这一掌一指如何?”
话方落口,猛然一挫纤腰,白影一闪,人已欺到宇文彤近前,右手姆,中二指一圈,突地抖腕振指凌虚点出,而左掌也同时拍至。
她这一指一掌,其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在这一掌之中,尚且含蕴着一种极为歹毒的内家功夫。
宇文彤那知就里,掌指风即将及身的刹那,一声冷笑,身形疾比电光闪动,横闪三尺,左掌一抡,迎着来势斜击而出。
双方掌力半途方一相接,宇文彤突觉一股寒气直逼过来,不禁心中大吃一惊,正待运功抵御。
谁知那宫装丽人却倏然撤掌后飘五尺,只见她那娇如春花般的玉靥上,陡然间竟变成了苍白之色。
这时,一旁观战的葛、易两人,只当宫装丽人对掌之下,已受内伤,立时双双欺身而上,一左一右,分向宫装人双手脉门扣去。
宫装丽人秋波一转,咯咯一笑,双袖猛力一抖,人已凌空而起,拔起数丈,葛、易二人登时扑了个空。
宇文彤一见宫装丽人想离去,一声清啸,身形有如神龙般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忽听葛青霜急急喊道:“彤哥小心暗器!”
一点银星,划空飞至,宇文彤身悬半空,右掌迅扬,对准银星来势遥击而出。
只听“波”地一声轻响,迎胸而至的那点银星,立被宇文彤劈空掌力震碎。
银星一碎,早见浓烟滚滚,向四外弥漫开来,瞬间十数丈方圆内,皆已不辨景物,宫装丽人业已隐入烟中不见!
葛、易二人见浓烟散布太快,如一但被浓烟笼罩,在敌我难分之下,很容易受到对方暗算,急忙双双飘身后撤。
忽听浓烟之中,宫装丽人咯咯娇笑道:“你功力虽然比我高强,可惜适才对掌之下,已被我掌力中的寒阴之气侵入体内了,如不赶快行动迫出寒毒,不出十二个时辰,那寒毒即将侵入内腑,使你全身僵冻而死去。”
却听宇文彤怒叱道:“在我未曾死去前,你也休想生离此地!”语声方落,浓烟中忽传呼呼掌风破空之声!
康、易、葛三人正想冒险穿入烟中,忽见浓烟翻滚,宇文彤疾逾飘风,已经由浓烟中飞掠而出。
康、易、葛三人见状不由大吃一惊,正待上前,忽见他悄然屹立,眼帘低垂,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葛青霜心头一震,张臂飞扑过去,珠泪承睫,惶急叫道:“彤哥,你被那女人伤了吗?”
宇文彤双目倏张,望着葛青霜带泪的娇靥,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幸福充满心头,微笑道:“霜妹,我虽然一时大意,被她掌力中蕴聚的阴寒之气侵入体内,但尚不要紧,少时行功逼出体外便没有关系了,倒是若被她一旦逸去”
葛青霜在他怀中已如带雨梨花般接口道:“彤哥,还是趁寒毒尚没有攻入内腑的时候,赶快行功驱寒,其他的事,等你寒毒驱尽之后再说吧?”
康泽这时也在一旁接口道:“事不宜迟,掌门人还是听从葛姑娘的话为是。”
宇文彤扶正葛青霜身子,微微一笑,道:“这寒毒运行甚是缓慢,一时半刻内尚没有关系,倒是适才我用‘摄影传声’搜查之法,察、知那女人由西北方面遁去,咱们先追人要紧!”
话完,脚尖微点,身子已飞出去,凌空拔起数丈,空中一个巧翻,一斜身形,直落十数丈之外,接连几个起落,早已远出数十丈。
康、易、葛三人不怠慢,飞身追去。
四人展开脚程,身形如破空流矢一般,飞驰向前,大概有两个时辰之后,已追到五龙山脚下,但仍不曾发现宫装丽人踪迹。
此时一弯残月已西斜天际,黯淡天光,反使四周景物更为迷蒙。
宇文彤停步一指山腰道:“看,那是什么?”
康、易、葛三人抬头一望,发现山腰上隐现一盏红灯,随风不住左右晃动。
康、易、葛三人不由失声惊呼道:“红灯笼!”
字文彤详为观察一下,接口道:“是谁将红灯高悬在一株巨树上,这事透着奇怪,咱们不如前往一探,说不定会遇到一些意外收获?”
说完,率先登上了山路,康、易、葛三人心中也有些奇怪,当下紧紧的追在宇文彤身后。
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在他们三人脚下,却如履平地,片刻之间,已距那红灯不及一箭之遥。
宇文彤目光何等锐利,虽然相距尚有数十丈远,但他已发现那红绫之上,写了一个“珏”字。
待得四人走到那株悬挂红灯巨树之下,蓦听走在最后的易晟惊呼道:“是他!”
易晟缓缓收回望着红灯的目光,轻吟道:“云里帝城双凤飞,雨中后宫一红灯。”
宇文彤和葛青霜怔怔的望着易晟,一句话也未说。
易晟见二人神态,方察觉自己这二句似诗非诗的句子,四十岁以下的人实在无法了解,不由谦然一笑,道:“这二句似各非歌,似诗非诗的句子,三十年前却轰动了整个江湖,因为‘云里帝城’和‘雨中后宫’,乃是受到举世景仰的两处地方,而‘双凤飞’与‘一灯红’却代表三个当时最负盛誉的青年高手。”
葛青霜轻轻一笑道:“‘一灯红’想必便是这位悬挂红灯的主儿了!”
易晟赞誉道:“姑娘慧心兰质,一猜便中。”
葛青霜轻轻一笑,道:“易帮主过奖了,我不过瞎猜胡撞着了而已,这些武林旧事,易帮主如不嫌麻烦,何不讲些出来听听?”
易晟道:“当时我尚在师门学艺,故无机得见这三位最负盛誉的青年高手,只知‘双凤’乃是武林至尊‘一皇’的掌上明珠,姐姐叫慕容慧,妹妹叫慕容兰,‘一灯红’复姓太史,单名一个珏,乃是‘金关山’山主的爱子”
话至此处,空闻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语声,道:“难得,难得,尘世中尚有人认得老夫的名号,想必是个雅客,老夫今天破例接见你们三人。”
就在这“人”字刚刚入三人之耳的时候,一盏做工精巧,大仅及尺,红绫为面的宫灯,凌虚冉冉而至。
这红绫宫灯竟然好似有入托着一般,离地五尺,不沉不升,生似具有灵性一般,飘摆浮荡于空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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