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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了许多,吴纠看着那些花卉,心里慌得紧,想要揪下来做鲜花饼子吃。
吴纠想吃鲜花饼子了,别说他了,子清和晏娥也想吃,因此吴纠一提议,晏娥第一个响应,说:“好呀公子,让子清哥照顾公子,婢子去找些花儿来。”
子清松口气,幸亏不是让自己去采花,这已经很知足了,吴纠很快让晏娥去摘花,然后带着子清便去了膳房,先做些准备,一会儿花来了直接做饼子。
两拨人分头行动,晏娥提着一个小筐子,便去了花园,在花园中揪花。
邢侯没什么事儿可做,出来转转,便一眼看到了正在揪花的晏娥,晏娥一身粉色的衣裳,挎着小筐子,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严肃拘谨,笑眯眯兴致盎然的正在揪花,把花朵扔进小筐子里。
邢侯看和晏娥“凶残”的揪花动作,还觉得挺可爱了,便抬步走了过去,晏娥没瞧见他,毕竟邢侯也是习武之人,脚步很轻,忽然一捧花“哗啦!”一下兜头落下来,一半落在小筐子里,一般落了晏娥满头满脸,仿佛下了花瓣儿雨一般。
晏娥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邢侯,连忙拘谨的作礼,说:“拜见邢公。”
邢侯摆手说:“你是齐公子身边儿那个姑娘,我记得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么?”
晏娥低着头,说:“婢子晏娥。”
邢侯笑着说:“你会写字么?是哪两个字?”
晏娥把字在地上划给邢侯看,邢侯笑着说:“这名字真好听,你还会写字,是齐公子教的么?”
晏娥说:“回邢公,是婢子自己学的。”
晏娥表面上恭敬,心里直吐槽,嫌弃邢侯碍事儿,妨碍她揪花。
邢侯笑着说:“晏娥姑娘,你弄这么多花儿,是做什么用?”
晏娥老实的回答说:“公子要做鲜花饼,婢子替公子弄些花儿。”
邢侯一听,似乎来了兴趣一样,说:“鲜花饼?鲜花还能做饼子?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晏娥姑娘,介不介意我随姑娘去见识见识?”
晏娥心里说着介意介意,但是嘴上不敢说,只是说:“邢公言重了,邢公请。”
吴纠在膳房里,就看到晏娥回来了,带着一筐子满满的鲜花,结果后面儿还有人,竟然是邢国的一国之君,走进了膳房。
膳夫们不认识邢侯,但是吴纠认识,吓了一跳,连忙说:“邢公,这膳房污秽之地,晏娥不知规矩,还请邢公移驾罢。”
邢侯连忙说:“不赖晏娥姑娘,是我让她引路的,什么污秽不污秽,用膳总是从这里做出来的,我听说公子能用鲜花做饼,好生好奇,便来看看。”
邢侯不止不走,而且还把袖子挽起来,和吴纠一起亲手做鲜花饼。
一来是因为邢侯年轻,他即位之前也是在别的国家做质子,所以没那么多贵族架子,二来是因为邢国地处边疆,民风比较开放,这让邢侯也没什么架子。
邢侯不觉膳房是什么不上台面的地方,挽起袖子,像模像样的学起来。
吴纠手把手的教给邢侯鲜花饼的做法,晏娥眼皮直跳,站在旁边,小声对子清说:“你看罢,我说邢公对咱们公子不坏好意,还油嘴滑舌的,子清哥你看啊。”
子清早看见了,因为晏娥的误导,所以子清也慢慢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了,若不然邢侯怎么跑来膳房做饭?
这日晚膳的时候,吴纠特意拿了一些鲜花饼送到齐侯那里,齐侯刚从路寝宫出来,说实话他今日的情绪不是很高。
因为易牙立了头功,而且因为耿直的邢侯,给易牙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所以易牙是肯定死不了的,最多最多不能上战场,落下一些病根,而且一大早公孙隰朋便请求去支援接应邢国的虎贲军队。
齐侯怎么能不知道公孙隰朋那肚子里的小道道儿,齐侯和他共事这么多年,早记清楚公孙隰朋是一根筋杵到底的倔牛。
之前齐侯让他发誓,也是为了这个,不过现在易牙明面上是功臣,而且还受了重伤。一箭射中齐侯,险些让齐侯错失王位的管仲都还活着,而且拜了上大夫,齐侯没道理下令刻薄易牙,以免伤了天下有识之士的投奔之心。
齐侯只好让公孙隰朋去接应易牙,公孙隰朋走得时候再三拜谢,只是他越拜谢,齐侯心里就越不舒服。
方才在路寝宫,还在讨论这次出兵的论功行赏,易牙必然是头功,让齐侯如何能痛快?
不过齐侯当时用了他,也不算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赌了便要认,不然也不敢下这个赌注。
齐侯从路寝宫出来,就听说吴纠来了,还带来了鲜花饼子。
齐侯赶紧走进小寝宫,果然看到了吴纠,吴纠等了一小会儿,见到齐侯立刻作礼说:“拜见君上。”
齐侯笑着说:“不必多礼。”
他说着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来,顺手抛给寺人,赶紧走进来,那动作非常的帅气。
齐侯大步走进来,笑着说:“孤听说了,二哥给孤送好吃的来了,是么?”
吴纠看他那高兴的神采,还以为齐侯真的是个吃货,对好吃的这么情有独钟呢,眼皮一跳,笑着说:“正是,刚做了些鲜花饼,还热乎着,纠依稀记得上次君上说爱吃这口儿,便给君上端来了。”
齐侯看向案上,果然放着一碟子鲜花饼,做的十分美观漂亮,立刻伸手拿起一个,捏着塞进嘴里,一口咬了半个,笑着说:“真香,二哥的手艺当真越来越好了。”
吴纠谦虚了一下,说:“也不全是纠的手艺,还有劳邢公帮忙。”
齐侯一听,咬的鲜花饼有点大,结果全都团在了嗓子眼儿,差点给呛死,顿时咳嗽了起来,吴纠就觉得他咬的太大了,可能要呛着,就跟一百年没吃过饭的难民似的。
旁边的寺人也是眼皮狂跳,赶紧给齐侯倒水,齐侯喝了一口水,才把呛人的饼子给咽下去,手中还捏着半块儿,当真是不上也不下,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齐侯咳嗽了一声,说:“怎么是邢公帮忙?”
吴纠不疑有他,将邢侯学做鲜花饼的事情说了一遍,齐侯牙根儿都痒痒起来,还手把手教?那岂不是会碰到吴纠的手?
齐侯便酸酸的说:“邢公乃是齐国的贵客,二哥怎么能让邢公劳累呢?”
吴纠说:“是,纠没有考虑到这层,请君上责罚。”
齐侯咳嗽了一声,说:“注意便好。”
吴纠又应了一声,齐侯把食不知味的鲜花饼放下,这才微笑的说:“来,二哥坐这儿。”
吴纠谢恩之后,这才坐过去,两人坐在席上,齐侯笑着说:“二哥,你可还记得上次孤说起来的小馄饨?二哥一直没得空给孤做来尝尝,孤可是想念的紧。”
吴纠眼皮一跳,小馄饨?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齐侯还记得。
齐侯笑着说:“二哥这碗小馄饨可厉害的紧,让老三一下子胃口大开,孤也想尝尝呢。”
齐侯说的可怜巴巴的,连碗馄饨都吃不上的样子,吴纠没有办法,只好眼皮狂跳说:“是,纠明日便做给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感情好,明日早膳行么?”
吴纠拱手说:“一切听君上吩咐。”
齐侯笑着伸手过去,轻轻捋了捋吴纠的碎发,将头发别在耳朵,感觉到吴纠被自己碰了耳朵,猛地一颤,随即笑了起来,说:“二哥万勿跟孤见外,孤与二哥还需要见外么?”
吴纠赶紧稍微错后了一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总觉得烧烫烧烫的,十分难受。
齐侯欣赏着吴纠殷红的脸色,说:“二哥没用晚膳罢?不如在这儿用了再回去。”
吴纠说:“谢君上赐膳。”
齐侯一笑,凑过去一些,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吴纠耳边轻声说:“二哥若再这般见外,孤可要罚你了。”
吴纠没来由浑身一颤,感觉齐侯说话这么肉麻,不只是字眼儿肉麻,语气也这般肉麻。
吴纠用了晚膳就想离开了,但是齐侯不让他走,两个人一直聊天,有的没的瞎扯,扯到很晚,吴纠才回了自己的房舍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吴纠就起床了,毕竟昨天晚上齐侯一直说自己想吃小馄饨,真的跟害了口一样。
吴纠进了膳房,擀了面皮儿,捣了肉馅儿,然后开始包馄饨,趁这个时候把汤炖上,吴纠忙叨了一阵子,膳夫们也开始陆续进入了膳房,因为都熟悉了,大家很热络的和吴纠打招呼。
吴纠正包着馄饨,就看到一个膳夫提着一个桶进来,竟然是一桶子羊奶,这个年代的“文化人”是不喝牛奶羊奶的,只有蛮夷人才会喝牛奶羊奶。
不过做菜的时候有需要调味的,也会用到一些。
吴纠眼睛一亮,正好骨汤是刚熬上的,看起来不够奶白,吴纠就偷笑着舀了一勺羊奶进去,汤汁瞬间变成了透明的白色,看起来像是炖了很久的样子。
吴纠瞧着那些羊奶,有些太多,膳夫们也用不完这么多,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做些简单的甜点小吃。
吴纠把煮馄饨的事情交给了膳夫,然后把奶倒出来过滤然后掺些水让羊奶变得稀一点儿,又拿出了一排的小碗,将在火上做热的羊奶倒入每个小碗中。
膳夫们看着奇怪,不知吴纠要做什么。
其实吴纠要做一个很简单的甜点,便是双皮奶了,好吃又简单,还能拿出来当零食小吃。
吴纠将每个碗倒上奶,等奶凉下来,上面结出一层奶皮,然后轻轻戳破奶皮,将奶再慢慢倒出来,倒入其他容器,在容器里打了蛋清进去,然后快速的搅拌过滤。
牛奶和蛋清搅拌之后,加入少许提味去腥的酒浆,然后再将牛奶蛋清的混合液慢慢倒入之前的小碗中,小碗中奶皮一点点的浮起来,又重新漂浮在表层。
吴纠把小碗放在锅上一蒸,表层的奶皮之上,又结了一层奶皮,双皮奶就完工了。
吴纠教膳夫做了双皮奶,让他们如法炮制,然后让凌人弄些冰来,将双皮奶镇上,吃的时候在上面浇上一层蜂蜜,奶香浓郁,还有一股醉人的酒甜味儿,但酒精已经被蒸发,不会醉人,入口又有鸡蛋的爽滑感。
膳夫们看着这道甜点,都啧啧称奇,吴纠尝了尝味道,满是可口的,若是再冰镇一下便更好了。
等他们弄好,吴纠回头一看,险些把齐侯的馄饨给忘了,若不是外皮劲道,险些已经给泡烂了。
吴纠赶紧端着馄饨就走,往齐侯的小寝宫去。
齐侯的“探子”一大早便说吴纠去膳房做馄饨了,齐侯当即就起床,躺都躺不住,觉得心里百爪挠心的,几个月了,自己终于要吃到吴纠做的小馄饨了。
齐侯早早梳洗整理好,然后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不是齐侯自负,但是齐侯也算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再加上他乃是万人之上的贵族,又是当今强国的国君,自然加分不少。
寺人看着齐侯对着铜镜,面带微笑,都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于是齐侯就这么照镜子,照镜子,照镜子
一直照到了肚子饿的不行,吴纠那碗小馄饨就是送不过来,齐侯等的都要两眼发花了,这才听寺人说:“君上,公子纠来了。”
齐侯赶紧说:“快请。”
吴纠很快送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青铜大碗,呈给齐侯,齐侯不用看,只是闻的,便觉得鲜香肆意,早些已然要给饿死了,如今一闻到味道,更是饥饿的不行。
吴纠掀开盖子,齐侯打眼一看,奶白色的汤汁,特别浓郁,小馄饨漂在上面,皮薄而晶莹,仿佛是半透明的宝石,里面的肉馅圆润可爱,能看到包裹的大虾仁。
上面还擦着绿色的菜沫子,看起来脆生生的,十分美观好看。
因为吴纠偷懒,这骨汤并非昨天夜里头熬的,所以特意放了一些干虾仁儿在汤里,小匕一搅动,里面的配料十足,干虾仁同过大火沸煮,咸鲜的滋味已经和骨汤融合,给骨汤打了不少掩护,再加上齐侯其实只是个门外汉,看到奶白色就以为是熬出来的,所以没有半分怀疑。
齐侯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只小馄饨放进口中,期盼了几个月的小馄饨,那口味儿就是不同凡响,皮滑到仿佛是吴纠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口舌中直出溜,一口咬下去,因为肉馅儿有一定的肥度,一煮便成了油汁,这般咬开更是汁水四溢,里面的肉馅抱团儿,虾仁劲道又弹牙,还有脆生生的小笋丁,口感层层叠叠,似乎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儿。
齐侯可算是吃到了小馄饨,一口气将一碗馄饨都给吃干净,而且连汤都给喝了,喝完之后,还优雅得用小匕将里面最后一个干虾仁给扒拉了起来,拨进嘴里。
吴纠眼皮一直在跳,其他宫人也垂着头用余光看着齐侯,齐侯一口气全都吃完了,这才放下碗,优雅的擦嘴,笑着说:“有劳二哥了。”
吴纠干笑一声,说:“纠之荣幸。”
齐侯笑眯眯的说:“果然美味,怪不得老三痊愈的这么快,还是二哥有本事。”
齐侯见吴纠始终站着,便招手说:“二哥,来坐这儿。”
吴纠听,怎么和昨天晚上似曾相识?不会齐侯又想吃什么东西了罢,狐疑的蹭过去,慢慢坐下来。
齐侯笑眯眯的拉住吴纠的手腕子,吓了吴纠一跳,齐侯吃了小馄饨,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似水,柔声说:“二哥,有件事儿,孤一直想和你说说,今日正好闲暇,不如现在说说。”
吴纠不明白他要说什么,齐侯抬起头来,对宫人说:“你们先下去。”
宫人应声,赶紧都退下去,吴纠一看,恐怕是军事机密,不然为什么不让宫人听?
可是军事应该找王子成父谈,要不然找公孙隰朋谈,纵横捭阖应该找鲍叔牙管夷吾谈,要不找两位天子监国谈,怎么找到自己了呢?
吴纠这么想着,齐侯搭着吴纠的手背,轻轻的抚摸着,笑着说:“二哥,孤”
他的话到这里,一个寺人突然进来,便把他的话头给打断了,齐侯脸色一沉,非常不愉快的说:“什么事儿?”
那寺人被吓了一跳,说:“是是邢公求见。”
齐侯一听,牙根儿又痒痒了,但是没有办法,远来是客,总不能让邢公在外面等着罢?
齐侯只好说:“请他进来。”
邢侯要进来,吴纠就不好和齐侯坐在一张席子上了,连忙站起来,齐侯的话还没说出口,结果没机会了,邢侯已然进来了,笑着拱手说:“齐公,齐公子。”
齐侯拱手,吴纠则是作礼说:“邢公。”
齐侯淡淡的说:“这么一大早,不知邢公有什么要紧事情?”
邢侯一笑,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今儿一早去找齐公子,宫人说齐公子不在,我便寻了过来。”
齐侯一听,牙根越发的痒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哦?邢公找二哥有什么要事么?”
邢侯摆手说:“不不,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第一次来临淄城,想要游览一下这附近风光,正愁没人领路,所以想劳烦齐公子。”
吴纠一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邢侯第一次来,齐国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吴纠笑着说:“并非劳烦,能给邢公引路,是纠的幸事。”
齐侯一听,这怎么行,让吴纠和邢公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踏春赏景?
齐侯笑了一声,说:“邢公远到是客,孤怎么能怠慢了邢公呢?所幸孤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由孤带路,请邢公看看这大好山河?”
邢侯一听,笑着说:“这这当真过意不去。”
齐侯一脸亲和的说:“邢公不必谦虚,今日日头正好,准备一下出发罢。”
邢侯赶紧应了一声,准备回去换身衣裳,出去游览一番临淄城美景。
吴纠成了陪客,需要陪着齐侯和邢侯两个国君出去游览,吴纠也回去换了一身衣裳,突然想到了正用冰拔着的双皮奶,于是便让晏娥带上一些,若是到了外面正好吃。
很快众人就换好了衣裳,准备出去踏青了,因为是随便走走,齐侯并没有坐马车,吴纠到宫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齐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这次换了一匹黑色的骏马,和他一身黑衣险些融为一体,整个人英俊挺拔,器宇轩昂。
吴纠牵着纠墨走过去,齐侯转头看到了吴纠,笑眯眯的说:“纠儿。”
吴纠听他声音沙哑的一叫,瞬间心头“梆梆”狠跳了两下,正好邢侯也过来,听到齐侯那声“纠儿”有些吃惊。
结果就看到吴纠牵着的那匹白马突然撒开蹄子,撒娇一样跑过去,对着齐侯的手心一阵蹭。
吴纠颇为尴尬的咳速了一声,干笑说:“纠的这匹马名为纠墨,曾是君上的心爱战马,后来赐予了纠。”
邢侯这才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纠墨,真是好名字啊。”
吴纠觉得,这邢侯还挺好糊弄,或也是因为邢侯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翻身跨上马,拉好了马缰,伸手摸了摸马匹的鬃毛,看的出来邢侯也是个爱马之人。
吴纠走过去,拽着纠墨的马缰,好不容易才把狂蹭齐侯的纠墨拽回来,纠墨十分亲近齐侯,都不肯回头,齐侯拍了拍纠墨的马辔头,纠墨这才回过头来,乖乖让吴纠牵着。
吴纠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棒打鸳鸯的“老巫婆”一般,翻身跨上纠墨。
齐侯笑眯眯的说:“走罢。”
他说着,回头对着纠墨招呼了一声,吴纠都不需要催马往前,纠墨就撒开蹄子追上去,与齐侯的马匹并肩而行,吴纠想把纠墨安抚下来,错后一点儿,但是每次错后都会很快赶上去,让吴纠也相当无奈,只好与齐侯肩并肩的走着。
众人出了齐宫,便往临淄城郊外而去,一路穿行闹市,很快便看到了吴纠的小饭馆儿,人声鼎沸的,如今才是早晨,离午膳还有很长距离,却开始排了长龙,手里全都拿着号牌,坐在小饭馆特制的“条凳”上等着牌号,这景观仿佛已然是临淄城里的一大壮景了。
不只是景观“壮丽”,更“壮丽”的只有吴纠知道,那便是从贵族豪绅那里“搜刮”来的粮食,除了分配给伙计们工资,还有留下来的本钱和舍给难民的粮食之外,吴纠再有个小半年时间,就马上可以跻身富可敌国的行列了,而且并非是小国,起码是能顶的上卫国郑国这样的强国。
毕竟来这边吃饭的,可都是最有钱的人,还有远道从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贵族豪绅,天底下最有钱的并非是周天子,也并非是各国诸侯,而是这些贵族豪绅们,只能说吴纠的饭馆儿定位太准确了。
邢国地处周朝的边疆,除了晋国和燕国两个大国,邢国已经是最北端的国家,北面相对贫瘠,而且国家又小,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一面走,一面惊叹。
虽然这景象的主人是吴纠,但是齐侯身为齐国的国君,听邢侯大为感叹,心中还是有不少得意的。
众人被簇拥着,很快出了临淄城门,来到了郊外,出城的时候天色有些阴霾,竟然渐渐下起了小雪,那小雪片子落在身上,很快便化了,落在地上直接吸入了土里,立马不见。
小雪淅淅沥沥的,渐渐转成了小雨,他们并没有坐缁车,也没有避雨的工具,吴纠头发有些湿濡,全都背起来的碎发落下来,湿濡的贴在额上,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的性感。
齐侯赶紧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来,披在吴纠身上,说:“二哥身子弱,快披上,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
吴纠本不想接齐侯的披风,不过齐侯很强势,大长手臂一抖,直接将披风披在了吴纠的背上,还欠身过去,伸手将披风直接系上,顺手轻轻摸了一下吴纠的额角,将那雨水蹭掉。
邢侯在一旁看着,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笑眯眯的说:“齐公和齐公子的感情当真亲厚。”
吴纠心里“嘭”一跳,齐侯笑眯眯的说:“正是,难道邢公和兄弟姊妹的感情不亲厚么?”
齐侯也是相当大言不惭了,连个磕巴也不打,哪个国家的继承人之间感情能亲厚?不是都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么,基本没有例外。
齐侯虽然这么说,但是其实他这兄弟三人,也曾你死我活,逃亡的逃亡,掉脑袋的掉脑袋,大哥诸儿死的时候,齐侯心里根本没有一丝伤感或者惋惜。
邢侯被他这样一问,笑了一声,颇有些苦涩之意,众人很快进了湖边小亭子避雨,邢侯这才说:“我当真是佩服齐公和公子的,说实在的,我和兄弟之间,却没这么好的感情了,唯独有个妹妹待我是真好,只可惜”
邢侯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他的眼睛眯了眯,吴纠不好再问,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邢侯提起他妹妹,眼中还流露出一丝悲哀和狠意。
邢侯一向是个爽朗的翩翩公子形象,眼中从没流露出这种狠意。
果然就听邢侯淡淡的说:“我妹妹已经过世了,就在我继承侯位的时候,她被我的兄长抓起来,砍掉了脑袋”
吴纠听着他这么淡淡的说出口,心里颤悠了一下,那种淡然并不是冷漠,而是心灰意冷,这种感觉吴纠体会过,对亲情的心灰意冷。
齐侯看着他,没有说话,邢侯很快回过神来,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即转头笑着说:“若是舍妹还活着,也该像晏娥姑娘这般年纪了。”
晏娥和子清站在亭子边上,正垂着头侍奉着,结果没来由的突然被点了名字,迷茫的抬起头来,邢侯还向她看了一眼,冲着晏娥点了点头。
晏娥觉得莫名其妙,赶紧又低下头来。
齐侯看到这一幕,眼睛眯了眯,伸手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不知在谋算着什么。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总是不停,虽然并非狂风暴雨,但是这样足够淋的透心凉,天气还凉着,齐侯顾忌着吴纠的身子,便打算多在亭子里歇一会儿。
齐侯吩咐下人将席子扑上,摆上了小案,吴纠一看,正好让晏娥将自己之前做的双皮奶拿出来。
双皮奶的小碗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里面儿放了许多冰拔着,确保是凉丝丝的,这天气还不暖和,冰块没怎么化。
晏娥将小篮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呼”一下,一股水汽从里面冒出来,仿佛仙境一样,随即才看清楚里面是几只小碗,小碗没有盖子,里面盛着奶白色的东西,表面结了一层皮,也不知是什么,反正齐侯和邢侯都没见过。
晏娥将碗一只一只拿出来,一共三碗,刚好一人一只,放在三个人面前。
邢侯客气的接过碗,还冲晏娥笑着说:“多谢晏娥姑娘。”
晏娥觉得这邢侯好生奇怪,明明是个贵族,但是比公子还要客气,而且总是叫自己姑娘,晏娥是奴籍,可不是什么姑娘。
晏娥冲邢侯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低头拎着小篮子退开了,邢侯还追随着她的身影看了一阵。
齐侯笑眯眯的挑了挑眉,又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吴纠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觉得邢侯并非像晏娥说的“油腔滑调”“色眯眯”,其实还挺有理有度的。
三碗双皮奶摆在面前,小碗还凉丝丝的,一摸冰手,子清拿来三把干净精致的小匕,放在同样精致的帕子上,呈上来。
齐侯第一个拿起小匕,笑着说:“二哥,这又是什么名堂?”
吴纠说:“回君上,这甜食唤作双皮奶,味甘爽滑。”
齐侯听不懂什么双皮奶,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他已经总结出来了,吴纠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好吃,便首先用小匕将双皮奶轻轻的戳开一点。
奶冻很滑,上面黏在一起的两层奶皮首先戳开,顺着小匕舀下一小块,在浅口的小匕中,裹着一层蜂蜜的双皮奶晶莹亮泽,犹如凝脂,犹似美人娇嫩的皮肤,除了颜色明艳动人,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奶香和芬芳。
其实是因为这年代没有砂糖和炼乳,所以吴纠打奶和蛋清的时候,特意加入了一些甜酒浆,这样一来羊奶和蛋清的腥味儿膻味都可以去除,又平添了一份酒意,入口层次不会单调。
齐侯有些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他吃香很优雅,看起来十分有教养,眯着眼睛,笑了一声,说:“果然是二哥的手艺。”
邢侯也觉得新鲜,便拿起小匕也舀了一勺尝尝,只觉果然爽滑美味,说不出来的香甜,浓而不腻,甘甜清爽,后味儿浓郁带着酒香,却不醉人。
齐侯也不说话了,轮到吃这个事儿,齐侯立刻动作优雅又迅捷的,几勺子便将小碗里的双皮奶都吃光了,吴纠刚拿起小匕,还没开始吃,就看到齐侯用精致的帕子擦着那双稍薄却极为性感的嘴唇,眼睛瞥着自己的双皮奶
吴纠眼皮一跳,赶紧把小匕放下来,笑着说:“君上可想再用一碗?纠的还未动过。”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还未成尝过自己的手艺,孤哪里过意的去?”
他这般说着,却不客气的伸手将吴纠的那碗双皮奶拿走了,放在自己面前,吴纠另外一只眼皮也是一跳,心想着装什么洋蒜。
齐侯用小匕舀了一勺,却不放入自己口中,首先递过来,竟然递到吴纠的嘴边,笑着说:“来二哥,你也尝尝看?”
吴纠顿时有点蒙了,首先瞥了一眼邢侯,邢侯笑眯眯,仍然未觉有什么不妥,而吴纠却觉得十分不妥,万分不妥。
首先齐侯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喂一个臣子吃甜食,这本身就十分的不妥,其次还是在邢侯面前,这动作也太过亲昵了些?
最重要的是,吴纠稍微有些洁癖,那小匕是方才齐侯用过的,齐侯没有换小匕,就舀了一勺递到自己嘴边儿。
齐侯见他不张嘴,笑眯眯的又凑过来一些,用小匕蹭了蹭吴纠的唇瓣儿,轻声说:“来,张嘴。”
吴纠顿时双眼眼皮都跳起来,怕邢侯看了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张开嘴,齐侯立刻将那勺双皮奶喂了进去,双皮奶太滑,直接顺着吴纠嗓子就滚下去了,险些呛着吴纠,根本连味道都没来得及品尝。
齐侯“呵”的低笑了一声,嗓音十分优雅迷人,带着低沉的磁性,随即伸手过去,食指中指抬着吴纠的下巴,大拇指轻轻蹭了一下吴纠的唇瓣儿,动作快极,一滑就过去了,还晃了晃,上面有一层浅浅的奶白色,笑着说:“二哥当真粗心。”
吴纠不知为何,当即脸颊“咚”一下就烧烫起来了,被抹过去的嘴唇也颤抖起来,麻嗖嗖的,好像吃了一个大麻椒一般
邢侯依然没在意,还笑着说:“齐侯和公子亲厚,真让我好生羡慕呢。”
吴纠干笑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邢侯,邢侯脸色很正常,又偷偷瞥了一眼齐侯,齐侯眼中化不开的温柔宠溺,让吴纠满心诧异,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着今日早膳是自己做的小馄饨,齐侯应该没有吃坏什么东西才对
吴纠偷看了一眼,还被齐侯抓了个正着,赶紧低下头来,齐侯倒是很乐意欣赏那殷红的脸色,吴纠总是因为身子不好,脸色比旁人白皙一些,脸皮稍微一红,更添几分惊艳之色。
吴纠为了避免尴尬,往外看了一眼,说:“雨停了。”
外面的雨果然停了,春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众人吃也吃过了,歇也歇过了,正要起身继续游览。
突然听到“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快速朝这边涌来,远远看到一袭宽袍的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正是石速。
石速匆匆而来,一身衣裳已经湿了,恐怕是一路冒雨过来的,衣裳紧贴着身子,衬托出他高大矫健的身材。
石速近前,赶紧翻身跃下马,快速走过来拜礼说:“速拜见君父、二伯,见过邢公。”
齐侯见他来的匆忙,说:“有什么事儿么?”
石速连忙说:“君父,大司行已经回宫。”
他这么一说,齐侯表情倒是淡淡的,邢侯笑着说:“定然是接到雍巫了。”
石速说:“正是,只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儿,大司行托速快马加鞭呈给君父。”
齐侯说:“呈上来。”
石速连忙将怀中一卷小羊皮快速拿出,他身上全都湿透了,但是怀中的小羊皮却是干燥的,保护的相当好。
齐侯接过来,揪住一角抖开,然后托在手掌中浏览。
吴纠就在旁边,看不清楚,而且齐侯没让他看,所以吴纠只是瞥了一眼,羊皮上没有多少字,但是应该是急报。
只是短短几句话,齐侯看了之后,脸色却猛地阴沉下来,比方才的雨来的还要骤然,低沉着声音,咬着后槽牙,冷冷的说:“岂有此理。”
吴纠有些奇怪,说:“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