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接待姑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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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妈是富有的。姑父是威望素著的中学特级教师，还当过校领导，桃李遍天下，收入自然不菲。姑妈年轻时当过生产队会计，再加上生活上分斤掰两、锱铢必较，储蓄颇厚。姑妈是不幸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几千年的封建思想一直在农村中残存。而姑妈却偏偏不能生育。导致有钱不敢花，一生都在为老有所养而费尽心机。两次养过继女、考虑过择个娘家侄子与婆家侄女结合等无数种防老方式，皆化为泡影！最后还是以姑父的侄子过继而画上圆满的句号。但关系不算很融洽，老表责怪姑妈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姑妈说老表心还在原来的父母身上。为此，我对姑妈未来的病老总是放心不下。姑妈对我的学习曾经有点帮助，再加上姑妈是我父亲生前最看重的爱妹，我还是尊重姑妈的。

    探悉姑妈、姑父及弟媳2007年9月4日要来我处游历，我心花怒放。

    3日饔际，我告知妻说姑妈他们明晚9点将到达，意欲妻多买些菜准备盛情接待。4日晚8点，我早早驱车到达火车站虚座以待。我心旌摇曳、三番五次地打开手机，一小时的时间竟如此漫长！终于到了8点50分，我拨通姑父手机，恐其错过，却不知火车早点竟长达18分钟，姑父电告正在出站。我与司机在车站门口倏地紾身远眺人声鼎沸、一拥而出的车站出口，那伫立的三个熟悉身影正在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姑父的手机还在耳旁。我立即边关闭手机，边冲向他们，并声嘶力竭地喊了声二姑。弟媳的行动仿佛在暗示我，她首先听见了我振聋发聩的声音并告知了姑妈、姑父，这才有了相互的凝眸相行。我倍道而行地奔到了他们面前，挂在脸上的笑容才显得如此地清晰！一一招呼后，姑妈说本想明年暑假带岚一起来，这不，你乔迁新居就提前了。我问岚是谁，才知道是其孙女并感觉到平素孤身只影的姑妈第一次心中有了牵挂的人。

    姑妈越发地癯骨嶙峋了，高挑的身材就象动画片里一棵细长的走动木桩。狭窄的衣服套在瘦削的身体外还是有点肥胖。头发如染雪霜，满脸的笑容，分明是用突显的颧骨与下颌骨这两点间的清晰的皱纹勾画出来的。溢于言表的喜悦让薄薄的嘴唇难以掩盖满嘴洁白如玉的牙齿。透过灵活深邃的眼睛，依旧能看出其慧黠多端的内心。轻于鸿毛的背包竟彰显得她如此地负重，背包的分量或许是用来抵御风倾覆木桩的吧！姑父的行动迟缓，木讷寡言，皮肤黢黑光亮依旧，只是其上镶嵌的老年斑稠密了许多。今日的姑妈、姑父与两年前的他们相比，竟如此地大相径庭！不由得想起一首苍凉的老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弟媳挤在他们中间，左搀右扶，满面春风。我取下他们的背包，拎在手上，寒暄的同时，走下台阶，进入小车。车上，姑妈一直在谈及岚的聪明伶俐，如何地懂事、如何地漂亮、如何地学字做算术。

    坐在车里，我盯着姑妈苍老的面孔，久久不能平静，竟第一次觉得姑妈与过世的父亲的面相竟如此地相象！我在想，父亲倘若健在，携手而来该有多好！我年迈的母亲为何病魔缠身不能来呢？那失怙之疼又上心头。望着眼前的姑妈，想起父亲撒手人寰前4个月的遗训。父亲在谈到兄弟妹的情况时，也谈及姑妈。父亲交代，姑妈很富有，吃穿不愁，只是膝下没有儿女，为攒钱防老，因而很吝啬，在父亲一贫如洗的时候，解囊相助寥寥无几，但姑妈的心是火热的。告诫我们将来不必在乎其遗产的得失，而应象关注父亲样关注她日后的病与死。于是我口是心非地对姑妈说：这一次看见你们还是老样子，身体还可以！一定不要吸烟、少来牌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的！并将事先计划的旅游日程汇报了一下，征求他们的意见，先在本地转转，再去看某市汉墓、鸟悦园等！最后在紧邻的县城玩玩，他们欣然接受。尔后，姑妈又谈起岚来，什么在北大与博士生合影、登长城、参观毛泽东纪念堂等，并说她身上的背包也是岚的，我感觉到岚来了似乎真的不错，至少我不会心不在焉地听这些关于岚的索然无味的话题。

    后来，我们按预定计划完成了旅程。最难忘的是姑妈整个旅游中始终在谈及她的孙女岚，我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有些慰藉。记忆犹新的是，在鸟阅园观看那精彩的鸟类表演时，姑妈念念不忘地说，岚来了，不知多高兴！我赶紧美言姑妈明年带岚再来。那天晚上，我给姑妈打开了qq视频，奶孙那种亲热感，让我激动万分！姑妈虽没亲生儿子，却似乎有了亲生的孙女！我逝去的父亲要是知道这一情况，在九泉之下或许少了份牵挂！而我在陪同姑妈游玩时，谈得最多的是父亲，逛老屋时，我指着院子里的枇杷树说，这是从家乡父亲亲手栽下的那颗枇杷树下孽生而移栽来的，吃饭时，我给姑妈介绍说父亲喜最欢喝这儿的豆脑，甚至告诉姑妈我接到父亲驾鹤西去的电话的地点在得知姑妈明年欲乘飞机去其孙女所在地海口时，我立即掏出2000元给她，希望姑妈能够帮助我实现想让我妈妈坐一趟飞机的夙愿，恳求她带我妈妈一道去，姑妈欣然接收。

    我在送走姑妈、姑父及弟媳的时候，总是在想，姑妈是来看？还是来看她的孙女？我是在接待姑妈？还是在接待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