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的城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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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节到了，陪母亲去早市上买棕子，发现很多人在那围着买花——那种采自于山野的很碎小的花，被采摘者束为小把，有粉的、白的，兰的，十分好看。我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花束被合适的放置于城市里那装潢干净明亮的甚至有品味的居室里的一角，会是多么的典雅别致，多么的为整个室内的气氛增色。假想居室主人的朋友来了，一定会大为称赞：“呀，多朴素别致的花，那么的富有山野气息。”但是我却不能想象，那自小生活在山野边陲，山坡之上，小溪旁边的花会怎么想。

    那花自小生活于空旷的田野，见过最多的是天上的云与雨，还有太阳，然后就是在漆黑的夜里瑟瑟发抖，偶尔见到放羊的孩子，也是极个别的，不过那些乡里的孩子也不甚理睬于它，它只能在那独自的开放，独自的凋。它从未听过任何夸奖哩。不过刚刚，它就听到了世上鲜有的夸奖，简直是盛誉，它小小的脑袋还在发晕。一个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的，说话细声细气，娇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显得那么文雅那么可爱的约莫二十刚出头的少女，进门的时候突然望见了那置于窗边的自己，开口便说：“呀，多朴素别致的花。”然后便走到近处，把那白晰而清香的面颊贴于他细小的花朵之上，深深的呼吸，简直不能让它相信这是真实。当那个为了给小孩买个新背包的乡下女人在野地里将它采来之前，它哪里敢想象有一天它会受到如此的宠爱与待遇，它原以为也只有那牛，或羊会偶尔把它们的大嘴伸过来，张嘴就要咬掉它的花朵时，却好似因为它的那花香而停止，厌恶的走开了。它还因此而烦恼又开心过呢。烦恼的是担心自己是否真的那么惹人厌恶，连牛羊也不屑吃我。放牛的孩子也不理我。开心的却也是为此而能够更为长久的盛开，悄悄的歌唱。

    不过自从进了这城市中的居室，它开始感觉到自己的价值了。那个漂亮的女人没走多久，又来了一个满脸忧郁的年轻人，好象那放丢了羊不敢回家的放羊小孩的表情，不过一见了它，好象找到了羊似的，立马扑到它跟前，仿佛要顶礼膜拜似的，那么崇敬和好奇的看着它，不一会儿还大声的诵念起什么，反正也听不大懂，含含糊糊的，好象是说他也想变成自己一样的野花。真是诧异纳闷。后来又听别人叫那个年轻人为诗人，原来人们如此崇敬的诗人也都羡慕我呀。

    也就在它觉得自己的另一种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它渐渐感觉到了虚弱，并且这虚弱一天比一天强烈。刚开始它还庆幸自己从那么肮脏的野地了到了那么漂亮干净的透明清澈的盛着清水的容器之中，现在它却开始恐慌了。田地里的时候，尽管风吹雨打，它还是每天感到那么劲头十足，鲜有时候会体会到虚弱二字，可现在，它明显感觉到一天天继续支持那么细小的花朵开放，也是一件辛苦的事了。那漂亮的女人依旧来，依旧嗅它那牛羊不屑的花香，那诗人依旧来，依旧为它写一些虚弱的诗，可它却好象一天天明白了，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一天，它发昏的花朵还在那儿支着，它觉得自己不能辜负那些宠爱自己的人，却听见那漂亮的少女对诗人说：“呀，你看它变得多难看了，香味也一点不剩了”诗人好象这几天也不在关注它了，却开始对那少女更多的注意起来，腔调也跟着那少女走了，答到：“是呀，野花再美，也难跟你这城市中的花朵比呀！”听到这话，它好象开始是愤恨，不过会即就明白了，原来诗人一开始赞美我，为我写诗，就是为了那少女呀。

    房子的主人听见了少女与诗人的对话，走来便把那即将凋谢的野花从花瓶里一把提起，那会想象当初买回他来时的小心翼翼，毫不犹豫地把他从一个黑暗的洞口扔了进去。

    掉落，掉落，好象是无尽的凋落，终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它发觉自己怎么和垃圾待在了一起。各种发霉的味道、恶臭让它几乎要窒息了，它即将结束的生命愈加痛苦了。它开始喘不过气，要晕过去了，它不由地想到那无限广阔的田野，那从未让它感觉过一天虚弱的土地，如果不是那乡下女人，也许它会那么的开放着，至今还在开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