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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颜悦色道。
“我”她结巴,说不出话,心里直喊:但我不想改变婚姻之实的关系啊!她始终没脸说出口,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
仿佛是在比耐力,他们静得像两个被钉死的木头人。最后是屠昶毅移动步伐走上前,把她架起来,强迫她站稳。
她顽强地甩开他的搀扶,没想到腿一软,差点跌倒。屠昶毅眼明手快,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哎哟!死山羊,看你做的好事,”
“又怎么了?别耍把戏。”
“谁跟你耍把戏!我的腿是真的麻痹了!”她毫不客气的反驳,忘记是自己蹲太久的后遗症。
他无可奈何的看了一下表,打定主意,将剩余的食物和垃圾一并递向她。
她一脸不可置信,好象他教唆她去杀人,而不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见鬼!我才不拿!你这个没良心的欧吉桑,我脚都麻了,你还要奴役我。”
“安静!你说话的分贝大得足以吵醒山脚下的人。”他低斥,好脾气已被顽冥不灵的她榨去百分之九十九。他硬将东西塞到她手上,然后转身背对她,命令道:“上来。”
“我”
他不给她机会说话,恶语地催促:“现在就上来!否则我放牛吃草,让你一个人蹲在岗上露营,享受餐风饮露的滋味。”
岳小含一听,忙打量四下。
这儿夜深沉、风萧萧,虽然没有怪鸟长鸣,但光是想象孤零零地置身此处,不被吓出病来,也会吓出尿来。她认命地瞅了他宽阔的背影一眼,心中彷徨不已,最后见他不耐烦地要起身,她才慌乱地使劲一蹬,攀上了他的背,像个小娃娃似的,腼腆地缠着他的颈子和腰际。
他长吁一声挺直腰杆,两手向后轻轻放在她的臀部,确定她的重量,便开始迈步向前走。
她将绯红的右颊贴在他的背脊上,聆听他短促却均匀的心音,感受他稳健的步履和适中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她松地紧绷的神经,满足地趴在他身上,渐渐地沉睡过去。
叩、叩!两记敲门声后,纪元隔着一道门,催促着:“少奶奶!请起床,已经六点半了。”
见门后没动静,他又用力敲了几下,没想到里面传出恶言恶语的叫嚣,足以媲美河东狮吼。“这里没有叫少奶奶的!七早八早叫人起床的是缺德鬼!去死吧!”
纪元被骂得灰头上睑,只得摸摸鼻子,忍不住又开始埋怨屠昶毅。
“这下倒霉的事全推到我头上!少爷也真是的,老早就要他娶贤妻、生良子,偏把这番忠言当作耳边风,现在倒好,挑到一个喜欢赖床的小泼妇,分明是在劫难逃。咦?啥米碗糕声?”
纪元正想打退堂鼓离去,突然听见房内钤声大作,想是行事按部就班的屠昶毅为她调的闹钟,不一会儿,门板上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接着几片金属掉下地,发出叮叮咚咚的残音。
显然,一缕“钟”魂已缈,同样难逃“疤面女煞星”的魔掌。纪元一想到闹钟的惨状,不禁摇头。
“老纪,你愣在这儿干嘛?”
屠昶毅突然出现,吓得纪元的心差点蹦出胸口,他转身没好气地答:“我还能干嘛?
我照你大少爷的吩附,给你的准悍妻morningcall,你的好媳妇骂我缺德鬼,还咒我去死!我拿你们家多少钱啊,得这样低声下气的。古有明训:择婿当视头角,择妇须观庭训。光比这点﹔岳老太婆就比你爸技高一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下回劳你自己办。”
接答咕哝不休地抱怨屠世民没眼光,挑了这么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女孩。
“对不起,老纪,她是冲着我来的,不是针对你骂。我昨晚带她去爬山,迟至十二点才回家,她八成还没睡饱,在闹脾气。”屠昶毅怕老纪难过,连忙安抚。
“知道啦,你赶紧去叫醒那头小母狮吧。如果还是没效的话,届时我再请两广醒狮团来助阵。”纪元说着,人就下了楼梯。
屠昶毅拉起运动衣角抹掉脸上的汗珠,直接开门进房。
床上的人抱着被单,心满意足地侧睡着,她双手双足平行并合、直伸,形成“匕”字,猛然一看,那个姿势还真像澳洲的无尾熊哩。
他趋前在她耳旁轻唤:“脏小猪,起床了!你还得洗澡,没时间赖床了。”
“让我再睡一会儿嘛。”她咕哝一句,抱着被子侧翻了一百八十度的身,把他甩到身后。
“不行!你再睡就要把头睡掉了。”这回他态度强硬,强把她拉了起来,要她站稳。
但她全身软得跟泥娃娃一样,一旦松手就会瘫软在地。
“小含,醒来洗澡。”他一手搀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脸。
终于,她两眼无神地盯着他,宣怖道:“我耍尿尿!”
屠昶毅见她有反应,松开她的腰。“自己去厕所解决。”
她后脚跟一转,原地踏了两下,朝浴室走去。
咦,不对。屠昶毅见她迈起大步的模样,心里纳闷,她走路怎么跟个刚人伍的新兵一样?于是跟上前瞧个究竟。该死的小表!好好马桶不蹲,她竟然坐进了浴白!炳,竟然又睡着了。
这回他也没有精力再叫人了,他上前拿起莲蓬头,扭了开关就往她身上喷水。
半躺的她立即弹坐起身,大叫“下雨了!”
屠昶毅这时才知道,她压根儿就没醒来过!于是他脑筋一转,弯身把她架起来,嘲讽道:“不是,是淹大水了!痹,我们把你身上的救生圈脱下来,好给别人用。”
结果她三秒不到便脱得精光,把脏衣服丢给他﹔眼神呆滞地说:“赶紧拿去用吧。”
屠昶毅大嘴一掩,手上的莲蓬头一松,直摔下地,已顾不得湮湿的地板,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一丝不挂的她从浴白里诞生的维纳斯!
他腰下窜起一阵悸动,教他再也捱不住诱惑地跪下地。天啊!他究竟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不过,如果地狱真有这么美妙的调皮天使要脱衣展露给他看,他倒是不介意到此一游。
他猛然一醒,暗斥道,什么话!屠昶毅,她神志不清,你也跟着她发癫!于是他捡起莲蓬头先往自己脑门浇下,继而往欲火狂焚的身躯淋水,他可以感到蒸气从毛细孔里散出。
好不容易,他稍稍控制了冲动,闭眼命令抬头挺胸的岳小含:“好,现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你慢慢蹲下!”
她依言照做,这让屠昶毅松了一口气。他就近抓起香浴乳倒在天然海棉上,掂掂重量,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好吧,就假装你是只有待修理的小狈好了。”
结果,她右脚一抬,学着小狈撒尿的模样。
不忍卒睹的屠褪毅连忙说厘:“你是母的,好吗?就算作梦也不该性别倒错吧。”
纵然懵懂不明的岳小含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快乐的小狈,但对苦着脸的屠昶毅来说,是勉强与尴尬的成分居多。他自认尚称不上是一条四十岁的活龙,但是三十一岁的功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这种旖旎的梦游再多几回的话,七月时,她可能就得挺着大肚子去应考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迅速拿了条毛巾把她的头发和身子擦干净,再从衣柜里拿出熨得一丝不绉的内衣和制服为她穿上,全程包办,连白袜、皮带都不马虎。
最后大功告成,头发梳得光净的岳小含看来耳目一新,像个全新、淡雅又纤致的搪瓷娃娃般静坐在床上。
反观屠昶毅,已累得跟一只老狗一样。他转身拉开门,在走廊间疾声嘶吼:“老纪!帮个忙,上来带她下去吃饭!”按着“砰”地一声用力扑上门,功成身退而去。
门的撞击摇撼了整面墙,坐在床沿的岳小含猛地一惊,原本不动的大眼眨了又眨,稍带困惑地看着那道门,久久,才垂颈打量穿戴整齐的自己,抬手摸了一下快干透的头发。
她质疑地看着自己,这怎么可能?她已有三年不曾这么乖乖地打扮了,何况是系皮带!
今天绝对不寻常!前面的红灯闪起时,岳小含再次告诉自己。
原因有二:其一,她自己系了腰带,其二,屠昶毅打了领带,甚至穿了一套工整的西装。如果说,他的福斯破吉普车摇身一变成了四轮金雕马车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瞟了一眼下颚紧绷的屠昶毅,往前呈上缺了一角的巧克力蛋糕“喂!你早餐都没吃,要不要扒一口?”
他只瞥她一眼,冷淡地回绝:“谢了,你自己解决就好。”沉默一会儿,随即补充道:“留意吃相,别跟三岁小孩一样吃得满子诩是,还要人紧盯在背后收拾残渣。”
岳小含双目一溜觑他一眼,想他今早看起来性格得要命,脾气却变得不怎么好惹,赶忙抽张纸巾将嘴抹净。“这样可以了吧?”她尽量不露出讨好的意思。
他勉强地点头,径自说:“明天就是婚礼,原本我打算下午带你去拿戒指的,但是很不巧,我得去爸的公司走一趟,办点事情。中午下课时,你在门口等老纪,他会先带你去吃饭,再去拿戒指。”
岳小含一听,愉快的心情顿滑,根本吃不下蛋糕了。“可不可以不要?”
“为什么不要?”
她犹豫了一下,才坦承:“因为我有点怕老纪。”
“怕老纪!”屠昶毅差点呛到,原来她也有怕的“动物!”他的嘴角一扯,哂然一笑“连我爸这么色厉内敛的人你都敢顶嘴了,老纪有什么让你怕的?”
“不知道,反正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就是了,就好象”
“好象什么?”
“好象好象我一点都配不上你似的。
“那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吗?”
她一愣,怏然不悦。“当然配得上!”心坎里她却不敢打包票。
“那不就成了,你嫁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别胡思乱想。你们若相处久后,包准惺惺相惜。”
是猩猩相袭吧!
“那是好大的一个未知数,反正我现在伯他就是了。”她小心翼翼的收起蛋糕,放回小盒,抬眼瞄他,谨慎地问:“我们可不可以等你办完事再去拿?”
他眉一皱,迟疑一杪“那可能会拖到五点后。今天是礼拜六,你下课后四个小时打算在哪里混?电动游乐场?”
错!还有钓虾场。但她一脸讨好地笑说:“我可以去图书馆温书。”
他从后视镜中窥视她,见她的眼神闪烁,毫不考虑地问:“温书?怎么温?象温酒一样把书放进电饭锅里蒸?你眼波一转,打什么鬼主意,我一清二楚。”
“当我说念书就是念书,信不信随价!”她气白了小脸,犀利的目光一横,扭头看向窗外。
他视而不见,冷然说:“你要我相信你?好,那就证明给我看。下课后,马上赶到我的办公室来,刻不容缓。”
她正懊恼地要抱怨她会肚子饿,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时,他已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和钞票往前一递,断然堵住她的嘴。
“别再找籍口。”
她眼神一黯,低垂的目光紧盯着那张千元大钞,深觉受伤,原来才相处不到两天,他已厌烦她了,就像急功近利的忙碌大人急着用钞票支开缠人的小女孩般。
“我花不了那么多。”她只抽出名片,顺手往书包里丢。“还有,请你下回不要再用钱打发或收买我。”
他径自将钱放进她的衬衫口袋,身子一斜,横过她的大腿,开门赶地下车。“我知道你用不了那么多,不过这是我身上仅有的一张钞票,你先拿着用,回头再把零头找给我,行了吧?”
她犹豫地揪住书包,迟迟不下车。
他黑眉微蹙,审现她一脸凝重。“怎么了,小含?”
“我知道从认识至现在,自己对你的态度很不友善,但昨夜开始我就拿定主意和你和平共处。但我不明白今晨做错了什么,让你的态度这么冷淡。”她几乎不敢扭头看他。
他缄默好几秒,重喟一声后,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他有种冲动想解开紧勒着喉头的领带。“没有,你没做错仕何事,全是我自己招惹的。重新踏进公司让我紧张,迁怒于你,我真的是很抱歉。”
“那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以为呢?”他把问题丢还给她。
“我不知道,只晓得你对我没有任何爱情的存在,当然我对你也没有。不过你并不讨厌我,而我也不讨厌你。”喔!这些没建设性的话听来既蠢又窝囊。
“是吗?这样说来,能不被你讨厌算是我的荣幸罗?”他冷眼旁观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包装自己。
“对,嗯,不对!”她支支吾吾的说:“我想说的是我总觉得”她现在的思维乱得跟一团毛线般,毫无头绪。
屠昶毅见她支吾半天,两手不停绞扭那条熨得平整的裙子,落井下石的说:“我觉得你快迟到了,有话下午再说吧。还有,你再继续跟那条百褶裙过不去的话,老纪可能会提着菜刀向我爸要求加薪。”
她闻言倏地张手拉整裙褶,两颊没来由地染上红霞,长腿一跨,就要下车。
“等一下,我想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屠昶毅把她接回座位,大手轻轻将她的下巴托起,在她的左唇角从容印下一吻,垂眼观察她不自在的模样后,低沉着嗓音说:“你问我到底把你当作什么,这个答案非常简单,端看你把我当成什么而定。还有,在这个大环境里,人的角色与定位不是只有一种,有时是对立的,有时是相辅相成的。今天我在爸面前得有儿子的样,在侄孙前面就得有叔公的样。你若把我当成朋友、兄弟、丈夫或是情人对待,我回报给你的也会是同等的情愫,不管是单一,抑或是多重,选择权全在于你,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坦白。懂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假思索就点了头,小手无意识地怃上他的胡髭刷过的唇角,那里泛起一点酥麻与不安。
“好,现在换你回答我,你希望我扮演什么角色?”
“这不公平,问题是我先提出的。”
“你希望我扮演什么角色?”他再次托起她的下颚,坚定地质问。
“就扮演你自己啊,还会有什么角色呢。”她干涩地驳回,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这问题问得真好,还会有什么角色!”他笑谈自如地重复,但在一秒内他再次补充:“譬如说,扮演你的老子?”
“我从没说过!”她疾嘶道。
他不睬,继续低声说:“你喜欢我以中性长辈的姿态对待你,而不是以平行的丈夫身分搂你、亲你、抱你,甚至让你怀孕、做妈妈,对不对?”
“才不是!”她悟起耳朵。
他温和的口气一收,冷酷地扯开她的手,强迫她听。“你不是真的暗恋某个学弟才决定留级吧。”
“我是,我是,”
“见鬼的你才是!你刻意留级只是因为你排斥长大,你拒绝接受不再是那个瞪着星星发呆的小女孩,你怕一旦老了,你对你爸爸的记忆就会消失,不复存在,你希望我取代你爸爸的地位,把你抱在膝上当成小女孩宠,给你无微不至的呵护。”
“乱讲!你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恨你,屠昶毅,”她猛摇头,双肩绝望地下垂,紧握的拳头抵着椅垫,沙哑地重申:“我真的恨你!”
屠昶毅双肩一耸,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如果能恨得这么容易,随你恨吧,恨完了,最好学着长大。只是希望你这回恨的对象别搞错了。现在,下车进教室去。”
她猛地扭头瞪他,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顺势被甩了出去。“不许你用这种口气命令我!”
他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软声求道:“小含,七点四十了,请你下车,轻合上门,轻声慢步地走进教室,好吗?”
“三个字你梦想!”她说完,跌跌撞撞地下车,使尽全力摔上车门,不顾震耳欲聋的他,大步穿进校门。
他目送气得冒火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后,才长吁口气地发动车子。当他的手搭上手排档时,一滴水珠沾上他的掌心。他好奇地抬手研究着,一秒后,他明白了,那是她气极而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