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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沉默半晌,莫菁终于挣着身子起来,先开口道:“天快亮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径自起身执了火折子在旁点了灯。屋内霎时明亮起来,莫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白璧无瑕的一张脸在烛光摇曳映衬下愈发地清冷绝伦。
此时此刻,莫菁望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竟觉得无比的陌生,她尝试着在这人身上找回从前熟悉的影子,可一无所获。留给自己的只有怯畏,还有偶尔从心底一闪而过的惧怕。
或许,自己就真的是爱他了么?还是只是贪恋着旧时的温暖,固执地要在他身上寻回?
那如贯的凤目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许艳柔『迷』滂,人走近来,便坐在榻边,轻理了理莫菁的鬓发,只轻声问:“额头有些发热,是吓坏了吧?”
莫菁敛眸低首,双手往绸被里缩了缩,“没有的事,方才做了个噩梦罢了。”
他语气愈发地温柔似锦,却似不带一丝的温暖,叫人无端胆寒,眸『色』幽幽而一望无底:“什么样儿的噩梦?且说予杂家听听?”
莫菁心神微『乱』,掌心触及腕间的双扣镯,面『露』镇静之『色』,压抑住嗓音里几不可察的颤抖,强作轻松,随意闲聊的语气,唇角轻笑:“没什么的。无外乎妖魔鬼怪这些,从小我就怕鬼。”
后一句话她且是低着头独自嘟囔的。有心不去正视眼前之人的神『色』,这般逃避的想法,连自己也究不出原因。
闻言,瑛酃也只是闲闲一句答道:“竹青一向怕鬼。”
从前到现在,他见过太多不好的,肮脏的东西,心头里来的这样好的一个人,自己怎么处置也无所谓,尚且容不得他人沾染半分的。自己有心以权谋私,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似明显不领情,一件事情心里盘算后反而适得其反,真是叫人伤心。
想到此,只悠然一声叹:“眼下天快亮了。杂家不便久留。你且歇着,改日再约吧。”
莫菁一听,并没有了往日里的依依惜别,听到他要离开时,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连神情也松懈下来,仍是低着头,回了一句句好,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
瑛酃起身,凤眼吊梢,目含笑意时,眼角的梨花儿愈发如饮人鲜血般娇艳欲滴,指尖轻拂了拂袖子,才戴上莲蓬衣的兜帽。
破晓的晨风带着些许扑面而来的寒意,随着梆子声传来,从车马的一角撩起车帘看如今人迹尚少的长街处处,见早起的商农已然盘算起了买卖,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回到了丞相府,落座西阁时才差人把自己那烟杆端了上来,没一会儿便有人在他跟前报说邢部司那位犯事的妃子快熬不住了。
原先只是这妃子不知蹈了什么错道,得罪了跟前的主子,有心要关人进邢部司还愁找不到名目?人儿主子原先的意思是命是要留着的。天大的罪名也是后宫的人,又涉及前朝,把气出顺了,有来要人的了就扔回去便好。故而底下的人生怕下手重,眼瞅着差不多到底了,赶紧派个人去报,人怎么样了不要紧,就怕自己得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可怎知眼前的主子不知是否这会儿烟食吸得爽利了,得了底下的来报时,只一面他享着那斗中燃着的烟丝,烟儿拢在那张无暇的容颜,妖的梨花,翠的玉嘴儿,那幽然的眸光仿佛看人一眼就叫人不可自拔地溺在其中。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瑛酃回答,底下的人也不敢抬头,只这么战战兢兢地等着。末了,才见他将烟杆一丢,那巾帕掖了掖唇角,眉目忽地展一片浅笑,只缓声道:“撑不住就撑不住了。细皮嫩肉的,最为鲜美,剁了拿去喂狗。”
他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可最致命的还是他受不得刺激。否则,行事作则便也变得极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