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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既如此,最该在乎的人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旁人?
忽地,她似想到什么,急急又问道,“还有一个。当日奴家落入那帮匪寇手中,幸得逃脱,可还有一个追了出来。”
关廷望着她,平静答道,“那人现今落入千岁爷手中,结局只会比他的同伙差,不会好。”
莫菁还欲开口问些什么,却被人打断。
“你若还想问什么,何不直接问杂家?”
她与关廷循声望去,正见瑛酃风雪里长身玉立,披着御寒鎏金纹鹤氅,他面上平常,一双极好看的眉眼漫着熙和笑意,可浸在风雪中仍有清冷之『色』。
关廷见状,只躬身作揖朝瑛酃拜了拜,又朝着莫菁行了礼,颔首便退出了院子。
莫菁别开视线,一双泛红的杏子眸黯然地望向别处。这厢,瑛酃已然缓步而至,冷白长指隐在衣袖里如贯地轻抚了抚腕间的木患菩提。抬眼时做了个温熙的表情,只开声道,“竹青离宫已数日有余,眼下事情告一段落,不管最后结局如不如人意,如今恩报了,也该回宫尽心服侍君上。”
闻言,她艰难开口道,“那个人,戚武。”
有心不提起,只转移话题。可显然眼前这人非要知道个究竟。
瑛酃只抚顺衣袖,走近一步,白璧无瑕的面容隐在昏昏沉沉的天『色』下『迷』离曼柔,似笑非笑道,“竹青是想知道些什么,若问安危,落入杂家手中便断没有安然放出去的道理;若问案子,这且不在杂家管辖范围内,杂家没太多的闲心闲情拼了『性』命再去追究。坊间朝廷里杂家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且是黑心眼的人,便是多泼黑几分,也只有深与浅的区别。名声跟『性』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东西。”
闻言,莫菁眸『色』涌动,既然这趟来不是有心要抓活口将从前官银盗劫的案子给查清结了,她直直望向他,“那又是为何?”
话一出,瑛酃只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凤眼吊梢,缓走了几步至莫菁身后,腰间杂环伶仃作响,在这寂静的暮『色』之下犹显空灵。
“为何?人活着不过只为怨恨嗔痴这几件事。杂家自小受先师收留自己教养,记得有一日晨昏定时,先师要问杂家功课,说到爱恨嗔痴四件大事,问及杂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该当如何。杂家只如实回,人若犯我,便饮其血,啖其肉。虽说那时因戾气过重,被先师罚跪思过,抄送经典三日三夜。可时至今日,若再问及,杂家也是同一个回答。”
莫菁幽声轻叹,一双杏子眸望着他愁思惧惊都有,“我懂了,你要报仇。”,她后退一步,只颤着声追问,一句话也说不利索,“你擒了戚武,你也曾受过刘岭天与他的迫害,你也是从前贝城军营里存活下来的人。”
只是当年她杀了刘岭天,异族寇奴的人攻进贝城,那场战争虽然有朝廷派下的军队救援,可终究死伤惨重,而戚武当时是趁『乱』做了逃兵或是为寇奴所杀根本无从追究,时隔今日,若非因了长运峰一事,谁也想不到他逃回了帝都城,还成了掠人财命的匪寇头目。
她扶着树干,手却难以自控地发抖,用力地嵌进粗糙且干硬的树皮,到最后指甲折断也不觉得痛。心神震『荡』,哀惧惊愁翻江倒海地搅动,再难控制,一双杏子眸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抑着发颤的声音一句句地追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也是自贝城幸活下来的,你也是……”
他一步『逼』近,微低首时,几乎是鼻尖相触的距离,一双凤眸幽如无底深渊,只切切地望着她,嗓音清冷地问道,“是谁?你且认为我是谁?莫竹青你可知,若我连你也杀了,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人知道当年我曾在贝城那个地方受过怎样不堪的屈辱。”
当年在贝城军营,她只与优姐姐相依为命,所接触的不过都是在一帮苟活『乱』世的可怜人罢了。按照他从前的说法,若她与他有过交集,他这样一个人物,自己不可能再见时毫无印象。
她沉『吟』,只轻声恍若自语,“你一开始便知道我是莫竹青。”
他仍望着她,只光风霁月地一笑,“杂家的确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莫竹青,可仍不敢十分确定。直至杂家见你对戚武的反应。”
彼此静默片刻,莫菁心中悲戚,似想到了什么,哭声哽在喉咙,只抬眸望着眼前这清贵似万户侯的人,问道,“我被那些山贼困在山洞时,你在附近,对不对?”
他神『色』清冷,望着她,沉默半晌,才回道,“是。”
莫菁似笑非笑,只黯着眸子不再看他,“是从什么时候便在?”
“你想知道?”
这个问题,她几乎没有迟疑,“是。”
“杂家且是发现那几个人回山洞的踪迹一路寻来的。你且说杂家何时便在那处?”
“从前你不确定我是那个曾在贝城军营待过的莫竹青,所以你到长运峰来想擒人,也想救我。可后来你听到了戚武的话,你确定了,你知道了,你却犹豫了。”,她强抑住心痛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么,之前山洞会坍塌你是否早已知晓?”
“你非要这样清醒么?任何事都要求个明白。”
她只任那剧痛刺穿心脏,如同自虐般,“告诉我!”
瑛酃只月白风清地一笑,淡声道,“若果你没有那份急智自救,自那山洞里跑了出来,那么死在里面的便不止那四个匪寇,戚武还有你,一个也别想逃。”他且顿了顿,忽地抬首望向天际飘雪,似在感慨,“可你逃出来了,这是天意,我也曾暗自问过自己,真的就要救你么?那几个匪寇活埋在坍塌山洞里,即使你逃出来又如何?我可以生擒一个戚武,我自然也能再杀了你。可犹豫只一瞬,戚武落在我手中,我且有一百种手段可以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一样,这世上只要有你在我眼前一日,便时刻提醒着我,过往那些日子,我曾所受过的那些屈辱,可我最后都没有这样做,你且知道为什么?莫竹青。”
话甫出,莫菁如同坠入寒潭冰窖,愣愣望向他,眸『色』空洞无物,只喃喃道,“你是当年那个被关在帐营里的少年,对不对?”,说着,她忽地“嘿嘿”一声,低首掏出挂在颈间的小玉坠子,轻声道,“他们都说你那夜受了很重的伤,荒郊野岭地,只怕一夜都熬不过去,我有去寻你,没寻到,只有一把玉锁。后来我把那玉锁藏起来,后来我不放心,我怕别人知道,又怕弄丢,便找信得过的人将玉锁打成了护身的玉坠,你瞧瞧,是豕的花样。心里又怕你责怪,可又一想,你该不会的,如果你是小……”
瑛酃忽地大笑起来,声如厉鬼,一双手细白如瓷,狠狠地掐着她的颈间,明明无可挑剔的容颜,可却皆是可怖之神『色』。
她的身子被『逼』着抵在树干,可那双眼睛太过温软,望向他时且是水沉沉地,他不放手,其实只消他一用力,这脆弱的颈脖便会折断。瑛酃凤眸幽黑如墨,眼底却一丝光亮也寻不到,风雪中,那白璧无瑕的面容清冷如玉,可映着那眼角处所坠的梨花样浓丽无比,他冷声轻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活下去?!不杀我,却派人剪了我的东西。当成狗一样关在笼子里,被人压在身下如同一个娼『妓』,可既然天公作美,且让我死不去,那么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若要毁灭,那就全都一起!莫竹青,你一样!不管你是谁!今日我留着你的命,权当与当年你施予我的恩情一笔勾销,来日我若寻到机会,便不会再放过你!”
语毕,他只后退一步,决然而去,只留她茫然留在原地。
良久,莫菁低头『摸』了『摸』胸口,空空地,象什么也没有,真奇怪。又一会儿,才想起要寻人,可眼前一片黑暗,她只如个游魂恍恍『荡』『荡』地四处寻,走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这条路漫长得无以复加,被不知何处绊了下,踉跄一下便跌落在地,旧疾处的疼痛袭来,四处忽地又似明亮了些,走来走去,原来只在原地转圈儿,可刚才明明就觉得路很漫长,她走了许久的。她靠在石阶一角,捂着嘴笑未曾想自己这般没用,可笑着笑着却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蜷缩起来,风雪寂寂,暮『色』苍茫,恍若天地间只飘『荡』着她无助的恸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