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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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在博客刚刚兴起的2004年，在这个无穷点状的网络社会中，我忽然发现：原来才过了10年，曾经的爱乐青年就变了。某知名音乐撰稿人在他的博客中写道：爵士乐还是好，诸如u2、r。e。m之类的摇滚乐太差了，简直不是音乐！（大意如此）。尽管此时的我已经有聆听爵士乐听已逾三年。眼见爵士乐听众群如此扩张，本该感到欣慰才是。可我偏偏生出“十年茫茫两不知”的感慨，曾经让人热血沸腾的摇滚竟然就这样消逝了，曾经的摇滚青年渐渐变成了爵士中年。不可否认，摇滚对于我而言，是一次生命的觉醒，它远远超过了音乐本身的意义。即使在多年以后，我自己也曾发出“摇滚的音乐过于简单”的感慨，可这依然不能抹去摇滚在我生命中的影响。然而真正的问题此时才会浮现出来：当我们用一种音乐来判断另一种音乐时，实际是以另一种音乐之美来判断另一种音乐之美。不同乐迷之间的口水战更多的是一场关于音乐审美的战争，这是看不见的战争——乐之暗战。

    在发达的信息时代，音乐资讯传播速度非常之快。每一个系统的音乐在保持原来的形态的同时，与其他系统的音乐发生着互动、互渗、互融。从表面上看，这些音乐类型、元素、技术手段都仅仅是手段而已，并没有改变音乐作为艺术的原则，包括审美，包括对原有音乐要素的认知、探索以及隐藏在这些背后的音乐哲学、音乐家个人的追求等等。尽管从目前来看，不同系统之间的音乐的界限并不明显，然而事实上却出现了不同系统音乐家之间的互相指责、批评，不同乐迷之间的攻讦、漫骂，甚至是乐评人之间的攻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黑格尔曾经轻蔑地评判中国画“不懂光影远近，所以不是艺术。”而中国的邬一桂不屑一顾地讥讽西洋画“虽工亦匠，故不入画品”审美的差异所产生的误解竟会如此之大。而在不同乐界之间的误会恐怕更甚。曾有爵士乐手指责前卫音乐中垃圾太多，冒充大师的骗子多，包括眼下热门的声音艺术。而前卫音乐的乐手同样认为今天的爵士乐界垃圾也不少，骗人的即兴也多，彼此彼此。今日繁复的音乐生态中，任何一种音乐的源起、繁衍直至理论、流派的诞生无不纠结着一个问题——音乐美学。形式最终不是决定性的。以北欧音乐来说，来自挪威的萨克斯管手jan garborek以自己独特的吹奏法，使萨克斯管发出了尖峭的声音，带来了纯净、冰冷的美感。而来自北欧芬兰的双人前卫组合pansonic却用静电声做出了同样干净，具有冷感的声音艺术作品。北欧的“洁癖美学”在不同乐界、不同类型的音乐里流露出来。这是什么缘故？是的，对于同一美学的认同才会如此。如果问题继续延伸下去，譬如如何解答中国现代音乐缺位的问题，可以找到一个相对准确的切入口，看谁能继承、表现出中国传统的美，音乐美学！无论他用的是什么音乐语言。眼下的窦唯正试图从环境音乐、microsound、民乐乐器新编制中找到出路，使他自己能够自由出入各种音乐类型之间的线索正是他所认同的中国传统的音乐之美。当然，问题可以逆返回去，人们可以从中国传统美学中找到今天音乐创作的脉络，譬如说怎么使用“空”、“留白”、“安静”继续追问，还可以产生一个有趣的话题——中国音乐在日渐趋同的世界音乐舞台（其实，这里的世界更多是西方世界）上的位置。试图让西方人接受的不仅仅是谭盾聪明的前卫策略、何训田的西藏风情，甚至也不是新风霞们世界融合音乐，打破中西音乐类型的自由交流。真正的问题是，怎么让西方人或者别的人理解、领会中国音乐之美？而要回答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中国乐手必须自己找到自己的音乐语言。

    乐迷的冲突、个人聆听的突变所折射出的正是今天音乐审美的混乱。借用吴冠中的话说，今天的美盲比文盲还要多。由此而来的音盲也不在少数。因此，那些冷门的音乐不被人理解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在不同的音乐审美思维下，怎么理解节奏、旋律都会有差异。用起来的时候，这种差异会更加突出。这也可以解释了中国乐手为什么玩不出地道的funk、soul的原因之一。

    2004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