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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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冬天，我快满8岁了，念小学一年级。有一天，感觉不舒服，便借故不去上学，在门前的大椅子上晒太阳。第二天，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肚子痛得哭爹喊娘。再怎么叫，也只能看见爸爸跑来跑去的忙活。那是一年的岁末，妈带了小妹回了苏北娘家，她已经十年没回过外婆家了。后来，我住进了医院，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住院。

    每天要打针吃药，围在我身边的是我的父亲。住院好几天，医生找不到病源，我还是痛，不停地呕吐，吐出来的是黄黄的水，苦！后来长大了，知道那是胆液吐出来了。爸爸只能紧锁着眉，我吐的时候，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拿水给我嗽口，那毛巾给我擦脸，我已是眼泪鼻涕一大把了。等到我不吐的时候，他便用他的大而粗糙的手给我揉肚子，好象疼痛会缓解很多。

    除了呕吐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安静的。爸爸说：“孩子，不要哭啊，会影响别人休息的。”我很倔强，痛的厉害的时候，咬毛巾，眼泪流出来也只是轻轻地哼几声，因为那样似乎能缓解我的痛楚。亲戚们到医院看我的时候都哭了，大表姐说：“小红，痛就叫出来，不要憋着啊！”

    那样在医院躺了几天，每天挂好几瓶盐水，挂得很慢很慢，我不敢动，怕动了针头又要重扎。痛得不厉害的时候，我静静地躺着，有时会想，我会死吗？妈妈不在家，妈妈回来就看不到我了。有一天，我对爸爸说：“爸，我会死吗？叫妈快回来吧，我想妈妈！”爸爸脸上一阵痉挛，拉着我的手说：“红儿，乖，听话！医生很快就治好你了！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学校读书，将来你还要读大学呢！”那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大学，我只知道我的肚子好痛，不痛就好了！痛得累了，我也会睡一会，痛醒的时候，我会看见爸爸看着我默默流泪，看着我醒了，他佯装着给我拿水，偷偷去擦脸。

    一次，医生在我腿上扎好长好长的一根针，不小心动了一下，起了一大肿块，很痛！医生又给我重扎，又很痛！我没哭！我不哭，我知道哭也还是痛；我不哭，我知道爸爸就会少流泪。

    有一天，病房里来了很多陌生的医生，然后他们就走了，过了一会护士又来扎针了。护士姐姐说：“县里的医生来过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我和爸爸都很高兴。第二天我就不觉得怎么痛了。那时候我差不多十几天滴水不尽了，那天我对爸爸说：“爸，想吃荠菜豆腐。”爸爸很高兴，到食堂给我打来米饭和荠菜豆腐，我吃了一点点，觉得很香。

    病一天天好起来，我看到医院那戴眼镜的医生也不那么讨厌了。不挂盐水的时候爸爸开始给我复习功课，有时我还会一个人到医院外面去玩，每次只一小会，不用爸爸找我就会回病房。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爸爸背着我走了十多里路回家。来医院的时候是大哥和表哥他们抬来的，那天天很黑。回家的时候大哥在前面背着抬我来的那张摇篮，我和爸爸拉在后面。走过一小村庄，又过一村庄，来到一小桥上。我对爸爸说：“爸，我下来走吧！”爸爸说：“好，我牵你过桥。”过了桥，爸爸又背起我，我也实在走不动，身子很虚弱。那天阳光真的很好，晒得爸爸的背暖暖的，我趴在上面睡着了，一直到家。

    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爸爸送我到教室外面。同学都围上来拉住我的手，我的手肿得就像两只大馒头，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生病后留下的痕迹，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爸爸的背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