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时装的名义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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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在“装饰”泥潭之中的人反倒觉不出“装饰”的巨大的摧毁力量。只有站在它的边缘方可看得明白。人们疯狂的“装饰”及至到对每一个精通装饰的人奉为上帝，加以供奉，比如查尔斯弗雷德里沃斯。1858年当“沃斯与博贝夫时装店”的招牌挂在巴黎拉佩大街上的时候“沃斯时代”便开始了，1894年的时装杂志发表评论说“一个来自伦敦的英国青年，奠定了巴黎时装的风格和趣味，同时也通过巴黎无可争辩地控制着世界上所有王族和市民服装的优美风格。他知道如何打扮妇女，除他之外似乎没有人能够这样做。”他在他创立的世界上第一个高级时装师的权威组织——时装联合会的宗旨中说：“协会不限于对缝纫艺术的研究，而要为装扮每一个妇女而创造装饰艺术。”妇女，成了被时装师“装扮”的对像，成了被动地“被”修饰的一群。在当时，这“一群”只是一小群显贵，其中有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拿破仑三世的皇后欧塞尼。法国史学家伊波利特丹纳为我们记录下了她们在沃斯沙龙中俯首贴耳，唯命是从的一个典型场景：沃斯穿着一件丝绒大衣，黝黑的脸上很少表情，带着神经质的目肖，看着她们，他随随便便地坐在一张无靠的特长沙发里，叨着雪茄，对她们嚷嚷：“起步走——转身——停，一个礼拜以后再来，我会把最适合您的服装交给您。”

    曾有一次，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b太太走进沃斯沙龙“太太”沃斯说“您这身打扮给谁看的？”“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想，恐怕您是穿给我看的吧？”那位太太勃然大怒，扭头就走了。但其余在场的女士们纹丝不动。她们说：“我不在乎他的粗鲁，只要他能为我做衣服。”致使沃斯能够如此趾高气扬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就是所谓的沃斯风格——一种摒弃了自然之后，对修饰无以复加的变态追求，虽说这种风格删去了罗可可风格的繁复装束，把女性从衬架支撑的笨重而累赘的女裙中解放出来的，造型线前平后耸的优雅样式。其实这并不能称之为“解放”迷上了修饰的人，只不过把此作为一个借口，从一个笼子走进了另一个笼子，对于沃斯而言，他只在乎，这个笼子是他造的。

    服装造就了等级，解铃终需系铃人，抹杀等级，把帝王拉向平民化，是从夏奈尔开始的，因为夏奈尔具有“革命所需要的那种强烈的报复念头”夏奈尔说：“世界即将消逝的同时，另一个世界也正在诞生，我就在那个新的世界。机会已经来临了，而我也掌握住了，我和这个以新世纪同时诞生。”她宣称：“要让妇女从头到脚摆脱矫饰。”夏奈尔用时装投入了本世纪20年代（被人称为“疯狂年代”）的妇女解放运动。男孩式的短发，齐膝的短裙，宽松直线型的外套，这就是夏奈尔创造的“一个年轻的形象”新女性的形象。它再也不去强调胸部和臀部的曲线而使穿它的女人象“鸽子那样挺胸凸臀”在男人面前炫耀性的吸引力，争取充当“花瓶”的资格。夏奈尔的造型简朴，朴实，舒适，色彩单纯、素雅材料平凡，低档的风格塑造了“穷女郎”的形象，而当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穿上“夏奈尔套装”的时候，女人在公共场合吸烟已不再会引起惊讶。服装将等级化抹杀的同时，也将性别的差异意外的抹杀了。

    这一次回归并未最终将人引向本真，男女统一的模式让人愤怒，首先跳出来反对这一做法的是波烈，他讥讽的指出“从前女人富有立体感，像是船首，非常华丽，美。而现在，她们像是营养不良的电报打字员。”接着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愤怒了，他们说“20世纪的女装可以说丧失了一切。”这里“丧失了一切”其实是指夏奈尔的女装使女人丧失了一切被男人从外观上把女人看作女人的一切。人终归要回归于人本身，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

    艾尔莎夏帕瑞丽正是凭着这一点而成为夏奈尔的挑战者，并且赢得了“时装女王”宝座的。“那个意大利人”这就是夏奈尔对她的称呼。夏帕瑞丽学过哲学，绘画和雕塑，是一个“会做衣裳的画家”（这也是夏奈尔对她的揶揄）。她让渴望展示和观年女人腰部和臀部曲线的男人心满意足。夏帕瑞丽是一位具有卓越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大师，她不停地以出人意料的构思让世界吃惊，不但把各种现代主义的绘画用于时装，而且还将报刊上有关她的文章和骨骼、骷髅印在面料上，甚至玩世不恭地近乎恶作剧的设计出像炸猪排一样的帽子和带红指甲的手套。她是第一个将“拉链”（这在当时是被认为“大兵”的用品）用于高级时装的人。这种突破高级时装贵族样式禁忌的平民化设计的推出与接受，都是因为贵族的平民化和平民的贵族化的普遍存在，服装，在鼓励修正错误，只是它致命的弱点在于，它本身就是装饰的实体表现，只要存在，人类就无法回来本真的空间。

    疏离自然的人被自然放逐，被驱入非本真的生存状态之中。在这种状态中生活的人也变成了非本真的人。非本真的生活是需要“装饰”的生活，是需要用“装饰”来支撑的生活，并且它让一切进入这种生活之中的东西统统变成了“装饰”我们无法回归本真，但有权利接近本真，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人们在努力修复这一错误，虽然，这样的修复微乎其微，三宅一生，被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馆长称为“我们时代最伟大的服装创造者”三宅一生的服装充分体现了东方精神，追求服饰与人的和谐。“并非服装使人体充满生气，而是人体使服装充满活力”他的创作方式也是纯东方式的。他说：“织物就像构成木头的粒子，你不能反对它，我总是闭上眼，等织物告诉我应该去做什么。”三宅一生的时装能在身体的每一次运动中都表现出柔和与性感的惊奇，衣服总是预留着让穿者自行发挥想象力的空间，这是一种结构无拘束的时装。

    在无法达到根本性复位时，只有利用更高超的高科技来把复杂的归于简单，这样的简单是精心装备后的简单，这样的时装是指向本真的时装，你完全可以说，以时装的“名义”本身就是一个托词，在自然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可以修复的，就如人一次又一次的把修复强加在它身上一样，到某天，它厌烦了，不外乎在“人”上面上一个“x”而已，这对自然来说，轻而易举。

    2004-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