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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已到什么程度,但决不会过于离谱则可断言,要不,崔颂德和敖长青岂会白养着一个老废物?!
向前凑近鸠婆婆,崔颂德趁机火上加油:
“鸠婆婆,也许是你老尚不曾注意到敖哥头上的伤吧?流的血都干涸了,你看,还沾在颊颈上哩”
鸠婆婆仔细一瞧,果不其然,痛惜愤怒的神情立刻溢于言表:
“长青,是谁伤了你?大胆东西,简直造反了;老身包管剥他一身人皮来偿还于你!”
敖长青苦笑道:
“还会有谁?就是面前的这一位喽。”
鸠婆婆嗔目顿杖,怒声叱道:
“小鳖羔子,说你不想活,你还真个不想活了,你把敖长青伤成这等模样,我若不痛加惩治,天下尚有公理在吗?”
任霜白也在苦笑:
“鸠婆婆,反正我再怎么解释也属白搭,你十成十是信他们不信我,其实,事情真相和你知道的决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你心目中的这两个‘好人’,纯粹一对奸妄,一对凶邪!”
鸠婆婆大喝一声:
“住嘴!老身容不得你信口诬蔑,胡说八道!”
任霜白忍耐着道:
“鸠婆婆,我主要是顾虑到你年纪一大把了,何不平心静气颐养天年?这眼下的一湾混水,还是不淌的好,是非皆因强出头呀!”
鸠婆婆夜枭般笑将起来:
“小鳖羔子,你的意思,是说我年龄大了,不中用了?是指我老朽不堪,只该等着进棺材了?你算长江的后浪推我这前浪啦?”
任霜白道:
“在下并无此等不敬之意,鸠婆婆,在下乃为你老设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原与你无涉之事,又何苦愣要包揽上身?六年来的奉养,仍比不得一条老命重要,你要务必三思。”
这一次,鸠婆婆不止是愤怒,陡然间已起杀机,她露现几颗疏落黄牙,表情在似笑非笑之余,隐隐流露出一股寡绝与阴狠:
“就凭你这几句话,我便要和你周旋周旋,领教一下你到底有什么高招,也好看看你用什么法子来取我这条老命!”
任霜白摇头道:
“我已好话说尽,劝阻再三,鸠婆婆,你若执意动手。我亦只好领受。”
鸠婆婆重重一顿铁杖,老脸上皱纹蠕颤:
“小鳖羔子,你便受着也罢!”
鸠首杖的来势并非由正面而至,亦不是从上压到或从下挑起?杖影挥处,竟来自任霜白的背后——不知何时,鸠婆婆的身子已转到任霜白的后头,其动作之快速灵敏,堪称神出鬼没,见首无尾,就算日前以轻功见长的“鬼影子”蔡英,和她相比,亦差了一大截去!
任霜白往前扑出,却在扑出的同时又倒折回来;他的判断不错,鸠首杖“呼”声扬起,果然准确至极的捣向他方才虚进的位置。
两击不中,鸠婆婆沉着如故,未兴丁点急躁之态,这老婆子虽说脾气固执烈性,但一朝登场动手,却是出奇的冷静镇定,颇俱大将之风;这时,她身形忽然飘浮空中九尺,人就像腾云驾雾似的虚悬那里,更且移动自如,任由多种角度挥杖下击,那等随心所欲及无以预度的招式,真防不胜防。
杖风推动空气,搅起大大小小的无形漩涡,乱流交纵,直似狂飙穿溢横扫,鸠杖自气飙中连连伸缩吞吐,迅捷得仿若电闪光掠!
任霜白在如此急劲凌厉又来势怪异的攻袭下挪走跃避,至觉压力沉重,有着难以言喻的窒迫感,像被一池浓稠的胶水浸粘着,大有施展不开的困窘。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鸠婆婆,乃是他生平遭遇到的第一号对手!
情况的演变,当事者固然心底有数,旁观掠阵的崔颂德与敖长青亦看得分明,两个人那股子乐劲简直甭提了,敖长青尚能隐于声色,崔颂德忍不住差点手舞足蹈起来,他咧开大嘴,嘿嘿笑道:
“敖哥,咱们可算请对人了,都知道鸠婆婆本领强,却想不到其强如此,你的武功我一向钦服,今天看来,恐怕你比鸠婆婆尚有不及之处”
敖长青低声道:
“各有专精,剥皮,不过鸠婆婆确属高手。”
崔颂德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一下姓任的可叫撞正大板了,他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想报仇?来生再报吧!”
轻嘘一声,敖长青道:
“不要高兴得太早,任霜白不是省油的灯,事情有无变化,现在还不敢说”
崔颂德不以为然的道:
“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明显着了,还会有什么变化?姓任的死定啦!”
摇摇头,敖长青慎重的道:
“目前鸠婆婆已占上风是不错,然而你可曾发觉,姓任的直到现下,采取的仍是守势?这家伙约摸是想摸清鸠婆婆的路数再行反击。”
崔颂德的笑容立时僵凝了,跟着急切的道:
“娘的,这可得提醒鸠婆婆!”
敖长青道:
“不必,鸠婆婆是何等人物?不可能看不出姓任的心意。”
凌空游走的鸠婆婆,在挥出三十七杖犹未能沾上任霜白一记之后,亦不得不暗自讶异,大出意外,她的经验里还少有如此难以相与的人物,对方的身法步眼,反应因变,俱属顶尖,业已接近无懈可击的境界,莫怪敖长青会挂彩负伤,历此一搏,她自己也愈发提高了警惕!
人到底不是飞鸟,鸠婆婆的内力再是如何充沛,利用肢体驾驭空气的技巧再是如何精熟,亦总有力竭换劲的时候。这当口,她身形倏落,落地的一刹,杖如长龙,猛然直捣向任霜白胸口。
任霜白这一次不再自拘于守势,一招“分魂裂魄”已然出手。
雪亮的一汪刀芒激射鸠首杖的杖头,赤红的那抹流焰则暴取鸠婆婆咽喉,镝锋眩映成两条交合的彩电,裂气如啸,凌厉至极。
鸠婆婆霍然心惊,铁杖尚不及变招,已“瞠”的一声受到重力弹撞,杖首方自荡起,赤光已到颈前!
闷声一哼,鸠婆婆的躯体陡然间仿若失去重量,船似羽毛,一下了飘浮上升,赤光乍到,她瘦长的身子竟随着刀刃所带发的锐劲往后浮移,像是飘在半空的飞絮,白刃虽利,却伤她不得。
一个不妙的念头闪过任霜白的脑际,他尚不及有持续动作,鸠婆婆已幽灵般翻跃赤焰的指向,三十九杖刹时叠为层层杖山罩下。
任霜白急速翻腾穿走,刀锋溜体绕旋,熠熠的寒光宛似回卷的匹练交织展舞,而杖山并落,刹时若滚木横杵漫天,任霜白扑出七尺,一个踉跄,几乎倒跌在地。
葛布长袍背后裂开一道口子,口子有大半尺长,破裂的布边沾粘着赤颤的血肉,艳猩猩的十分扎眼,任霜白痛得额顶见汗,这道伤痕,显然要比昨日徐升加诸于他左胸的割伤来得厉害!
崔颂德兴奋得跳将起来,用力鼓掌:
“到底姜是老的辣,鸠婆婆,还是你老有本事!”
敖长青也感叹的道:
“能破解姓任的这一招,鸠婆婆实可尊称天下了”
拄杖于地的鸠婆婆,这时看上去更是威风八面,气势不凡,她一个七旬老妇站在那里,倒有顶天立地的峥嵘之概!
任霜白喘一口气,缓缓直起腰身,但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受此一击,连带扯动了左胸尚未收口的旧伤,似乎全身都在痉挛起来
崔颂德呵呵大笑:
“这姓任的算是遇上高手啦,他娘,一山更比一山高,不懂得这个道理,还出来混个鸟?说大话,张气焰,落得就是此般下场!”
鸠婆婆嘴巴漏风的道:
“也不要小看了他,此人决不简单,困兽犹且反噬,他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崔颂德笑道:
“鸠婆婆,你老不须自谦太甚,这家伙业已是日薄西山,强弩之未了,只要你婆婆再加把劲,还怕不手到擒来,取他性命?”
“嗯”了一声,鸠婆婆道:
“别急,且看他还有什么伎俩可使。”
把手中白骨剑扛到肩上,敖长青道:
“鸠婆婆说得对,要当心任霜白做困兽之斗;婆婆若须我们上阵,只交待一句,我们哥俩便来帮着婆婆早点收摊”
鸠婆婆摇头道:
“老身向来习惯以一对一,公平较斗,再说,也不能落人口实,说我们以多欺少,眼前这个阵势,老身自忖尚可因应,你二人乐得捡个现成吧。”
崔颂德正中下怀,口里却道:
“如此,则有劳婆婆了。”
三个人一搭一档,好比说学逗唱,表演三口相声,光景似是已把任霜白看成个奄奄一息的死人了,只等入土落葬,即大功告成。
任霜白在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哑着声道:
“鸠婆婆,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可惜了”
鸠婆婆微微一怔,道:
“可惜什么?”
任霜白用力吸气,道:
“你这一身武功,乃我生平所仅见,一个具有如此高深武学的人,怎会同崔颂德、敖长青他们这等豺枭之辈沆瀣一气,同流合污?鸠婆婆,你不觉得太糟贱自己,也太不值了么?”
两眼一瞪,鸠婆婆怒道:
“小鳖羔子,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恶言中伤,他们乃豺枭之辈,则你又算什么?豺枭之辈还知道供我养我,衣我食我,你这忠义之士却几曾给我过粒米滴水之惠?人的嘴,两片皮,话谁都会说,真个做起来就完全走样了,你这一套自己留着吧,我老太婆不受!”
崔颂德恶狠狠的骂道:
“我操,手把子不行,居然想玩分化离间的花样?姓任的,人家鸠婆婆年高德劭,人生经历何等丰富?只怕走的桥长过你走的路,吃的盐多过你吃的米,你这点小小的阴谋诡计,岂逃得过鸠婆婆的法眼?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还不快快俯首就擒,也好少受活罪!”
任霜白艰辛的笑笑:
“除了开设坑人害人的赌场,崔颂德,想不到你还有阿谀奉承的一套,而且,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仅黑脸泛赤,崔颂德大吼:
“你会说话,会阴损,姓任的,老子一旦擒住你,头一桩要做的事就是一颗颗敲掉你嘴里狗牙,看你还能不能卖弄唇舌!”
任霜白道:
“要到那一步?三位恐怕尚待费一番功夫,这段历程该是极其坎坷的。”
敖长青冷冷一笑:
“任霜白,你高估自己了,你并没有那么大的道行。”
任霜白道:
“事情尚未终结,我们都还要看下去,是么?”
崔颂德咆哮道:
“敖哥,何须与他多耗唾沫?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非要鸠婆婆把他摆横了他才会认输,娘的,手底下才见真章!”
言语里不啻已在隐示鸠婆婆赶快动手,鸠婆婆既则“姜是老的辣”又如何听不出来?她顿顿手中鸠首杖,提高了声音:
“小鳖羔子,别耽误辰光,咱们早完早了!”
挺直腰脊,任霜白强忍痛楚,暗中调匀呼吸,同时,他双臂前举,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拈住缅刀的平口头刀,将刀身弯成一个半弧形。
鸠婆婆毫无动静,双眼注视着任霜白的举止,眼角的皱纹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