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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大白日关上大门吃饭,有那循着味儿跑到陈家的娃子敲他们家门,嘴里撕心裂肺喊着鸭蛋鹅蛋出来耍,可那嘴角的哈喇子都流进了脖子里。
甭管外头娃子咋喊,大人咋骂,指桑骂槐也好,意有所指也罢,陈家这门那是关的严严实实,把热闹都锁在了屋里头。
堂屋里,依旧是摆了两桌,这次没有陈二牛和三叔公,都是自家人,便没有分席,而是拼桌在一起,没有男女分开坐。汉子们都挨着自己的婆娘,只有陈二舅的瘸腿妹夫是挨着陈三石坐,没办法,谁叫他们一个死了婆娘,一个娶不上媳妇呢。
五只竹鼠装了两大盆,每一盆的肉都冒着尖,鸭蛋鹅蛋流着口水敲碗,被他们娘一巴掌呼在手背上,骂道“小乞丐才敲碗,再敲碗把你们手打坏”
鸭蛋鹅蛋顿时安分下来,只是嘴角依旧流着口水。
除了两盆竹鼠肉,还煎了两盘腊肉,是二舅母叫三石拿过来的,另有一盘鸡蛋炒蒜苗,是大舅家自个添的菜。腊肉和煎蛋都各自分了两个盘子装着,保证桌上每个人都能够着。
“吃”陈大舅一声令下,桌上顿时筷子打架,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家伙都没说话,可着劲儿夹肉吃,那是半点不带客套的,谁客套谁叫少吃一块肉。一时之间,桌上是啃骨头的声音嘎嘎响,吃腊肉的声音滋滋响,反倒是那盘鸡蛋,平日里都是娃子们的心头好,眼下在鲜嫩的竹鼠肉面前,连腊肉都要往后排了。
“真香啊。”陈二舅嚼着骨头,看向坐在另一头的大哥,游说他,“家里的酒呢,这下了大料的竹鼠肉可不就是最好的下酒菜,肉都到位了,这酒也赶紧的吧”说完就被他大嫂瞪了两眼。
陈大舅蠢蠢欲动,是啊,这么好的大菜不喝酒可不是糟蹋了,他偷偷瞅了眼婆娘。
“喝酒,下午不做事啦”大舅母凶他们。
“哎哟,哪能耽误做事啊,就几口,几口的事儿,醉不了。”陈大舅笑得讨好。
大舅母看了眼桌上的竹鼠肉,见他们兄弟俩都眼巴巴望着自己,气笑了,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酒是家中自个酿的果子酒,算不得多好,平日里解个馋才会抿两口,过滤得也不好,还残留着渣呢。但这会儿谁都顾不上嫌弃这点果子渣,一口大肉,一口酒,那滋味可别提了,美着呢
汉子们吃上了酒,吃饭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后头还嫌倒酒不方便,桌上不时有人换位,卫老头和大舅母换了位置,陈二舅也和桃花换了位置,桃花去挨着二舅母坐,陈二舅则勾搭着卫大虎的肩,汉子们又开始聊地窖的事儿。
“我是这个意思啊。”陈二舅喝了两口酒,说话便开始有些微醺了,“大虎,二舅这话你就听听,如果你觉得可行,那你点个头,如果你觉得不咋地,那你就摇头,二舅心里绝对没别的想法。”
卫大虎抿了口酒,点头“二舅你说。”
“你大舅家,也就是这老屋,是有地窖的,我家的房子是分家后新建的,这些年世道安稳,算上已经出嫁的我闺女、也就是你姐大丫,全家也就四口人,就没想着挖地窖。”陈二舅一口酒气喷在大外甥脸上,说出自己琢磨了好一会儿的想法,“上次听了你的话,我和你大舅都决定存粮,这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甭管外头咋样,以防万一不是,得存点。咱在村里生活,邻居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你就听外头是不是有娃子在哭闹,吃个肉别人都晓得,何况地窖这种大事呢。”
陈二舅顿了顿,面上带了点认真,看着大外甥“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家不是啥坏心眼的人,但保不住人家有坏心眼,就看周家打上门来这事儿就晓得,村里人靠不住。咱家老屋地窖的位置,周围几个邻居都知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家要偷偷挖个地窖,这么大的事儿你都给两个舅舅露口风了,也叫大石他们兄弟三个过去帮忙,那咱这样,地窖挖大点,大舅二舅家的粮食也往你家地窖运行不咱把粮食藏一个地儿,村里人我谁都不信,就信我大外甥。”
卫大虎早有预料,他两个舅舅,各有各的聪明,二舅会说出这话,他半点不意外,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他也不放心村里人,既然是偷偷存粮,那藏的位置自然不能叫外人知晓,那不然存个啥劲儿回头真出事了,别人家没粮食可吃,全村扛着锄头上你家抢粮食,你是拦还是不拦你拦,你拦得住全村人怕不是人粮两失。
对村里人,他也不咋信任。
“大舅二舅信我,我也信两个舅舅。行,事儿就这么办,咱把地窖挖大点,三家人粮食藏一块儿。”卫大虎看着大舅二舅,认真说,“咱自家人不说外道话,吃了饭大哥二哥就上我家,咱们兄弟几个先把位置寻摸出来,回头你们就寻个借口往我家走,咱们挖地窖存粮食”
陈大石兄弟俩连连点头应好。
陈二舅揽着大外甥的肩,无声和他碰了碰杯,他心头也是百般滋味,果然,遇事还得是最亲的人才靠得住。
都不是墨迹性子,吃了午食,陈大石兄弟便催着表弟去选挖地窖的位置。地窖挖在哪儿,也是有说法的,位置不但要向阳,地势高,还要看地层,且排水也要好,不然水流到地窖里把粮食泡了,那还吃个啥
最重要的是地方得隐秘,不能叫人轻易找到。
中午剩下不少肉,大舅母不让桃花跟着他们一道回去,留她在家中耍,夕食再炒俩菜,还能吃一顿呢。卫大虎他们兄弟四人离开前,大舅母千叮咛万嘱咐,可不兴再拎粮食来了,不然不叫他进门的。
桃花便叫他待会儿过来时拿些板栗,卫大虎应了好,便和兄弟几个回了家。
陈三石就是个凑数的,他屁都不懂,却很喜欢跟在几个哥哥屁股后头打转,知晓要挖地窖,还算上了他,陈三石兴奋得很,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没有被他们当成小孩子对待,连连保证“我一定好好干活。”
陈二石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少不了你干活的时候,到时别喊累就行。”
“也该磨炼磨炼了,就你这性子,连媳妇都娶不上。”走在路上,兄弟几个打趣最小的弟弟,“相看两回都没成,还爱和村里那群小娃子一道耍,回头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我才不会打一辈子光棍”说起相看人家,陈三石也不高兴,咋了嘛,女方瞧不上他,又不是他的问题,他和狗剩他们耍怎么了他又不是不干活和他们玩,活都干完了,管他和谁耍呢,“她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们呢”
卫大虎笑着薅了把他的脑袋“大哥说的没错,是得磨炼,汉子家行事还是得稳重些,甭管你看不看得上人家,你得让人家看得上你,否则日后你瞧上哪个姑娘了,她嫌你性子跳脱,你上赶着,她都瞧不上眼。”
陈三石更不开心了,但他没反驳,因为他大虎哥说的有道理。
相看对象是这样,媒婆上门,与你说哪家姑娘或小子,大概讲下对方的家庭情况,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父母是干啥的,家里有多少田地等等,家中若是有意,便会私下托人去那家的村里打听对方的情况。这找谁打探呢,当然是拐着弯的亲戚,就譬如他相看的第二个姑娘,找的就是他们村的孙婆子,他每日都是干完活才出去耍的,但在村里人眼中,他就是整天跟着狗剩他们这群小娃子四处耍,说他没长大,不稳重,这一打听,哦豁,事儿就黄了。
如今别人一提起大河村陈老二家的陈三石,都说他就是个小娃性子,相看他姑娘家得多没眼光。
卫大虎几个当哥哥的便教育他,日后行事稳重些,少和狗剩他们耍,多大人了,还整日和他们闹一起玩陀螺,本就不像话。
一路教育小弟,不多时便到了家。
小虎之前跟着卫老头去了大舅家,吃饭时它满桌底乱转,着实啃了不少骨头,小肚皮是吃得圆溜溜的,饱了便跑去村里找大狗顽去了,家中这会儿只有几只在鸡笼里的小鸡仔叽叽叽叫唤着。
卫大虎把院子打开,去灶房里寻了点吃食洒到鸡笼里,随后便不再管它们,带着兄弟几个去了菜地旁边不远处,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但周围是平地,只前头有个缓坡。
不算一个特别好的地儿,他自己也说“我原是打算在这儿挖,但爹在旁边垦了块菜地,这就比较打眼了,人家若是来菜地捣鼓几下,很容易就摸到地窖口,可不就白忙活一场。”
陈大石打量着四周,确实隐秘性不太好“听你这意思还寻了另一处地儿哪儿呢,带我们瞧瞧去。”
卫大虎笑了笑,招呼上他们,把院门一关,就去了半山腰。说是半山腰,他们也走了两刻钟,然后到了一处平缓的地界。
周围是林子,脚下杂草丛生,再往前走十几步便是悬崖,站在上头,隐约能看见山下的小院。地势高,向阳,也不会被淹,是个好地。
卫大虎跺了跺地面,粗眉上挑“这儿咋样土层不错,旁边就是悬崖,下雨也不担心积水,平日基本没人来这处地界,隐秘性也好,便是真有人来了,咱在地窖上头做些掩饰,就看周围杂草的长势,若不做记号,咱自己都找不准地儿。”
陈二石看了眼周围,从树上撇了根树枝下来,就在卫大虎站的地儿画了个圈。
卫大虎看着他圈的地儿,点点头,差不多“这个地窖只存粮,不用考虑藏人啥的,所以入口不用很大。若真有事,咱往山里钻。”
他把自己想把山上老屋给修整出来的想法告诉了几个兄弟,真要修起来,还得他们帮忙才行,他一个人做不了,还得打猎赚钱买粮食呢。
陈大石没想到他居然考虑得这么远,还把他们都算上了,将来若真不好了,表弟带着亲爹和媳妇躲进山,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不然呢,还带上他们吗啥叫亲戚,就是吃两锅饭,踏不同大门的亲人,才叫亲戚。
但亲戚之间也有处得好和处不好的,他们三家人就处挺好。
陈大石心里挺激动的,他有种如果真出啥事,他们也有退路的安心感。表弟是真愿意带上他们,也真的把他们考虑进去了,无论是在山下挖地窖,还是山上修老屋,都是把他两个亲舅舅考虑在内的,真要逃,他不止会带着亲爹和媳妇躲进山里,还带上他们。
除了陈三石懵懵懂懂听不明白,连陈二石都懂了大虎的意思,心里也是软的一塌糊涂。远的不说,就说他和大哥的胳膊,能好这般快,就是因为大虎给的止血药粉效果好,没疼也没流黄水,养好了就能痊愈。
兄弟几个又在周围寻摸了一圈,最后都觉得这地儿行,就在这里挖地窖。
陈二石把先头自己撇的树枝插在圈好的地上,既然不考虑藏人,只是藏粮食,入口便用不着挖太大,里头挖深些就行,甚至里面都不用太好,只要保证粮食不会受潮,入口好进出就可以。
挖地窖得偷偷干,这事儿不能叫村里人知晓,反正如今农闲没啥大事,他们兄弟几个每日也要去山里拾柴火,每日早些出门,在山里挖个一日,天黑之前挑担柴火回去便行。回头人家问起来,就说在山里套笼子拾柴,管那么宽呢,有个理由敷衍过去就行。
别的都不打紧,他们倒是严厉警告陈三石不准把挖地窖的事说出去,他若是敢透露半分,就打断他的腿反正也娶不上媳妇,就在家躺着罢,免得出去乱说
吓得陈三石连连保证“你们老吓唬我干啥,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子不知晓轻重。”
“你最好是,皮给我崩紧些,哥几个的拳头落在身上可不轻。”陈大石一把捞过他,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吧,威胁是真威胁,疼弟弟也是真疼。
“晓得了”陈三石推他,烦人,天天就叫他稳重,那还把他当娃儿薅。
选好了地址,几人便下了山。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开始挖吧,先把洞给挖出来,需要的木材咱自己就能在山里砍,就是砖头,得去镇上买才行。”下山的路上,陈大石说,“不拘弄多好,但需要的材料也少不了,尤其是这砖头。”起码洞口得糊上一圈,防水不是。
卫大虎点头“砖头我去镇上买,也不急这一两日,等你和二哥胳膊好些再动工不迟。”
“嗨,你都说不急这一两日,我们先挖着呗,每日挖些,挖个大半月差不多了,到时把砖头和木材弄来,再仔细拾掇拾掇就行了。”陈大石也不敢说大话,他和二弟这胳膊得仔细养好,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何况他们兄弟暂时使不上大力气,这不是还有个小伙子嘛,他们老陈家别的不说,汉子都长得高大,一把子力气是有的,三石这小子也能当个壮劳力使。
“行,你们看着办,回头我还得去一趟山上老屋,带媳妇上去拔拔草,院里都长满了。”
“你忙你的,山下这地窖有我们呢。”他晓得表弟日日都往山里头钻,猎户不打猎吃啥,他可比他们忙多了。
下山回家拿了板栗,兄弟几个便回了村。
午后闲暇,桃花正和两个嫂子坐在院里晒太阳,她怀里抱着咿咿呀呀流口水的小丫,不知聊到啥,两个嫂子笑得东倒西歪,桃花臊得脸都红了。
“说啥呢,笑得这么欢。”陈大石看着媳妇就笑,“老远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了。”
方秋燕笑着拍了他一下,竟敢说她大嗓门“说桃花呢,她喜欢小丫,我和她二嫂都催她赶紧生一个,趁着家里几个娃子年岁都不大,正好能一起耍。”
说罢,她冲桃花挤眉弄眼,还时不时瞥一眼卫大虎,那意思不言而喻,加把劲儿吧你俩
桃花脸都要烧起来了,原本只是妇人家说话,眼下多了几个汉子,还是生孩子的话题,气氛都变得不对劲儿起来。
她脸烧得慌,不由抬头看了眼自己男人,却见他嘴角勾着,脑袋点着,竟是在认同大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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