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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青不就是柏油吗?还辩?!”心茗理直气壮的说。
“嘿,你们别吵了。”茜蓉推推他们。“我听可靠消息透露,他还是个华人呢!”
“拜托!”隶青夸张的翻翻白眼转过身“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好神秘兮兮的?人家长年旅居欧洲,老早就断了台湾的根了。”
一旁静静听著的陶然却微微出神了。是吗?这个拍出她记忆中的欧洲的人就要来台湾了吗?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陶然从来没有想到她有再见到恪擎的一天。
她以为他只属于记忆,而记忆属于过去,过去是与现在背道而驰的。
这天迷糊的陶然没有忘记社里的大事,匆匆结束一个专访,她赶回办公室。她也想一赌k。s的风辨。
手上抱著那本精装的摄影集,匆匆赶至的陶然显然还是错过了开始的部分。
她用力拨开人群,想要从团团围住的同事间的缝隙,瞥到一点人影。由于操之过急,加上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抱著厚重本子的她根本分不出手来平衡身体。偏偏两旁的同事又那么该死的有默契,左右都同时闪开要让她过。
结果陶然就结结实实的在众人面前跌了个狗吃屎。
同事一阵哗然,只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拉起一身狼狈的她,那只手的主人并帮她将散落的发丝塞到耳后,动作自然而纯熟。
她的心跳却为那指尖熟悉的触感以及那特殊的淡雅烟味失了神。
陶然还来不及整理好一身狼狈,总编辑已经笑呵呵的开口介绍了。“这位就是我们社里人物报导的高手,宋陶然小姐。”
陶然从刚扶稳的眼镜中竟惊然瞥见对方的眼睛先眯了一下,然后倏然闪现冰冷的光芒。对方的眼睛似乎透著冰寒,和之前助她一臂之力的温暖截然不同。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要这样看她?
就在陶然满心疑惑的同时,总编辑又为她介绍著对方。“而这位就是名建筑师与摄影师k。s,他的中文名字叫邵恪擎。”
“砰”地一声,陶然手上的书重重地落了地,她倏然抬起的脸是苍白的,她仓皇的眼眸对上他浮现嘲弄的眼,那双记忆中温柔的眼。
是他!
陶然捂住嘴,差点惊叫出来。
恪擎的眼睛浮现怒意。
“宋小姐非常喜欢你的摄影作品,你看她还带了一本过来。”总编辑仿佛看出恪擎的焦点所在,所以又加了句。
“哦,是吗?”他的眸光尖锐的刺向失措的陶然。
陶然惶惶然避开他的注视,讷讷地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哝,打算这么蒙混过去。
忽然感觉到全世界都在等她反应,陶然转著那双受惊小兔似的眼珠,她知道她该说点恭维的话,表示欣赏他的作品之类的,可是她的脑子完全被“邵恪擎”三个字以及他尖锐紧攫住她心魂的眼眸占据住,完全失却正确思考能力。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匆匆抛下这么一句,尾音还在空气中微微颤动,陶然的身影已于众人不及错愕中消失。
徒留下满室的尴尬和清冷,整个场面出现短暂的空白,然后还是总编辑见多识广,马上结束清冷的状况。
只是大家或许是过于致力挽回怪异的气氛,没人注意到那双冷凝眸中的专注己随伊人芳踪消逝了。
陶然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邵恪擎。
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时日里,她只有一直告诉自己,自己是幸福的。即使不能拥有永恒,即使最后分别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但她愿意当时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她将他小心翼翼收藏在心底,不愿意任何现实的一切来侵扰。然而今日一见,她才发现,忘不了的,她忘不了的!
她也有些诧异自己竟没马上认出他,毕竟两年并不是一个能彻底遗忘一张脸的距离,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曾经比世上任何人都亲近她的人。
她知道是自己刻意的遗忘。
她记忆关于他的一切感觉,包括他指尖淡薄却显优雅的烟草味,还有他手掌心粗厚宽实的触感,以及他那惑人心魂的低沉嗓音,但她就是不记忆那张脸。
或许是害怕想起那黑眸中反射的各种颜色,她曾在那儿瞥见过湛蓝,一如六月的天空;翠绿,一如三月里荷兰郊区的湖水,淡漠的褐,一如巴黎冬日的梧桐。她透过他的眼瞳见过各种色彩,那之中忠实的反映了一切,包括她眼底的依恋,还有那个老是痴迷仰望的自己。但她看不见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爱欲憎恶。
所以一旦从那堆色彩中出来,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离他好远好远。
那通电话让她意识到他们彼此的距离,她不知道电话那头“亲爱的amy”是他的什么人,但彼此的距离才是她离去的因素。
颤抖著手将钥匙插进机车钥匙孔里,陶然深吸几口气才发动车子离去。
一早陶然从房间走出来,就看见尽情已经将面包烤好,牛奶冲泡好,摆在桌上等著她了。
尽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啜饮著芳香四溢的咖啡,膝上摊著本大开本的杂志,一副优闲得令人想揍他的样子。后面这句是闻人湛也常用来形容他的句子,因为忙碌不堪的闻人湛也实在非常的嫉妒尽情的优闲。想当初连陶然都非常怀疑她这个表哥,从来没见他在工作,她还以为他是游手好闲的家伙呢!
没想到尽情一天的工作量也是相当惊人。只不过有人能把工作做得像在享乐,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
“表哥,给我咖啡吧!”陶然努力撑开她那双肿著眼皮的大眼,尤其一早她还没戴上那副可怕的老处女眼镜前,一双原本可人亮眼的晶莹秋眸却成了大眼蛙似的,直教人同情。
尽情眼光幽幽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又熬夜赶稿啦?”
陶然摇摇头,继而想想又点点头。“是熬夜,但没赶稿。正确来说是失眠。”
“失眠?”这次尽情的眉尾挑了起来。谁不知道陶然是仅次于迎欢的好睡一族,竟也有失眠的一天?
细看陶然的眉宇间,有著过去所没有的多愁善感,一下子微拢双眉,一下子单手支颐,一下子唇边又泛起淡淡笑意,忽而带著抹幸福,忽而呈现丝遗憾。敏感的尽情马上知道这个迟钝的表妹八成是遇到感情的事了。
“你生病了。”他又啜了口咖啡,淡淡地宣布。
“生病?没有啊!”陶然摸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也没咳嗽,虽然头有些昏沉沉,但也算不上病吧!
“你是不是胸口涨涨的,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似的,心跳又不太规则,一会儿跳快、一会儿跳慢,直想叹气,有点兴奋又有点怅然?”尽情问著,好像在谈天气一样。
他每说一项,陶然就点一次头,最后还问:“这是什么病?”
尽情只是笑笑。“这个病和你认识的人有关,只要找到人,也许就可治愈了。”
会是和谁有关呢?陶然拚命的想,这病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会和什么人有关呢?这两天她也没认识什么新的人,接触的不就是同事、家人,顶多是被她采访的人,可是她这两天采访的都是早就认识的人哪!
难道会是他?
思及恪擎那既温柔又霸道的脸,陶然的心跳又狂烈的跳了起来。
唉,惨啰!症状还不轻呢!
陶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恪擎,他曾经和她是那样的亲密,他们在认识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投降在那明显的身体吸引力中。她分享了他的梦,她透过他的眼看到欧洲各式各样风貌迥异的色彩。
说他对她没有影响是假的。那天当恪擎的双眼烧灼似地注视著她,即使那里面的冰冷恨意和过去的温柔完全不同,还是让她一阵颤抖。他对她的影响力还在,而且经过两年的沉淀,竟益发强烈。
由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陶然干脆就不想,努力的不去想。这就是她的鸵乌策略。
将机车停妥,陶然拢了拢外套衣际还是感觉冷。真正的冬天还未来临呢,这怕冷的毛病真是要得。
穿过马路大算回到“展望”交稿,心里还在想接下来总编辑会要她先写哪个采访,脚下一个踉跄就踩到自己的裙摆应势往前扑倒。
“哦!”这声轻呼是路人发出的。
陶然自己则已经很习惯了,她跌多了,知道跌倒的技巧——就是放松。经验告诉她,只要放轻松,摔得就比较不痛。
那么为何不避免跌倒,反而以“技巧”取胜呢?这世上又没有跌跤比赛。
因为关于这一点,已经连她本人都不想努力了。
拍拍弄脏的裙摆,陶然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她穿过骑楼欲进了大楼。
大楼上方十楼的窗前站了两个身影,一个轻拢起眉头;另一个远远看去便知有了年纪的身影则看着前者,有些尴尬的说:“宋小姐平时有点迷糊,不过工作起来一点都不含糊。再不邵先生也可以考虑换人,我们社里”
恪擎抬起一手阻止了总编辑进一步的建议。
“不用了,就是她。”他的目光追随著那抹黑灰色的裙角没入大楼,眼中闪烁著既复杂又难言的情绪。
一旁的总编辑只有合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