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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最毒妇人心。”他埋怨道:“现在就在动脑筋想踢掉我了?”
可怜兮兮的声调跟刚强的目光不成正比,佩仪心弦一颤。
陈翊德修长的身躯在床上优雅伸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迅速转换话题:
“跟我一起到高雄吧?我要和分公司的新负责人商讨进度;然后我们一起畅游南台湾。佩仪!”他放柔语调诱惑:“你有多久没看见满天繁星、月映银河的夜空?”
佩仪心动不已:“你呀!假公济私。”
翊德耸肩:“有何不可?我是老板。”他眨眨眼。如果佩仪知道这几年来,他是怎样奋斗冲刺的,绝不会说这种话。
“我可是食人俸禄,作不了主?”她微笑。
经不起翊德死缠,她应允:“我试试看,向老板请假。”
陈翊德喜出望外,着手布置,预约机票、饭店全自己来不假手秘书。
知会饭店经理保留蜜月套房,鲜花、水果、香槟、枕畔礼物,极尽浪漫之事。他要给佩仪一个惊喜,如果爱情是场战役,他有把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翊德得意地想。
由于瑞旭广告企划已经完成,佩仪的假一请便准。虽然她没说,鸿仔他们也猜出端倪,纷纷祝他们两人假期愉快。
佩仪有丝悒然,她和翊德的恋情闹得烈烈轰轰,满城皆知,等到戏散落幕之后,她实在不知要如何排遗冷清伤怀。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毕竟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空话罢了。
“人生得意需尽欢。”小仪豪气万丈地发话,她欣赏翊德柔中带刚的坚毅,即使争执斗嘴时两人也是旗鼓相当。自从卡拉ok结束营业后,小仪出现次数愈来愈少“主角”戏份又“还”给了佩仪。只有和他吵架时
李佩仪面对镜子微笑,镜里韶华依旧,朱颜未改。可是,她知道自己正在蜕变,勇于尝试爱人、被爱和爱自己。
翊德正在洗澡,她无聊走进书房,翻阅金庸小说重温旧梦。过一会,她打开书柜,坐在地毯上寻宝,几本相簿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开最旧的一本,佩仪笑出声来。这张泛黄的黑白相片一定是翊德。
卷发大眼的他穿着一套旧式西装,还打了领结,大约是两岁吧!小时候就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睫毛又浓又翘。好可爱又好老土!
她津津有味地翻阅相簿,看到翊德的双亲、姊姊和亲人。她突然发觉,翊德对她的家庭、职业、友人、过去一切了若指掌,而自己却对他所知有限。
拿起第二本相簿,她看见了五年前的两人合照。心头一热。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小仪扮个鬼脸:别感动!说不定他专爱搜集女朋友们的照片当纪念来夸耀众人。
佩仪微笑放好相簿,蓦然看见一个绿色档案簿,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缓缓拿起档案簿放在膝上,不安的罪恶感袭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翊德神清气爽,头发仍微湿走进书房。
佩仪抬头看他,口气平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会意不过来,看到她手上的档案簿才脸色大变。
她秀眉微蹙:“说呀!”
他犹豫着不知从何开口。
佩仪翻着纸张:“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可惜!浪费了一笔征信费。”
“是我妈。”他坦白承认,想了一想又补充:“八成是我舅舅出的主意。”
佩仪冷淡道:“他们也太小心了吧?这么大的人还怕被拐被骗不成?”
翊德觉得有必要为母亲和舅舅解释一番,钜细靡遗地将两位长辈的心态、个性告诉佩仪。
“我妈妈人很好相处,她不像舅舅那么有心机。可是她老是想吓人,摆出架势,说穿了不过是羊披虎皮。你别介意。”
佩仪沉默不语,没有儿子会说自己母亲不好的。她兴味索然,沈云筝是财阀名姝,天上之人。自己和人家怎么计较?
“算了。”她难得如此好说话,令翊德又惊又喜。
求婚的计划诸事皆备,可别在这时候起风波,他忐忑想道。
白金钻戒正躺在他的口袋中,为了预防万一,他甚至“背”了五十个求婚理由--该骂赵咏华才对,不过他自信能让佩仪“对折”优待。
***
翌日。
沈云筝听到了风声,迫不及待地邀李小姐吃饭。
陈翊德眉头打结,原本他打算先斩后奏,等佩仪答应他的求婚以后,再告诉她未来婆婆的喜恶脾性,以佩仪的聪慧可人应该很快能将准婆婆收服得妥妥贴贴。
偏偏事机不密,让母亲知道了。
“我们只是一起出去游玩,妈,等过一阵子再带她去看你好吗?”他采用“拖”字诀。
沈云筝不悦:“你们已经好到可以外宿过夜,总该让我和她见个面吧?还跟我打太极拳?”
他柔声哄母亲:“妈!我们明天一早要搭飞机,你约今晚太匆忙了。”
“胡说!”沈云筝反驳:“我不信你们不吃饭,今晚,如果你们不来,那我去你们那里好了。就请微翠园外烩罢。”
“妈。”翊德呻吟:“不用了。我们去你那里好了。”
沈云筝似乎吃了秤锤铁了心。翊德也弄不清此次究竟是鸿门宴还是红鸾宴,人算到底不如天算。他叹息道。
听到翊德要带她“觐见”皇太后,佩仪立刻拒绝:“我可不敢攀高枝,没理由去丢人现眼。”
陈翊德一愣,佩仪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你为那份调查报告在生气?”
“不敢。”佩仪平和说:“我和令堂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际应酬的必要。”
“就算为了我也不行?”翊德试探问。
她略一犹豫才回答:“就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赴宴。我能跟令堂聊什么?我猜你母亲一辈子做个最吃力的工作就是举办慈善晚会,号召名媛绅士慷慨解囊——而我,哪一点能入她耳目?你就告诉她:我们只是玩玩罢了。维持现状不是很好吗?”
“不好!”翊德不快:“我希望你能为我争取一下,这有什么困难吗?”
佩仪摇头不自觉退缩。
“佩仪。”他心急道:“我妈妈很好相处,她只是从小娇生惯养,喜奉承、爱排场。你会发现她就像个小孩子,很好哄的。”
“我不要。”佩仪酸涩开口:“别逼我。”
翊德脸色黯淡,他听过有些女人在尚未结婚前就会对素未谋面的准婆婆产生敌意,甚至末雨绸缪向男方下通牒令,为往后的婆媳战争先布防--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并斥为无稽。可是,照这种情况看来:佩仪的确有持戈试马的倾向。
他深感失望,因为不管是温柔和顺的佩仪或是爽利泼辣的小仪,在他的心目中都不该是这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翊德无精打采:“我不勉强你,只是”
聪敏灵透的你要哄得外强中干的母亲高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不能为我做到这一点?他想。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佩仪更加沉默,脸上目无表情。
当晚,翊德只身赴会,沈云筝颇为不悦。
翊德无心解释,专注加菜加饭。
佩仪回到住处,并没有开灯坐拥黑暗,心情悒郁。她双手环抱身体,感觉心中炽热的火焰开始冷静。
连亲生母亲都无法与我相处,更遑论翊德的母亲了。她乖戾地想着。
沈云筝的邀请来的太突然,令佩仪退怯。如果,这是一场试验,她没有信心安然通过。
夜凉似水,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心底千头万绪。
电话铃声响起,佩仪直觉地知道是他。
“回家准备旅行的用具吗?”他温和地问,明知她的行李早已打包。
“不是!”她脱口而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突然对他的冷静产生憎恶。
“那是不是意味着:明天的旅行计划改变了?”他徐缓开口,心中的急痛就像掉落油锅进炸的水滴。
话筒彼端的悦耳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嗯!我想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想想后路。”
沉寂片刻,翊德语气讥讽:“你又想逃了吗?”
佩仪震惊不已,却无话可以反驳。她听任翊德继续说不去:
“今晚月色很好,你注意到了吗?再怎样灿烂的夜空,众星拱月只是肉眼的假相,月亮永远是孤独的,就像你一样--总有所保留,心里的门扉始终未曾打开。”
翊德停顿一下,声音沙哑而轻柔:“创造出另一个自我,你不需要任何人。”
佩仪低声辩白:“我只是不想为了这件不愉快而破坏了旅行的兴致。”
他伸手捏住口袋中的戒指盒,冷淡客气地赞同:“你说的全对。”
互道晚安后,翊德挂上电话。她拿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发怔。仅仅拒绝了沈云筝的邀请,她和翊德之间就产生嫌隙,未来如何演变,她不愿想像。
“冰焰”pub。
“天生孤柺,死性不改!”筱婵骂人还带押韵,又快又急:“老太婆要瞧,你就去嘛!怕什么?儿子捏在你手里,老娘、新娘胜算各半,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哩!不争气!没路用!还没开战就认输。如果是我啊!别说是高雄了,沙乌地阿拉伯我也去!傍老太婆一个下马威。”
佩仪淡淡表态:“他并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我没那么厚脸皮上门被人评头论足。”
“没出息!”筱婵气得拍桌子。“你呀!只敢在自家人面前发威,在旁人跟前就像病猫”
“咦?你骂我厚脸皮?”
佩仪呻吟一声抱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