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规则及噩梦及其他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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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最让人畏惧的事情，可奇怪的是，灾祸、暴力、战争，这些最易造成人死亡的事情，似乎不是人心理上的长久负担，倒是由人的精神臆造出的由死亡分离出的“鬼魂”在人的心灵深处挥之不去，即或唯物主义者，也无法抵挡这种已被自己理论上证明为完全子虚乌有的东西对他们精神世界的干扰，及成为他们的噩梦的主角。

    越是虚无的东西，一旦被人臆造出来，人们越是没有否定的勇气。于是，有意无意间，鬼魂观念总是被一代一代的传续下去，一切令人害怕的事物总是和鬼魂观念模糊成一片，统统以鬼魂的形象，模模糊糊，伴随我们一生的噩梦。但鬼魂也以独特的方式做着贡献，就是成为恐怖艺术的最大主角，并为之提供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在诸类恐怖艺术中，最让人喜爱的，是恐怖电影，因为，恐怖电影能按照一定的规则，围绕鬼魂敷衍情节，在银幕或荧屏上营造出更直观的“噩梦”

    讲求理性的西方人，即使拍摄恐怖电影，也并不违背基本的科学原则，他们镜头下最常见的两个“恐怖分子”——吸血鬼和僵尸，是一种必须依附于肉体的鬼魂。“肉灵不分，刺穿心脏或大脑，即可致灵异肉灵俱灭”这是以吸血鬼和僵尸为主角的恐怖片的第一条恐怖规则。按照这条规则，吸血鬼和僵尸这些行尸走肉似乎并不比现实世界的恐怖分子可怕，恐怖片岂不失去了其独特的恐怖效果？关键是第二条规则：“如果不能刺穿吸血鬼或僵尸的心脏或大脑，损伤它们的其他任何部位，都无损于它们的魔法或阻止它们对人的侵害。”它们被削去或毁掉的肢体及任何伤口会顷刻恢复如初，或对它们的行动不构成任何影响，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在它们面前就处在了十分明显的劣势。我们恍惚回到了少年时期的噩梦中，我们与梦中的恶魔一拼死活，却看见，明明已被我们杀死的恶魔又站起身来扑向我们，置我们于无望的深渊般的恐怖中，逃离的唯一办法只有从噩梦中惊醒。但受第一条规则启发，这类恐怖片中的主人公逐渐从圣经和现代化的武器中寻找到了制服鬼魂的途径和手段，恐怖片中越来越英雄辈出，再法力了得的死灵到最后都将被制服，在这些恶魔的肉体和灵魂随着心脏或大脑被刺穿而分崩离析的辉煌、壮观的场面中，恐怖片进入高潮并走向结束。随着恐怖片逐渐演化成“不怕鬼”的故事，打鬼英雄的形象越来越高、大、全，我们从恐怖片中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英雄杀死成群死灵的血肉横飞的血腥，也许，导演们是想用血腥场面弥补恐怖片演化成“不怕鬼”的故事后减弱的恐怖感，但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类英雄制造的恐怖，而不再是鬼魂制造的恐怖。因为面对的是所谓的吸血鬼和僵尸，人类似乎为自己找到了发泄杀戮快感的绝对理由，但也许，我们看到的，其实是涌动在人类温文而雅的表情和正义名义下面的兽性的潜流，这种潜流，才是人类最应警惕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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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吸血鬼和僵尸为主角的恐怖片虽然让人的恐怖感越来越减弱，但以前的意识中没有吸血鬼和僵尸概念的东方人，却不小心将这两种怪物从屏幕上引进到了自己的噩梦中，这两种怪物和我们传统意识中可以独立于尸体之外，而且再也无法杀死的鬼魂一起丰富了我们的噩梦，并启发了恐怖手法一直落后的东方恐怖片的导演。

    “鬼魂独立于肉体之外，而且任何手段不能再将其杀死。”是东方恐怖片的第一条规则；“人在看似有形实则无形的可随心所欲施展魔法的鬼魂面前是无能为力的。”是东方恐怖片的第二条规则。这两条规则完全无视灵肉如“刃之于刀，刀不存刃便不存”的灵肉同体，一灭俱灭的科学理论，完全违背能量守衡定理。但正因为上述两条规则表述的观念先期被我们东方人接受，当我们小时候尚不懂灵肉俱灭论和能量守衡定理时，噩梦是最令我们恐怖的。同理，以上述两条规则为规则拍摄的恐怖片，应该是最恐怖的恐怖片。由于西方恐怖片的客观启发，东方恐怖片又添加了第三条规则：“鬼魂可以自由游离于现实世界、天堂、地狱、荧屏或银幕制造的虚拟世界、梦境等所有形式的时空中。”以这三条规则为指导思想，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横空出世。当披头遮面，腐朽的身体裹着一身丧服的水淋淋的贞子从枯井中缓缓爬出，又穿越电视屏幕爬到活人面前，不知有多少人一下子被恐怖裹挟，似乎，贞子随后就会从我们自己面前的电视屏幕中爬出来，我们的咽喉此时也已同样十分不舒服了。而此时，电影中看电视的人更被恐惧吓得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无不被惊吓而死。此后，情节的发展，就是活人一个个毫无反抗的被吓死，并且合不上被惊吓而张大和睁大的嘴巴和眼睛。

    午夜凶铃的恐怖手法是对西方恐怖理念的颠覆和革命，但其实，它仅仅是消解了西方恐怖片中的英雄主义情结，而且出手利落，一点不留，制造恐怖是其唯一目的。为恐怖而恐怖，简单得象一条线的理念，反倒制造了最大程度的恐怖。艺术许多时候真的不需要掺杂太复杂的理念和承载，理念和承载太复杂沉重了，不是令艺术无所适从，便是让艺术产生了相反效果。当然，艺术也不能只是简单意义上的回归，一次不知就里的回归，能让遗忘自己起点的人暂时出现错觉而产生新鲜感，两次回归，会让人明白原来是上了两次当。任何艺术都必须是螺旋式的发展。此后的日本恐怖片咒怨等，为恐怖而恐怖的目的更加纯粹，也创造了新的恐怖技巧，但人们已不愿围着同一个圆跑步，午夜凶铃后们自然不能赢得曾经的热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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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凶铃的横空出世，也让老资格的美国恐怖片导演震撼了一阵，以致很失面子的立即效法拍摄了太过雷同的美国版午夜凶铃，但明白了不过是掉进了日本人的圈套，美国人充分发挥善于心理分析的优势，在不改变日本恐怖片三条规则的基础上，对恐怖这一心理进行了精妙解读，拍摄的午夜凶铃2的艺术水准已超过贞子缠身，思想性也迈进了新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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