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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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又读西游记，颇多感慨，从“多读经典，精读经典”的意思，果有低见若干，虽零散不成气候，斗胆抄录几则望编辑不嫌粗糙生涩，指点则个。——是为题记

    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一节，悟空问老祖长生方，菩提言“术•流•静•动”四门之道于悟空，又说什么“壁里安柱”“窑头土坯”“水中捞月”顾左右而言他，吞吞吐吐，大吊悟空胃口。学生读此节初只觉菩提小家子气，徒搬弄口舌，绕来绕去的不爽快。至于最后置下哑谜，又是玄虚太过。然仔细思之，这一长段文字产生有四种可能：一是悟空是猴属异类，非菩提族类，他心有疑忌，所以这段就好比天龙八部中汪剑通对萧峰的磨砺一样；所以这一段是菩提的试探，更是菩提的犹豫。二是菩提正在登台讲道，也就是说他正在演讲。演讲的人自然繁缛絮叨，不然他登台讲主题的话，那不叫演讲，叫新闻发布会了；三则长生之道岂可当众宣讲，叫那些懵懂愚昧之众趁机得了去；四则长生大道与西天取经般难得且珍贵，悟空要得，自然要细细考较，至于悟空头上挨的三戒尺，与阿傩等要的“人事”彷佛，不足为怪。

    四回“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足”写悟空被招安，又反将出去的事。吴承恩吴公写这件事的含义隽永。塑造人物形象是明显的功效，不题。除此外，首先这件事可看作是吴公自抒胸臆。吴公才高不得志，蹭蹬至不惑方获贡生，又熬过七年得了个浙江长兴县丞的卑微职事。这与悟空三百四十余岁被招安做了马倌儿大致。从大的方面来讲，西游是作者励己励人的一本书，更是吴公自己的“说梦之书”；其次悟空的招安与梁山泊的招安遥相呼应，但西游是喜剧，水浒是悲剧。用阶级的观点来看，悟空是先做马倌儿，然后向玉帝撒了一次泼（或说撒了个娇），便名注齐天了。这个喜剧性招安有怂恿农民阶级投靠统治阶级，粉饰统治阶级之嫌。这一点往往成为西游被世人诟病不如水浒的根据；再次，往深处想，悟空从山野到天庭的过程跟中国历久的“乡下人进城”模式一致。从根本上来讲，乡下人永远都是城市边缘人，也不会得到城市人的认可——即便天庭中的星宿也都是飞禽走兽变的，即便城里人也是乡下人进城才有的，但它们毕竟已经是城里人和天庭的飞禽走兽，于是它们有足够的资本去鄙视后来的农民工和悟空。

    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唐僧在两界山收了悟空以后路遇猛虎，悟空跳将过去，一棍便打的那虎“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珠玉块”再看“扫地怕伤蝼蚁命”的唐长老对徒弟的评价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而同一回中行者打杀强盗时，长老却是先申慈悲，然后说出了最主要的一点：“早还是山野中无人查考，若到城市你再行凶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前后态度大为不同。就是到后来，每每悟空打杀了强盗或是化为人形的妖怪，唐僧都是要么大念金箍咒，要么遣悟空走人。这种态度转变耐人寻味之极。正统来讲，是唐僧慈悲，佛家心肠。猛虎强盗虽都伤人，虽都是生灵，但强盗也不至于死罪，悟空过分了，唐僧责备的是。但再想却不是那回事了。听唐僧那句话中深意，是杀老虎没事，强盗别杀，为什么那？因为杀了强盗山野中“无人查考”也还罢了“若到城市，怎能脱身？”唐僧在意强盗死活，更在乎自己怎么脱身！整部西游起因其实是唐僧在赎轻慢佛祖的罪，他顾念的取经也实际是赎罪，也是修行。所以他不会容忍任何有碍他功德的事情。正如悟空后来所说，它剿妖时动辄打杀上万，也没见唐僧念一句佛。还是那个道理，一则妖怪祸害人民，二则杀了妖怪没人管，三则妖怪老算计着吃它，泥人还有土脾气呢，悟空替他出了气，他那还有什么言语。

    二十二回师徒五人齐备了以后，细观这五人，沙僧是最冤的，就是因为打碎个琉璃盏（这个理由太让人心酸了），连卷帘将这个天庭侍应的位置都没的做。被飞剑穿心不说，自被迫在取经路上牵马坠蹬以后，也没个出头露面的机会，经常是看行李与长老。偏偏打妖怪什么去不了，妖怪摄了长老去他还要背黑锅。难得的露面也估计是吴公实在过意不去，写了三个王子学艺和鹰狮象三怪拦路来照顾一下沙僧。沙僧是西游中的的弱势群体，可以和龙马并论。再说八戒，因为酒后失德便被打为猪身。在这里更看得出天庭的“雅量”二郎神的母亲被贬谪后，他逞勇劈了桃山，救母出来。玉帝忍了，后来二郎神妹子跟凡人私通，生了沉香，沉香又劈了华山。玉帝还是忍了。但八戒一个天庭海军元帅，生活作风出点问题就被这样处理，比起那二郎神一家子来说实在委屈。悟空是天生取经的主儿，当年从东胜神洲到南瞻部洲那么远他都去了，所以他在取经途中充分表现了他曾经求道时积累的丰富经验。再说悟空撞下天大祸事，跟着取趟经也是应该的。唐僧之前说过，不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