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膝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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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加工作的第六个年头，遇到学校调房，依旧是论资排辈地挑选。我选了两间南向砖木结构的起脊小屋及附属同样结构的西向两小间平房。妻甚不以为然，说两间正室虽向阳，但已是百年老屋了，年久失修，屋脊渗漏，中间的隔墙还是土打的，墙基受潮有坍塌的危险；两间小平房亦多处渗漏了；正屋面积也太狭小（两间共25平米许）等——总之不如后边哪些哪些房云云。同人也多对我的选择摇头。我独持己见，一则这一选择一了我多年来居屋两间（一室一厅）的夙愿；一则我慧眼独具，看中了这里搞基建改造的良好前景。

    于是迁入新居前，我先动用家人朋友帮忙用几斤旧报纸给两间正屋扎了灰棚。由于用心良苦——也许更多的是敝帚自珍之故吧，我总觉得那粗陋的灰棚比楼房装修过的天花板还悦目耐看。继而“敦促”校长安排工友对房屋进行改造：修缮了房顶使正室和厢房都不渗漏；将正室的隔墙底端换成青砖、挂上水泥——有一米半高，这样任室内多潮湿，隔墙也不至于坍塌。最后，我使出了最得意也出乎所有同人预料的一招：要求在室外正前方拉一道院墙，和正屋右首邻家的院墙、左首的厢房三堵成院。我自己跑遍校园苦搜强夺——全是公物，砖、灰、建门楼的水泥板、院门一切材料齐备。校长抵不住我的软磨硬抗，破例为我安排了工友，我的基建改造计划得以顺利实现。

    一切大功告成！我欣欣然名我的新居为“容膝轩”——容膝者，室院皆小，仅可容膝也；亦取陶公“审容膝之易安”之意。我余兴未进，是年春节，乃涂鸦一联张贴于正门，曰“鸢志难成，容膝易安”

    容膝轩的确名副其实——不足13平米的客厅，放置一书柜一书桌一橱柜一冰箱一洗衣机两单人沙发，晚间还要停栖一辆“飞鹰”牌自行车，幸好吃饭桌是可折叠的木制小园桌，不用时就折叠起来“面壁思过”不然怕欲容膝而不可得了。卧室略宽，勉强放置了我们的双人床和四组的综合柜，彩电、卫星接收机（“大锅”型接受天线置于院内厢房顶，传输线穿窗而入内室）置于柜上，奥运会或世界杯的时候我就斜倚床头没日、没夜、没命的看转播。

    相对于室内的局促，小院里就显得空旷多了。初春，我接受妻的旨令，在前墙内外开辟园圃，杂种了爬墙虎、牵牛花、丝瓜、蚕豆等多种实用和观赏类藤蔓植物。又依傍右、前的院墙，在小院右半部上空用铁丝、细竹设下“天罗地网”夏秋之际，各类藤蔓攀爬上去，缠绕成厚密的绿色帐曼，下有丝瓜悬垂，上有红花点缀。更加墙头屋檐，触目皆绿，同人好友览此，无不以“一道亮丽风景”誉之。

    院内左首厢房窗下，置一水泥板小几，旭日初升或夕阳已沉的时候，长与妻在此进早晚餐，颇得山野情趣。

    出了小院，一条甬道通往学校宽阔的运动场。甬道两旁亦很开阔，有一棵古榆树和三株泡桐昂然而立。那榆树少说也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然苍老的枝桠间犹有青枝嫩芽，春天来的时候还为我奉献过榆钱儿蒸菜呢——那可真是可口的野味啊。这里清早有鸟语盈盈入耳，夜晚有缺月疏桐在目，其清静宁谧长使我流连。

    我居住容膝轩先三年。那时，我是“丁克”一族，期间的生活真可谓“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早晨长带妻到运动场跑步，中年同人都戏称我们是一对比翼齐飞的小朋友。春天来的时候就骑着那辆“飞鹰”带着妻穿大街、走小巷去野外放风筝。每周几乎都有两三个下午在运动场踢足球，不至大汗淋漓、精疲力竭而不止。那三年，似乎没感冒过一次。

    后来我携妻“叛逃”浙江半载。归来后带着“零岁的男子汉” 乃仍蜗居小轩。容膝轩半年没人打理，一派荒凉。我们重新打理使复旧貌。“零岁的男子汉”也在此顺利出生。又一年后，余“叛逃”广东。是年春节，妻和宝宝搬入新购置的单元房，遂与容膝轩永诀。

    别容膝轩凡两年矣。那藤萝架还在么？那古榆树又苍老了几多？那泡桐又长粗了几围？容膝轩，你可知道万里之遥的他乡，华屋别墅间的前主人常浅怀低吟依依难舍地想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