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乡村女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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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华是村里的典型，村民用她的例子来训斥自己不好好读书的儿子的同时，也用来劝诫自己那渴求上学的女儿。

    每次提到爱华，我都会想到范进中举。只是爱华没有范进那般幸运，她神经了（即患上了精神病）。

    爱华是独生女，那年代在农村少有，家里人很娇惯她，生在乡村却很少干活。村里的女孩子大多上完小学就回家了，上初中的少见，爱华是村里唯一上过高中还复读三年的女孩子。村里人一致认为，要是不读那么些书的话，她是不会神经的。

    爱华上中学时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稍大点我又上学在外住读，对她印象并不深。只是记得有个暑假，双抢大忙的日子她也不干农活，守着一个棚子，在公路边的树荫下卖茶。我们村背靠公路，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很多，大热天的，茶摊生意不错。爱华穿着整洁长得秀气，有些城里人的洋气还有文化，她的茶摊成为乡村难得一见的亮丽的风景。我们几个小家伙没事常到那儿玩，有时就用捡的破烂或是偷摘人家的瓜果去换几杯茶喝。茶水是甜的，还有不同的颜色，对我们很有诱惑。爱华总是笑吟吟的招呼我们，我们也喜欢她。

    再一次给我留下印象是多年以后了。我去学校看中考成绩，在回村的路上碰见了她。当时我一边走一边吃冰棍，公路上铺满了麦子，村里人图省事利用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碾压脱粒，整个路上是尘土飞扬，燥热异常。爱华打着一顶花伞，见了我笑着问：“你吃冰棍呀？”我不敢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就赶紧溜了。我已到了不习惯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年龄，觉得她蛮漂亮，又觉得她问我吃冰棍呀，这样打招呼挺奇怪，有些傻乎乎的。那时爱华可能已经高考落榜准备复读了。

    农村的孩子上学很难，复读更是不容易，何况是女孩子。爱华的父母是铁了心一定在让女儿读出个名堂来，并且已经上了高中，这么娇的女孩子怎么回来干泥巴活呢。据说，为省点钱，爱华的父母每次给女儿送钱粮都是步行几十里到学校，不愿花两元钱的车费。

    高中时的班主任曾引用曹刿论战的文章鼓励我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用在华身上也贴切，复读的效果一年不如一年，人的精气神都没了。期间她也因头痛不愿再念，抵不过父母的苦心，还有外人的眼神，只好强撑着。压力越来越大，终于弄得神经不正常，同学受不了，学校也不要了。可怜的双亲开始为女儿治病四处奔波，还要承受别人怪异的目光，全家几乎与世隔绝地过日子。

    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的，我已上了军校。有一回堂兄跟我讲，爱华真是神经，我从她家门前走，她硬说我是她儿子，追着我喊，被她父亲给打回去了。我每次回家见她却很正常，还洗衣服什么的，穿着打扮仍是学生模样。有时还笑着和我打招呼。大概她的精神病是偶尔发作吧。

    终于事情闹大了，那一年爱华离家出走，一个月没有消息。家人都快失去耐心时，两个民警押着叫化子一样的爱华回村了。她跑到城里去了，还到处参加学生们的街头示威游行活动。栖身下水道多日后，被当地有关部门发现收容遣送回家。这件事太丢人，抬不起头的家人只能对她严加看管了。不久，招了一个木匠做上门女婿。女婿开始还老实，时间长了竟是不满意，闹得鸡犬不宁，终于带动着爱华回自己村了。后来听说生了个儿子吧。

    多年没回村，不知爱华的病好些没有，生活怎么样。出了爱华这样的事，村民更是理直气壮地不让女孩子上学，一位和我同上重点中学的女孩硬是被其父弄回家，她悲伤的眼神让人永生难忘。这是爱华例子的恶劣影响。反男孩儿则是这样教训的，你小子不好好念书，想复读读成傻子呀！

    都是早年的事了。报载近年高校女生入学比例大幅上升，有的学校人数超过男生。站在工业园区的门口看上下班的女工，大都来自乡村，她们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做着她们青春的梦。我想社会变化真快，女孩子们的出路多了，爱华那样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