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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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刚下完一场雨，于是天地之间弥漫着苍茫无边的水气，这个时候头顶上掠过一只灰色的鸟，匆忙离去，消失在没有尽头的远方。我顺着它留下的痕迹看到了天空中绽裂的阴云，始终有着无力的挣扎。我在这样的天空下面记起了流觞的明媚笑颜，如同天地初开时的鸿蒙，她的气息游离并且底矮着。她的眼睛漆黑一片，非常明亮。然后她在夏天的最后一个黄昏里对我微笑，她说，再见。再见。我看着她缓慢地说出这两个字，并且飞快地转身离去，消失不见。而我只能是这样站立着，透过茫然的雾气我的双手冰凉一片。这个时候我看着她离开，却无法做任何事情。

    很多时候，我在自己居住的地方一个人生活，希望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我在午夜听王菲的歌曲，然后试图通过摇晃的暗夜树影寻找萤火虫的光亮。我站在窗前，捧着一杯牛奶，沉默不语。我的眼睛干燥，常常流下酸涩的眼泪。在那扇朝向西北的窗户面前我喜欢发呆然后想象那些早已消失了的，飞舞于月光森林之中的萤火虫。它们发出微弱的光芒，最后熄灭。流觞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去的，她的头发漆黑无边，眼睛明亮。在她离开之后我奇特而迅速的失去了有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只留下那些萤火虫，只有萤火虫。我于是对着夜色微笑。我对着午夜时分微凉的空气呵出淡淡的雾气，看它们凝结并且下落。

    我这样独自生活着，并且努力想像着流觞的脸庞。于是她时常在我的梦中出现，她的嘴唇苍白，神情茫然悲伤。在那些落下的树叶之间，在秋雁飞过的最后痕迹里。她的脸庞升起于高高的山丘，或者低垂在水平线上。如此模糊不堪。在这样的背景里她对我展开突然的微笑，然后告诉我她所有的缠绵悲伤。她的头发低垂着，于是在她的脚下，河水飞快而冰凉的向低处流去，一直沿绵到无尽的远方。不知所综。我抬头看去，天空的尽头一无所有。所以河水东流而下了，唱起喧哗的挽歌，漫漫消失在我残余的时间里。终于，我低沉地睡去，在我一个人的房子里，我仰望着陌生城市的天空，听着王菲的笑忘书，然后闭起眼睛睡去。

    在梦中我见到了无数的星火，它们炽热地燃烧，飞快而沉重地从天而降，最后消失。这个时候我在黑暗中行走，并且听闻了神秘女子清脆的笑声。在这样的笑声后面她对我说，楚天苍茫，白鸟已去，是该离去的时候了。是该离去了。于是我问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我离开这里。可是我看不到她。在无数从天滚落的流星中她留给我模糊的背影，然后消失不见。我重复着她那诡异而无依的话语不知所措，并且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惊醒之后我的耳朵发出了嗡嗡的叫声，里面依然是王菲的声音。于是我对自己说，没有关系，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然后我再次睡去。所以就是这样，到最后，我的记忆在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之后奇异而飞速地流失。我只能靠听那些从前遗留下来的歌曲来回想我的流觞，以及她的萤火虫。

    存在于我记忆中的有关于流觞的除了漫天的火光一无所有。在那段隐约的时间中我沉默地站立在北方清冷的天空下面，然后看到了一个女孩在树林间的奔跑。我听闻了她明媚的笑声。她的头发漆黑一片，在冰凉的空气中绝望地飘荡。我看到了她不间断地挥舞着双手，穿行于萤火虫的光芒里奔跑不息。我张开嘴巴用力地喊叫，流觞，流觞。却如同对这个世界发出的无力呼唤一样，她一无所知。无数的火光在瞬间从四面升起，树枝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最后她终于停留下来。她在熊熊的大火中朝我远远站立着。她说，楚天苍茫，白鸟已去，我最后的萤火虫也将离我而去。她说，是该离去的时候了。于是我悲伤地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离开。她笑了。她的脸庞在火焰中有着跳动而恍惚的色彩。她说，没有为什么。这只是我的一个誓言。我的父亲，她离开了我，所以我要去寻找她。我必须这样做。她的眼睛发出微红的光芒。她说你明白吗，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将消失，所有的人也都将离开你。所以你快离开吧。离开吧。亡灵正在悲哀地死去——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最后她转身离去，在火光的尽头渐行渐远。

    我终于明白流觞早已离我而去，在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大火中所有都将失去。无数次地我听到了梦中女孩的声音，放肆而凛冽。她对我说，你快离开吧。她的声音和流觞奇特地重合在一起，随着这一袭秋风去向远方。我的眼眶微微发胀，头痛欲裂。她说，你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只有离开了，你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几个月之后我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大草原，并且在那条通往月光森林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孩。她静默地站在我的身边，头发浓密而阴暗。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对我微笑。她说，是你。我已经等了你很久。所以我问她，你是谁。女孩静静地笑着，她说，我是来寻找萤火虫的。这个时候一群大雁飞过森林上空，声响徘徊。女孩抬起头来用手指着那些鸟儿。她说，你看到吗，就是那些鸟，它们不断地飞离一个地方，然后又去另外一个地方，这些，就如同我的宿命一样。她看着我低低的笑。她说，我从这个世界的尽头而来，是要去另一个地方。她缓慢地说着这些话并且用漆黑如墨的眼睛看我。最后她问我，那么你呢，你将要去哪里。

    我茫然地看她。我想起那个时常在我猛中出现的情景，无数的火光在飞舞。流觞说，那是萤火虫在飞，然后她飞身奔入火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我这样看了眼前的女孩很久，直到她的目光终于暗淡下去。她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我然后说，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不了解姐姐的心情。

    于是我问她，那么，你的姐姐又是谁。可是她转身离去，就像出现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我一直在攀登这座山峰。奇峰高远，那些艰险的山峰盲目而疼痛地刺入天空，整个森林在疯狂而撕野地生长。我这样一直看它，然后我继续着攀登。我想起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和同样年纪的流觞一起攀爬这座山。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对她说，不要害怕。于是女孩流觞扬起了她纯真的笑容对我说，我不怕的。也是在同样的山路上，流觞的脚不小心被刺伤了，她的雪白的裙子上立刻血迹斑斑。于是我背着她。流觞在我的背上问我，你累吗。如果你觉得累就让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我回头对她微笑。我说，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累。

    流觞对我说起过她的父亲，是在山腰休息的时候。她说，我的父亲早已离去，但是我不喜欢我的母亲。她把手抬向那尖利的山峰，她说，就在这埋葬了我所有的月光森林，我的父亲上山避雨，可是从此不再回来。而我的母亲，她只是随便收拾了衣服就带我另走他方。许多年以后她再次和我爬山的时候把这些告诉了我。她迎风站立很久，然后她对我说，这些，你都不会明白。我知道我的父亲他还在这里，只是我没有找到他。她说，或许这月光森林的顶峰是另个世界尽头，而在那里，葬送了所有的亡灵。流觞转过身来看我，她的泪水无法遏止地奔流。她说，我的温暖正在不断离我而去，我只有萤火虫了。

    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总会有萤火虫留下来。因为它们，是最坚强的生命。

    就好象我永远记得流觞的笑颜一样，我记住了她的萤火虫。多年以后我离开大草原在四季分明的城市里生活

    盲目的学习做题目。我对每个人都客套地微笑，并且讲一些落俗的无聊笑话，会在夜里把键盘敲地啪啪作响，写字到深夜而不说一句话。我在头痛无奈的时候想念着流觞的萤火虫，那些早已消失了的，有关于幸福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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