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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白天羽回到济南城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藏花,可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花漫雪。
见到花漫雪的地方并不是在醉柳阁,而是在长街上,看样子花漫雪好像是专程在街上等他的。
一看见白天羽,花漫雪立即上前将他拉至街旁,然后用一种很神秘的声音说:“店里有个很奇怪的人在等你。”
花漫雪一脸神秘状:“他来了两天,就住在你房间对面的那间梅花屋。”
“他找我干什么?”
“他没说,只问你回来了没有,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就说要住店等你。”
“他长得什么样子?”
“高高的,大概有六十岁左右,身材看来却仿佛只有四十岁。”花漫雪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冷冷的,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在看你的时候,就仿佛饿豹在看着猎物一样,令你不由的全身发寒。”
“他现在还在店里?”
“是的。”
白天羽转头要走,花漫雪立即又说:“你要干什么?”
“找他。”
“你要小心一点。”花漫雪好像很关心的说:“他看来看来好像是来找碴的。”
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肥。一个人若出名了,时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找。
你想不要别人来找都不行,因为这本是江湖人自千古以来就存在的规矩。
你因别人的名而使自己成名,别人当然也会为了你的名来找你,他当然是希望因为你的名而使他出名。
——纵然成名了又怎么样呢?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因为你的名气而死。
做个默默无闻的人有什么不好?
成名了又有什么好处?
二
白天羽并没有回到房间就已看见了花漫雪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
他一踏入醉柳阁的大门,就看见那个人,那个人就坐在大厅的正中央,面对着大门,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既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菜。
他的桌上只摆着一壶茶,一个杯子,显然的,他只在喝茶。
白天羽一边人醉柳阁就听见那个人在说话。
“请坐。”
大厅里现在没有别的人,而又只有白天羽一个人走进,这句话一定是冲着他说的。
白天羽二话不说的就走了过去,就坐在他的对面,刚一坐下,那个人又开口:“请喝茶。”
白天羽瞄了桌上的茶壶一眼,笑了笑:“通常有酒的地方,我都不喝茶的。”
“酒不纯。”
“茶纯?”
那个人不答,有时候不答也就是不否认的意思。
“我记得烧香拜佛都用酒,酒又怎会不纯呢?”白天羽笑了笑。
那个人还是不语。
白天羽刚坐定时,阁里的小二已经很主动的送上了一壶酒,他现在就正倒酒,倒好了他就举杯:“我敬你一杯。”白天羽缓缓的说:“你可以以茶代酒,这是古礼,我不在乎别人喝什么?”
那个人很快的就喝了一杯茶,显然的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噜嗦,他来此找白天羽是要做什么?
看到他没说话,静静坐在那儿,白天羽只好喝了一杯酒,淡淡的笑笑,又间:“朋友贵姓,找我有何贵事?”
“银,报仇。”
这个人一定是标准的吝蔷鬼,连说话都那么的省,能一个字就表达的,绝对不会用两个字。
“报仇?报什么仇?”白天羽说:“替谁报仇?”
“铁燕。”
“铁燕?”白天羽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笑着说:“你一定是金龙、银虎、铜鸵、铁燕四大长老中的银虎?”
“是。”银虎面无表情的说。
“据说你们几位之中和铁燕感情较好的是金龙,为什么他没来?反而是你来呢?”
“一样。”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一样”的意思当然是指不管是谁来都可以杀掉白天羽。
这话的意思白天羽当然懂,换做平时,他早已拔剑动手了,他之所以迟迟未动,是因为银虎在魔教四大长老之中,属于较恳直的一位。
白天羽盯着银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何时动手?”
“此时。”
“何地?”
“王家祠。”
三
“王家祠”位于醉柳阁的东边,是间没落破旧乏人烟的大宅。
现在虽是大白天,可是一走进王家祠,会令人觉得仿佛进入一座千年雪山。
大门几乎已快被蜘蛛网占据了,大堂上的牌位更是东倒西歪,大梁支柱横放直竖,墙角边杂草长得大约有一人高了。
整座废祠给人的感觉不但阴森森的,还有恐怖的意味在,不过有一点却是不能否认的,这里的确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银虎领先走了进去,走到摆牌位的长台前停下,却没有回身,他就这样背对着白天羽,双手垂直,一点准备的架式都没有。
白天羽当然是在看他的背,看得很仔细。
银虎虽然在魔教里四大长老排行第二,可是他的武功据说不比老大金龙差,他当然也杀过人,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用什么武器。
据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说,银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暗器,他随时随地,随便什么姿势都能发出暗器。
他可以左手反打出一十三枚透骨钉,右手从肋下击出二十六颗“回风十字球”口中可以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喷出三十五枚“薛家神针”双脚当然更可跃出四十二双柳叶刀,最后还可以一个转身,由背部弹出“江南霹雳堂”的霹虏球。
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白天羽能不专心的注视他吗?
白天羽看起来仿佛很轻松的站着,全身上下一点戒备的样子都没有。
但如果你是内行人的话,你一定知道他全身的七十二主筋都己绷紧,一百一十六根小筋都处在颠峰状态,他全身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关节都已密合,随时可以向任何方向扭动。
春阳从屋顶上的破洞投射进来,刚好照在银虎的背上,在阳光下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出他的背已有点驼了,毕竟已是六十七岁的人了,他的腰杆再直、再硬,也比不上年轻小伙子。
年华老去,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人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在等待。
等待一个结束。
一个死亡的结束。
如果说死亡是结束,那么出生是否是开始?
曾有一位西方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
“死亡并不是个结束,而是从这个平原到另外一个平原而已,等你到了那个平原,你会发现展现在你面前的,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等着你重新开始去开发。”
死亡并不恐怕,也不可悲。
可悲的是有些人纵然活着,但生不如死,活不如灭,他们活着也只是活在痛苦的深渊里,毫无意义。
四
白天羽还是在盯着银虎的背,他不能不看,银虎的背虽然呈现出老人的驼,可是却有点无比惊人的杀气发出,这宛如一把力量己断,却仍然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样,你稍不注意,就会死在那把断刀之下。
两个人就这样不动的站着,也不知已站了多久,更不知他们还要站多久,也许他们会这样的一直站到世界毁灭时。
他们虽然未交兵,却已交手了。
这“不动”之战,远比动还要难。
一动就会有空门出现,有空门出现,就会给对方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往往是你死亡的机会。
但有时空门出现,却是一个陷阱,一个引诱对方错误的陷阱。
所以在“动”时,千变万化的。
可是“不动”却只有一种,那就是比两方的耐力、定力和持久力。
从银虎的背后看过去,他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可是只要白天羽这么认为,那么死的一定是白天羽了。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这本是武功的高深境界,在目前的江湖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已屈指可算了。
银虎虽然背对着白天羽,但只要白天羽有任何动静,都绝对无法逃过他的攻势下。
表面上看起来银虎好像是处在劣势,因为他无法看到白天羽,实际上他却占绝大的优势。
——凡事有弊也有利。
银虎虽然无法看到白天羽的动静,也同时不必看着他那在脸上露出的定力。
如果让你面对着一张比你还有定力的脸,你说不定会提早崩溃?
对付银虎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他。
“看即是不看,不看即是看”
这是佛学的至高哲理,这一点白天羽当然也懂,所以他很快的就将眼睛闭起来,把自己也处在银虎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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