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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门之外,正张着一张虎榜。
一清早,就有上千的大野豪雄们在天策府卫的辕门之前看那张榜单。榜单上详列了细则,大体言之,不过是“但有一技之长,不令湮没草野”“一入西州报效,过往之咎不责”以及开出的种种优惠条件。
而辕门之外,特设了一个方场,其间多放置石鼓石锁,那是用来较力的。更有一个摸星门,高约丈二,上悬数灯,有一跃可摸者,即得录用;另外还有“踢斗”、“拖山”、“策马”之类的考较,这些不过是针对大野中一般子弟应募军中斥侯之用。
只见那个场子,颇为热闹,不少年轻子弟脱了衣服,赤膊上阵,汗水沁在光滑的皮肤上,刚升起的阳光照着一个个年轻健壮的身体,舞枪弄锁,肢干夭矫,煞是好看。
而辕门之下,虽聚了不少人,但这里却是静悄悄的。因为,一入此门,招募的场子却是专为斥侯帅、虎骑统领之类能统领一支人马的专才所设。职位既高,标准亦严,当然应者寥寥。
那辕门之下设置的三个石锁更是大得骇人,最小的怕也有二百余斤。且要过关,并非仅举起即可,还要将之玩弄于股掌之上。若想随意舞动,真不知该有多大的力气。
一时,只有几个年少子弟走上前去,或搬弄那门下特制石锁,或试着摸那高达两丈余的所悬之灯,可惜力有未逮,终不免赧然退下。
然后只见满场安静,再无人上前尝试。却听一人忽嗤声道:“李唐的人也恁小气,竟把我们当猴子耍呢!这般舞石弄锁的,招的可是跑解马的班子?”一时人人侧目,却见那发声之人已越众而出。众人一看,却是个短小精干的汉子。他短衣打扮,身量不高,满脸风尘,腰间却缠着一杆藤枪。
这时他扫了眼那石锁,冷眼相觑,嗤声道:“家伙是够大,不知我提不提得起?”说着,他走上前去,伸出一臂,用力把那最小的石锁一举,脸上一时涨个通红。举是举起来了,却舞之不动。
他并不以此为惭,手一放,那石锁轰然落地,却见他一拍腰上所缠之枪,那枪夭矫而出,长达丈许,他双手执柄,就把那枪满满地一抡。那枪身本是古藤浸油、百炼制成,只见空中一轮枪影横扫,这一枪砸下,那石锁当即被他这一枪砸了个粉碎!
只听他朗声一笑:“阵前军中,却是谁会站着不动,光跟你比力气?”说着,他冲那辕门一叫“是爷们儿,要玩,就玩点真格的。别光考量我们,你们也出来比划比划。要考量,我还要考量考量你们是不是配得上招我呢!”说着,他长枪一抖,人已跃到空中,伸枪一打,已打灭了那高处所悬之灯。
灯上的红绸一爆,粉碎成片,一片片红绸漫天飘落,有一两片正落在那短小汉子的身上。这一点披红挂彩,却并不显得滑稽,倒似把他整个人点燃了一般,场中一时满是英风爽气。
辕门之内,两侧正站着天策府的护翼们。
一时他们也不由人人耸动。要知得入天策府卫,俱非庸才。可这时见了这持枪汉子的功力身手,他们也不由暗暗心惊。
那汉子拖枪立在辕门之外,冷眼向内望去。
天策府的护翼一时无人应声,只为那些护卫中无人自量能有如此身手。却听门内不远处的营帐中有一人喝道:“好身手!”说着,那人步出帐外。
他定睛一望,方才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柳叶军中的耿兄,以耿兄之能,何须再试?果然是我们小气了。”说着,他已走到辕门之前,伸臂延客。
那位短小的汉子名叫耿直,正是当年柳叶军中人物。这时虽见主人肃客,却站着动也不动。
帐中行出来的那人身着参将的服饰,见状不由略微一愣。
但他一愣之后,即已明白,朗笑道:“没错,我倒忘了,耿兄是还要掂量掂量我们的。”说着,一伸手,帐下已有两名小校抬过他的长枪来。
却见那把长枪乌黑亮泽。那人并不回头,随手取过长枪,行出辕门之外,冲着那余下的两个石锁笑道:“耿兄既嫌这东西狼亢可气,又留之何用?”
说着,他弓步沉腰,一柄镔铁长枪猛地刺出,直取石锁下方,然后一挑,那石锁已被他挑起飞出。
然后他第二枪疾刺,挑飞了第二把石锁。
一时只见两枚硕大的石锁当空飞去,人群中不由爆出了一声彩。那两枚石锁后面的追赶着前面的,追上了在空中一碰,一时轰然落地。只听那人笑道:“小弟是覃统领帐下参将木沉香,不知这下耿兄可愿意入门了?”
那耿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有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耿直一收藤枪,已将之缠入腰间。他走向门内,行过木沉香身畔时,不由温颜一笑:“帐下之人尚如此,覃千河真不知会是何等角色。”那木沉香也冲他一笑。耿直并不停留,就此步入。木沉香却拖枪冲辕门外的诸人道:“咱们且破了这些蠢规矩。有哪位愿意露上一手,可令小弟佩服的,即请入内。”他一语喝完。一时却无人应声。
静了一下,方听一人笑道:“我来。”那人人未至,声先至。而接着飞来的,居然是适才已被木沉香挑飞的两把石锁。那两把石锁极为硕大,这时已磕碰得边角破碎,这时被人一掷,居然轻如无物,划起了好大一阵破空之声,直砸向辕门正中。
掷锁的人就跟在石锁后面,他身材壮大,紫色脸庞,浓眉大目,极为剽悍。木沉香一望即已认出,叫了声:“铁棠兄”他一声未完,却忽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后发先至,竟超过了铁棠,接着又赶上了那两枚石锁,却在那两把凌空飞掷、声威赫赫的硕大石锁间那细窄的中缝内,硬生生钻了过来。当真惊险已极。
那人一晃即已入了辕门。木沉香和那大汉铁棠一见那少年身法,都不由面上一愕。
——这手如云泻地的身法也当真惊人!
掷锁的铁棠这时已经跟近,那两把石锁再度轰然落地。铁棠抬脸冲木沉香就问了一声:“来的可是罗卷?”
木沉香却摇摇头。那人远比罗卷少年。
可他也没拦,任由那少年跃入辕门之内。
那少年一入辕门,就直冲那后面搭起的擂台而去。
适才那穿石锁而入的少年正是李浅墨。
他既答应了王子婳,这大野英雄会,却是不能不来了。
因为他情知,要找罗卷,必须先找到虎伥。
大虎伥想来躲避罗卷已躲了很久。可依现在的形势,李浅墨猜想:大野英雄会既开,虎伥只怕就不会再躲避罗卷了。
这场盛会,大虎伥一定会现身!
因为他现在已有庇护。
他现身之后,正好引出罗卷,到时,也正好借天策府三位护翼统领之力,就此除掉罗卷这个心腹大患。
李浅墨的眉头一时不由皱了起来。
自从那日见了楠夫人之后,李浅墨就觉得,大虎伥这人,不只罗卷要杀,自己如遇上,也要杀之
可问题是:怎么杀?
毕竟无论是谁,只要能借得覃千河、许灞与袁天罡之力,普天之下,只怕再无人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
李浅墨望着那方擂台,心下却在筹算着彼此实力,一时不由大是担心起来。
——如果自己是罗卷,自己该会怎么办呢?
——也许,自己会早早到来,一来,就坐在那辕门之畔,说上一句:“凡人皆可入,大虎伥不得!”
不知怎么,他极不情愿罗卷开罪于天策府护翼。
可依他的想象,罗卷又不可能不来。他一念及此,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忽听得身后门口,一阵骚乱之声传来。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有人刚露了一手,得了木沉香的赞许,方入得辕门,身后却响起一片鼓噪之声。
听那鼓噪声,却是那人的仇家来了。
只听得木沉香沉声喝道:“一入此门,江湖恩怨两断。如再寻仇,那是与朝廷为难了!”
他拖枪而立,正挡在门口。
那寻仇的人对天策府也深为忌惮,一时不由踌躇不前。
李浅墨见此情形,心里不由暗叹:大虎伥若已入此门,罗卷纵来,只怕也无可奈何!
可——只要大虎伥前来,罗卷又如何会不来?
却听身边忽有人道:“小哥儿,怎么面生得紧,你却是从哪儿来的?”
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正是适才柳叶军的耿直在冲自己说话。
他不惯与人交谈,脸上先是一红。他不想回答,一时也说不出模棱两可的话,就只是笑了笑。
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站了三五个人。
这里本在那擂台下面,那擂台,高可七尺,那几人似乎都对自己兴趣颇浓,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见到这架势,李浅墨脸上一时不由得更红了。
只听耿直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本来我也不该轻易动问小哥儿的出身来历,只是适才见到小哥儿的身法甚为眼熟,所以忍不住想打听一下。”
说着,他一笑:“如果小哥儿正如我所猜的,是那人的弟子。不知可知道,就在我们柳叶军中,却正有个小女孩儿,年方及笄,花容无双,手底下的功夫也颇过得去。论年纪,本来是时候寻门亲事了,可因为她自小时见过一个人,所以就一直吵着,说此生此世,非那个人的弟子不嫁。”
李浅墨先还静静地听着,心里盘算:他说的可是肩胛?
可听到最后一句,倒似明了了,那人说的一定是肩胛。但接着,脸上一时不由扯着耳根地红了起来。
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却是更多的大野英豪们想来都露了手让木沉香看得过去的功夫,拥了进来,一时就进来了好有三五十许。
本已不方便说话,耿直却略不在意,只听他笑道:“现在怕来不及说了,等比罢擂台,小哥儿你可别慌着先走。我跟你保证,她长得绝对让人满意。到时,我再跟小哥儿好好地一叙。”
说着,他忽探身靠前,冲李浅墨耳边低声道:“估摸着我猜得不会错,我可以先告诉你那女孩儿的名字。”
“她叫——耿鹿儿。”
李浅墨只觉得被他捉弄得,心头直如一头小鹿在撞,没想那女孩儿就名叫耿鹿儿。他在心底念了一声,却也觉得好听。一抬眼,正看到耿直那含笑带逗的眼,不由更是心慌。
好在,这时只听得锣声一响,擂台上有人叫道:“时候到了。”
李浅墨几乎忍不住感谢地望向那擂台之上。
只见那粗木搭就的台子上,正有一名虞侯手执一锣,看着东方日影,向门口喝道:“闭门。”
一阵挪动铁蒺藜的声音传来,想来是木沉香命令手下闭门了。
此时,擂台之上,却有三人升座。
一个生得长脸方颚,略有髭髯,神色凝练。他腰佩一剑,剑长过膝,想来就是号称“阅尽千剑”的覃千河了。
他是今日主事之人,在正当中一张椅子上坐了。
擂台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把椅子,椅子上落坐的,一个星冠羽衣,想来就是传说中的袁天罡;另一个一脸虬髯,当是许灞。
李浅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三个人。
他不由仔细打量去,却越看越是心惊:覃千河凝练洞达,袁天罡神形脱略,而许灞,人如其名,不言不动,身上也有种灞水奔流的气势。
就是师父前来,不知当不当得这几人合击之力!
却见那司仪之人冲他三人各行了一礼,方冲台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台下群豪一愣,没想一开头,居然宣讲的就是圣旨!
覃千河,许灞,袁天罡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而擂台之下,更是响起一片声响。
——那是天策府卫的侍卫们一齐跪倒的声音。数百人齐刷刷地跪下,这仪式想来他们久已见惯。李浅墨怔怔望着这般凝重的礼仪,目光不由扫向场中的大野群豪们。
却见他们也都是一愣。台上那司仪念得声音越是雅正庄重,那声音后面裹挟的,却似有一整个大唐的堂皇制度,那是庙堂九重、垂拱端居的一代帝王治下,君君臣臣的谨严礼法。
台下的大野群豪们好有三五十人,这时他们面面相觑,似是惊讶于这突然到来的“圣谕”
见到那么多人跪下了,大野群豪中渐渐有人也开始站不住。
迟疑了下,终于是有人慢慢地屈膝,最终跪了下去。
然后,一开了头,就不断地有人在那圣旨的宣读声中跪下来。
立着的人越来越少,眼见跪下的已经过半——都是当年的大野龙蛇,无拘无束的日子过惯了的。李浅墨一时不由好奇地望向他们的脸色,却见那些人,一个个神色凝重。可那凝重中露出的仓皇,却怕是他们一生中少有的。
李浅墨心中轰鸣: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了他叔叔一手开创的伟业。原来,这就是唐!
那煌煌如日之初举,日渐繁盛的大唐。
可那些汉子们的脸色,却让他心中陡起荒凉之感。
他心中一时百味杂陈,当真是荒而唐之,唐而荒之。
不错,就是那种又荒凉又堂皇的异样之感。那感觉,如同看到了当年野火焚烧的大野荆棘,终于无可挽回凋落伏地,一个个枝丫横生的生命,就那么开始规规整整地装入了一个既定的笼子里。
李浅墨一时荒凉四望,只觉得,这人世,第一次在他心目中呈现出如此荒唐的异象:那是一面堂皇着、一面萎落着又一面荒凉着、一面堂皇着的错愕难明的历史画卷。他不由略略闭了一下眼等再睁开时,却见圣旨声中,还站着的人,连上自己,已不到十个。
他看向那些大野豪雄的脸色,却奇怪发觉:倒是那些终于跪倒的,一个个面色重归于平静,像卸下了一副担子,又稳当当地准备担上另一副担子时那种宁定的心情;而那些犹挺立没跪的,脸上的神色,却惨淡中掩饰不住仓皇与悲凉
这是一幅奇异的画面,李浅墨像看到铅沉沉的厚暮中,那苍凉的落日;同时也像看到那浓密密的彤云中,涌出的朝阳。
他说不清心底的感受,只觉得,在这四海一、九州同的盛世里,感到了一种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感受到的凄凉。
耿直却似明白了他的所想。
那短小汉子似乎没想那么多,或者已经想透了,这时冲李浅墨眨眼一笑,然后,半庄半谐地,仿佛顺从又仿佛自嘲地,单屈一膝,单腿虚虚地跪了下去。
他跪下的那只膝盖,也半就不就的,其实并未贴地。表面上看,那姿势也还过得去,可李浅墨见到他眼中神色,一时只觉得那架势,真不知他是俯就了,还是正打算逃跑着。他到底年少,心底忍俊不禁,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耿直冲他又夹了一下眼,笑着低声道:“你没见过这场面。当年,我在王世充手底下干过,这场面也是常有的。其实,没什么稀奇,不过一会儿,也就完了的。”
果然,那圣旨不长。
好在,那圣旨不长。
等它念完时,不只台下,连台上覃千河三人,似乎都略略舒了一口气。
一直站着没跪的几个大野豪雄这时不由紧紧地向台上盯去。
好在覃千河似乎对方才大家的心思视若无睹,也不追究那些未跪者,只听他开声道:“今日,在下代朝廷举办西州之募,特聘天下大野英才,现征招西州斥侯帅一名,虎牙都尉一名,果毅参军”以下说的都是拟招募的职缺。
然后,只听他又道:“当然,如有特异专才,因人设职,也未尝不可。当今圣人在上,但求野无遗才”
李浅墨不知怎么,思绪一时岔了开去:野无遗才,这似乎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追求的治世了。可若真野无遗才,那岂非朝廷臃肿,四野荒凉,强干弱枝,天下懵懂尽多的人才,尽都充斥于长安,而那荒凉四野,却将奈何?
耳边还是覃千河干练宁定的声音。
只听他道:“咱们行伍之人。也就不必赘言了。接着,就请各位豪杰到擂上来比划比划。各显下平生绝技,兼报下履历籍贯,我与许兄、袁兄”他冲那两位方向略点头致意了下“当竭己菲薄之识,共同评定,以求才当其职。”
说着,他一挥手,擂台之上,那司仪之人已退,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一时,李浅墨只见那些大野豪雄们犹豫了会儿,终于有人一跃而上。
那人上得台来,先冲台下诸人抱拳一礼,然后,更不多话,打起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来。李浅墨性耽于武,不由仔细看去
直到,那人一套拳打罢,报了一串简短的履历,有书记记录在案。覃千河冲他略微点头,与袁天罡、许灞三人互望了一眼,各自用笔记下了些什么,接着就另有一人上台。
李浅墨不关心他们的评定,一心只看上台的人各施绝学,献技时露出的种种功夫身法,心里不由感叹:师父说得不错,大野之中,藏龙卧虎,当真各有各的法门,也各有各的妙用,倒真说不得谁可以技压四方。
他正看得入迷,却听身后忽传来一片躁响,那是十几匹马的马蹄一起发出的疾踏声响,乱雨打篷似的,怕是只有战马才能奔驰得出这般的威风凛凛。
转眼之间,那十几匹马已奔至辕门,门口的侍卫方待阻拦,却听马上人喝道:“紧急军务!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将军麾下!”
说着,他们并不停马,居然马跃蒺藜,一冲而入。
擂台之下,一时人人回望。只见得那十几匹骏马个个雄壮,风驰电掣般,一眨眼即已飞驰到擂台之下。
那十几名骑士齐齐勒马,马儿被缰绳拉得人立而起,却有一人从马上腾身而起,转眼已落到擂台之上。
那跃上擂台的人却怪,头上罩了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上绘出了一个笑纹,不知怎么,那笑纹让人看了直觉心里古怪得不舒坦,像那笑后面藏着冰冷冷的牙,咬噬似的等着择人而噬。
李浅墨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虎伥!
他直觉地感到那来的人就是他。
——他、终于还是来了!
却见那十几匹马上的骑士也个个都戴着副狰狞的面具,俱是金属所制,日光下发出一片冷冷的光。
李浅墨只听身边的耿直低语了声:“貔貅”
李浅墨疑惑地望向耿直,只听耿直冲他低声解释道:“是侯君集帐下的貔貅卫,他们俱头罩面具,据说阵前军中,十分凶悍猖狂。”
立在擂台上的那人并未说话,却是擂台下方马上的一个貔貅营统领样的人物冲台上抱拳一礼道:“覃大人,闻得天策府另开西州募大野英雄之会,小弟奉侯将军之命,特护送虎伥兄前来应募。”
——原来朝廷的西州募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由兵部尚书侯君集主持的普通士兵的招募;另一部分就是天策府覃千河主持的大野英雄会,专为招纳普天下的大野英豪。
侯君集其人独揽大权已惯,当然见不得天策府卫插手他自认为本属于他的事务。
要知,去年高昌国就是他以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的职衔带领三军打下来的,岂容他人分夺自己的权力?但天策府经办此事,却是得到了李世民的首肯,侯君集虽心下不服,明面上也不好如何的。
如今,他特命麾下护送虎伥来此,分明是要借应募之名,掩尽天策府卫的风头。
覃千河已经站起,冲那貔貅营统领一点头。
却听那统领道:“我们专程护送虎伥兄前来应募西州镇军中果毅先锋一职。侯将军对他极为敬重。都是军中兄弟,客套累赘的话也不用说了。”
说着,他一侧头,冲着擂台下的大野群豪们朗声道:“如有人也欲争夺此职,那就即请上台,都是男儿汉大丈夫,也不用婆婆妈妈,尽可跟虎伥兄手底下见真章。”
大虎伥想来已说动侯君集全力相助他了。李浅墨向擂台上一望,却见他戴着银色的面具,立在台上,睥睨自豪,心下就忍不住一怒。
只听身边耿直低声喃喃道:“妈的,我不稀罕那什么果毅先锋,但看到他这么嚣张却气不顺。”
一时,果有人想争夺那果毅先锋一职,跃上台来。
从开擂到现在,不过是各人自演绝学,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交手。
大虎伥功力果非等闲,不过数十招,就逼得那人脱刀落擂。李浅墨心中只觉得一阵突突地跳,他的手心都在出汗,眼盯着台上的大虎伥,心里想起的却是那夜在新丰见到的楠夫人,她汗湿的脸颊上粘着发,守在烧成焦炭的丈夫床前,手执一刃那空废此生、拼煞此生的神情,激得他几乎忍不住要跳上台去。
台下的大野群豪见到虎伥如此身手,又如此声势,都久知他的声名,一时也无人再跃到台上去。
却见那大虎伥在台上负手望天,自负已甚。
台下,却有那貔貅营统领代他问道:“再无人上台了吗?”
一时无人应答。
却听那人又再问道:“可是无人上台?”
依旧无人应答。
却见那貔貅营首领朗声一笑:“我最后再问一次,如无人上台,这果毅先锋一职,可就是虎伥兄的了。”
然后,只见他横眼四扫,威风赫赫。
蓦地,他突喊了一声:“罗卷,你不来了吗?”
——这是一个圈套!
连涉世不深的李浅墨也感到,这是一个圈套。
他发觉自己小觑了那大虎伥。原来,他不只借势可得覃千河、袁天罡、许灞天策府护翼三大统领的庇护,还带来了侯君集手下的貔貅营!
他分明是估准了罗卷的脾气,就要借着罗卷的傲气,好逼他出场。
可罗卷但凡一出场,要诛杀大虎伥那、惹动的可就不只一个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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