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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只见王子婳一转身,正面朝向那些五姓子弟。

    那五姓中人个个以为她要私自与罗卷成婚,不惜背离五姓门风,才办得这般隐秘。

    一闯进来,却不见罗卷,又见到这么多人,不由大吃一惊。

    及见到殿前廊下的古上人清奇古貌,似乎正在度化王子婳,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却听王子婳淡淡道:“要找罗卷?郑世兄还请别处去,不要搅了我的入道之典。”

    赶来的郑姓子弟却是荥阳郑阮,与他同来的还有“岗头卢”的卢似道与“土门崔”的崔明奇。

    这三人,或是出于私心爱慕,或是上承长辈之旨,俱都有迎娶王子婳之意,也是五姓中争娶汲镂王家女子的佼佼者。

    可当面对王子婳那明媚双目,还有玄清观里的局势,一时都不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却见王子婳重又侧身,面向古上人而立,微微一笑:“弟子诚心入道,上师慈悲,请继续行礼。”

    五姓子弟见到这个场面,一时措手不及,不由呆住。有情急的只叫道:“不可!”

    王子婳不屑一顾,只以目光淡定地向古度示意。

    古度微笑着从子弟手中取过那一袭道袍来,双手抖开,一时只见丹霞一展。

    只听古上人道:“披此袍,别云泥;入此门,息尘机;束此发,得清逸;别此身,悟太一”说着,展袍即披向王子婳身上。

    只听郑阮猛喝了一声:“不可!”

    他情急之下,抖手就打出了一道绳镖。

    坐于廊下的邓远公轻哼了一声,手上袍袖一挥,已随手将一柄木如意向那绳镖掷去,只听得“夺”的一声,那绳镖与木如意俱坠落于地。

    郑阮惊怒之下,身子已向前扑起。

    邓远公一起身,拈指作势,就向他点去。

    他不欲太过惊扰,动作并不大,作势之下,只攻其必救。

    郑阮怒哼一声,身形一避。一时邓远公与郑阮,还有继之而起的崔明奇与卢似道四人兔鹘百变,已一进一挡,胶着在那里。

    其间卢似道高喝道:“子婳,你一意孤行,要做此事,可曾上禀王老伯知道?如若没有,我们五姓同气连枝,可容不得你这样率性而行。”

    王子婳情知有邓远公在,五姓之人一时搅扰不得,冲古上人一示意。

    古上人已将那袭道袍向她身上披了去。

    这时又听一人喝道:“慢!”

    他只说了一个字。但场中光景顿变。

    那一字吐得沉稳凌厉。古上人也算三清门中一等一的好手。却被那一声喝震得手下一顿,只觉胸中一阵气息阻滞。

    殿下的郑阮与崔明奇、卢似道三人闻声之下,既惊且喜,可喜色中另有狐疑。连邓远公此等好手,被那一喝之下,也突然住手。他凝目场外,似乎心中已猜到了来人。

    王子婳缓缓回头。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人居然会在这时出现。

    那人身未至,气息先至。

    场中功力弱的一时只觉得这玄清观中,不知怎么,突变得气息凝滞,压得人呼不出气一般。那气息胶如泥沼,滞重累赘,王子婳缓缓回头,却听古上人哑声问道:“来人可是李泽底?”

    不错,来人正是李泽底。

    他身挟五姓壮年中人第一高手之誉,正自门外缓缓走来。

    一见他的步态,方场内虽说高手云集,却早已有人爽然若失。那一分渊停岳峙的气度,果非寻常人可望其项背。

    李泽底的脸是黑的。可他黑黑的脸上,神色颇为温和。

    只见他一步步走来,直走到殿前距王子婳二十步处,才开口道:“贤侄女,令尊已开出聘资,五姓子弟,无论是谁,只要杀得了罗卷,即可迎娶你。你怎可如此耐不住等待,急急地入什么道?”

    王子婳也定定地望着他,仿佛在想怎么说一般。

    可她也知道,此时无论何等言辞,哪怕聪明如她,只怕也万难撼动李泽底的主意。

    一念及此,她索性脱略,振声一笑道:“那你倒说说,凭单身只剑,五姓中,到底有哪个年少子弟杀得了罗卷?我爹开出这聘资,不是明摆着让我白头独处吗?”说着,她嫣然一笑“与其如此,不如我及早入道。不管怎么。这也胜过独守空闺不是?”

    然后,只见她面色一沉:“也许,他们确是有可能杀得了罗卷。但天知道,会是多少人一起杀了罗卷。李叔叔,难不成你要我一下嫁给那么多人?”

    她语意中已含谑笑:“咱们五姓家风,可不能由此败坏的。”

    李泽底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他黑如沼泽的目光一向让人难测其深,可看着看着,只见里面越来越露出温和来。

    只听他宽厚地笑道:“也许不用等那么久。我答应你,半月之内,必杀罗卷。如果我杀了罗卷,也保证是我一个人。你就一不用怕有辱五姓门风,要嫁给那么多围杀的小娃子了;二也不必害怕白头伶俜,孤身终老了。”

    他笑得越来越温和,温和得都有些超出他的身份了:“到时,你就不用叫我叔叔了。”

    他声音几乎温柔起来:“咱们五姓中人,不过世谊。辈分之别,向来不分明。”

    他一双眼温厚地看着王子婳,那可能是他这个一直未娶的壮年男子所能有的最静谥、最和暖的温柔了。

    可这几句话也当真让一向镇定的王子婳直觉得五雷轰顶。

    难道,连李泽底也想迎娶自己?

    不过,这对她倒不算什么污辱。王子婳的心思一向与人不同。

    她头一次略带微笑地看向这个李泽底。这个男人,在五姓门中,也算是一代传说了。据说,他从来都看轻女子,生平不近女色,可怎么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也是五姓中少有的让王子婳也能尊敬的男人。

    这样的人看中自己,多少也算一点荣幸吧。

    可一旦一个男人对她表露了心事,王子婳会立时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她的笑中带上了一点宽容,这一丝宽容被李泽底看到,他的脸色猛地就变得更黑了一些,露出沉沉泥沼般的戾气。

    他从来不容许一个女子看轻自己。

    可就是他这容色一变,也让王子婳立时觉得他并不可爱。

    她眉锋一剔: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把自己当“大男人”的俗物而已。跟他苦修武学而得五姓“第一人”之称一样,自己也不过是他想获得的荣耀罢了。

    这么想着,她面色渐冷。

    却听李泽底沉声笑道:“如果半月之内,我杀不了罗卷。那时,我保证你可以如愿出家,求真访道也好,表面文章也好,如果有一个人敢说一声‘不’,我第一个为你护法,饶不了他!”

    王子婳心中腾地一怒:就是罗卷,也不敢如此干涉她的决定。

    那凭、什、么?

    ——你!

    场中不只她一个人大怒。

    郑阮、崔明奇与卢似道见到李泽底来时,本就惊喜中带着狐疑,这时听到李泽底公然示爱,一个个脸上都气得扭曲起来。

    那是一般的少年子弟对已居高位的当道父叔辈的幽暗的愤怒,无可发泄,所以更加地扭曲强烈。

    ——世上的便宜都被你占了去?

    王子婳看见他们的神色,不由略感有些好笑。

    她突然有一些脱己悟道的感觉。原来除了她自己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在今日的众人眼中,她就是一具肉体,一具令人艳羡、惹人垂涎的肉体。像一只美丽的鹿,无人欣赏它的步态,无论狮子、鬣狗、郊狼她只不过是他们为满足自我争夺的一块肉。

    她抬眼看向古上人。但古上人已收回了持袍的手。

    在李泽底的威逼下,看来他一时也不敢确定是否还要给自己披上那袭道袍了。

    她随意地看向鲁晋。如她所料,那粗豪大汉忽然身形缩得很小,已不知躲到了哪儿。

    她接着看向邓远公。

    邓远公已是她唯一的倚仗,他是在座人中,自己请来的第一好手。

    只见邓远公一身黄衫松垂褶皱,整个人凝定得当真如六朝石上的松纹石刻,古拙精怪,双目炯炯地望向李泽底。

    李泽底没有看他,依旧盯着王子婳。

    邓远公明于世事,他那一双洞明老眼就是他的利刃。他一直盯着李泽底,像要一直地看到他心底里深处去。

    这已是高手的比拼,其间关涉的,不只毅力、气息,而直接是性命意志之战。

    可他看不透李泽底那沉如黑沼的沉重。

    不上一刻,只见邓远公额头冒汗,那汗一大颗一大颗地滴落。他身边,王子婳原来的侍童小单已忍不住紧张地捉住他的衣角。小单是乖觉的,他分明在提醒邓远公跟他家小姐当初的协议。

    可终于,邓远公浑身之力一泄。然后,他脱力一般,无法自持地突然重重地坐了下去。

    他这一坐,竟都没控制得住,只听得椅子“咯”的一声,似已断了一根椅腿。

    王子婳心中一时悲凉,身子向后一颤。枇杷与卜老姬,两人一左一右,扶持住了她。

    卜老姬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现出一片狂悍。她选择了王子婳,因为她年轻时也曾经历过那么多男人,可最后所余,仅只伤害。

    她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受男人的摆布。

    只见她根根白发无风自立。她脸上的皱纹都跳了起来,一根拐杖直欲深插入地。

    她就要出手!可王子婳情知,以卜老姬的身手,对付别人犹可,可若是对付如李泽底这样渊藏海深的高手,那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勇悍,而是像罗卷那样的无顾无忌的奔腾之剑!

    可卜老姬绝对不会容忍眼看着自家小姐受辱。

    “咯”的一声

    卜老姬咬碎了自己的一颗牙。

    王子婳心中头一次升起这样一种感动。她明于天下流脉,也深悉卜老姬所修之术,情知她若咬碎了这一口钢牙,再出手时,会是什么结果!

    对于跟随自己的这个老女人,她头一次升起这样一种感动。

    ——只为,她们同是女人!

    没错——她是女人,她也是女人谁说女人和女人之间,就不存在那种意气相投、肝胆相照的勇烈?

    只有她明了自己的伤痛。

    可这时只听得“铮”一响。

    却似一片雁翎划过了千山寒影,一桨搅动了万里烟水,一根指甲划过了素弦锦瑟。

    然后才听得一个又慵懒又萧索的声音道:“你不可威逼她改变自己的主意。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主意。”他把“自己”两字说得很重“你说你杀得了罗卷。那你先试试杀不杀得了我这个绝对杀不了罗卷的人,如何?”

    说着,抱瑟之人已鹄立而起,如朱雀桥边,乌衣巷里,日正斜时,有一个人倦倦地卧在斜阳下。

    只见他淡淡地笑着,头上乌巾上的两根飘带随着站起的身形徐徐飘动,一身乌衣荡起细软的波纹,像江南水乡里那被长篙搅动的烟水

    ——正是谢衣。

    王子婳知道,他斗不过李泽底。

    她深明谢衣的功力,他确实算年轻一代、王谢子弟中少有的高手,虽说他从来都是一脸病容。可她知道他的病,为这个,他几乎永远无法修习到自己所渴慕的境地,也几乎注定无法撼动李泽底那厚如泥沼的修为。

    但谢衣峭然的身形还是一立而起。他随手拔出了一把竹剑。

    那剑真是竹制的,剑上带斑,韧且雅秀。

    他缓步而出,胜似闲庭信步。可是,他没看王子婳一眼,哪怕王子婳头一次这么长久地注目于他,还是没回头看她,哪怕一眼

    他的眼中已淡如烟水。就算无数的六朝情韵、无数的家世翻覆、无量的钟情浅恨隐于那团烟水底下,就让人只能揣测,全难洞见。

    李泽底忽喝了一声:“好!”谢衣右手曲肘,左手执柄。他用的是左手剑。可他的出手全不似在面对面决斗。那竹剑斜斜而出,他浑身乌衣飘动,行如烟水。

    而他的剑,是在这迷离烟水中的一柄“判然”

    哪怕他一剑起处,身形如何的托烟寄水,可手中那一柄剑,却韧成南天之竹。

    ——谢衣的剑就名为“判然”

    他行的是“两分剑法”每当剑尖颤动,不多不少,恰只两分。

    而在他手下,那一剑既出,场中光景,即刻豁然两分。旁人平时只见得到他表面上的温和平静,直到此时,才见得他风骨。

    他不出手时,风轻云淡,可他既出手,无论面对何等繁难,他心中所持,已有定见。面前善恶,立时两判。无论多少缠缠绕绕,在他手底都早已两分判然。

    这即是谢衣的“判然”一剑。

    谢衣名噪江南,自非虚致。面对如此一剑,李泽底也不敢托大,他双拳击出,行的是“九地黄流”之术。李泽底平生修为,横绝一时,潜纳深藏时,如无底之沼,若遭人攻击,必默无响应,令敌人全如沉陷。

    他平生不爱带兵器,出手只以拳掌。可他那一手“九地黄流”之术,一施展开来,一拳一掌,直如九地黄流乱注。相传他曾于龙门击浪,波涛千里下泻,一拳即可遏中流之舟。

    王子婳盯着他两人的对决,双眉紧锁,目光愀然。她不知谢衣抵不抵得住李泽底,可还是心存侥幸,余光不由朝邓远公望去。邓远公与谢衣为忘年交,又是江湖耆旧,一双老眼,可谓辛辣。她眼见邓远公的神色,一开始也有希冀,可接着,却只见侥幸之念。然后,他突然闭上了眼。

    他双眼一合,王子婳就已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犹有不甘,侧目望向古上人。却见古上人眼都不眨地望着场中二人的龙争虎斗。这样的硬仗,可不是寻常得见。他的眼角扫到了王子婳眼中的探寻,知道她的急切,可他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子婳情怀欲裂,她不是男人,不关心那场仗是如何打的,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这时她目无所寄,一垂眼,却看到了谢衣留下的那张锦瑟。

    那张锦瑟为谢衣所携来,想来是为了要在自己入道成为女冠时为自己抚上一曲,以为相送。

    王子婳向那张锦瑟靠近,走近了,不由俯下身,拾起它。然后,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抱瑟于膝。

    她忽然抬首,也许,这已是谢衣的最后一战。她要看着他。她和他都知道,在李泽底手下,这样的一战,必遭不幸。谢衣与她皆是出身名门,一双阅世之眼,在那百年阀阅的门第之下,久已锻炼得听头知尾,料定得一切行为的后果。

    可是,他还是不计后果。他要的只是这一战。

    因为,这将是他毕生中,唯一不计后果的一战。

    因为在他看来,这也是,他与她共同的一战。

    所以,她一定要看。

    她一抬眼,在李泽底九地黄流般的漫天拳掌下,似头一次见到了谢衣那江南子弟的风流雅致。

    她忍不住手里随兴轻轻地一抚弦。那五十根弦在她指上怆然一响,那声音勾连在弦间,久久不散。

    王子婳知道,谢衣平生所仰慕者,无过于嵇康而已。这时一望之下,只觉得谢衣的剑意,分明出自嵇子的述怀。

    嵇康曾有四言赠秀才入军诗十八章,那想来是谢衣的挚爱,因为他曾手抄过好几个版本送与自己。

    谢衣还知她喜读天下拳剑之谱,曾手录两分剑谱送给自己,那里面,夹杂题写的就是嵇康这赠秀才入军诗十八章,所以王子婳一见之下,即能明了谢衣手中的剑意之所在。

    人生寿促。天地长久。

    百年之期,孰云其寿?

    思欲登仙,以济不朽。

    揽辔踟蹰,仰顾我友。

    王子婳脑中忽浮现起这几行字。原来,平日静静无言的谢衣也并非全无自己的表达方式。他情知这一战的凶险,竟在剑意里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

    那一段,分明在说起对自己入道一事的观感“思欲登仙,以济不朽。缆辔踟蹰,仰顾我友。”

    王子婳看着谢衣剑下之意,口中不由喃喃道:

    所亲安在?舍我远迈。

    弃此荪芷,袭彼萧艾。

    虽曰幽深,岂无颠沛?

    言念君子,不遐有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想起此生与谢衣的交游,还有谢衣那一向不欲对人轻言的身世。当真“虽曰幽深,岂无颠沛?”

    王子婳眼望谢衣剑意,一时不由情怀激动,脑中回忆起那份剑谱中的题字,随手挥弦,看到局势激烈处,口中已不由朗吟起来:

    鸳鸯于飞,肃肃其羽。

    朝游高原,夕宿兰渚。

    邕邕和鸣,顾眄俦侣。

    俛仰慷慨,优游容与。

    这分明已是谢衣对自己的临别赠言。原来,他依旧还在祝福着自己与罗卷。

    可当此危局,罗卷何在?

    王子婳忍不住突然想起罗卷。因为这时,李泽底的拳势已霸道至极!

    眼见他一拳击出,黄流九派湍飞之下,万落千村狐兔奔散,眼见得谢衣一时半刻内必败。而在李泽底手下,败即是死。

    王子婳忍不住耸然立起,口中高吟,就要出手。

    邓远公已一怒睁眼,古上人垂首叹息,不料这时忽听得一剑锵然之响,后面廊顶,已有人挟剑出击,口中怒喝道:“竖子敢尔!”

    居然有人敢怒斥李泽底为“竖子”!

    ——可那一剑之发,奔腾流逸,李泽底在即将得胜之际,突然警觉。他抬眼一望,只见那剑来的方向,正背着太阳,而强烈的日光,一时迷了他的眼。他只见到一个黑影,如大野流韵,奔腾澎湃地向自己袭来。

    他面色陡变,那一剑奔袭之势,让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却是他平生最不想再见的!

    ——当年李泽底为苦修“黄流”之术 ,曾做过一件令自己永世亏心的事,可那件事,就曾为那人撞破。那人当时也曾一剑败了自己,还威逼自己立誓。

    他眼见这一剑之出,只觉当日丑事,与那场挫败同时袭来。

    一时抵不住记忆里那深深的悔恨恐惧,他突然收手,眼中大现惊恐,口中仓促喝道:“我说过此生永不见你。你既来,我就走!”说着,他猛然收手,身子向后疾跃,头都不回,仿佛不敢看清来人一般,一逃即已逃远。

    如此突变,却让满场之人惊呆。

    大家再想不到李泽底这般人物,竟会被来人一剑惊走。齐齐凝目向那来人看去,要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愕然地持剑场中,呆呆地立着。

    ——那正是李浅墨,他心中正迷惑至极。如不是眼见谢衣遇险,他再不敢一剑奔袭向李泽底。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泽底竟会被自己的一剑惊走。

    然后,他就看到谢衣。

    谢衣望着自己的神色,一半大是温暖,可另有一半,却似带崇敬。那崇敬分明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望着自己身后的人。

    李浅墨心中滞了滞,想起了那个看来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肩胛。

    然后,他忽望向王子婳:“罗卷托我传话。西州募后,只待他剑诛大虎伥罢,即是归来迎娶你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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