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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两难
汤怀远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请随我来。”假山洞里有条地道,通往一间密室,汤怀远带领楚劲松进入密室,这才告诉他道:“飞天神龙恐怕已经来到京师了!”
他以为楚劲松听到这个消息,纵然不是大吃一惊,也会交了面色,哪知楚劲松仍是神色如常,毫无反应。
汤怀远怔了一怔,继续说道:“这消息是剪大先生派人暗中通知我的,据说飞天神龙昨天曾在西山出现。虽然还不敢断定是他,但是他的可能性十分之大!”
楚劲松仍然没有搭话,只是淡淡说道:“是他又怎样?”
汤怀远道:“若然是他,当然是要老兄出手了。”
楚劲松道:“新来的这位齐大圣,武功胜我十倍。”
汤怀远道:“这位齐先生的武功虽然高强,毕竟是初相识的朋友,他曾与舍弟有言在先,此次他只是为了想见识飞大神龙的武功而来,是否出手,要凭他高兴,他说,倘若他看出飞天神龙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他就没兴趣出手;但倘若比他高出很多,他又不敢出手的。”
楚劲松笑道:“要找到一个功刚好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可就难了。”
汤怀远道:“是呀。而且出手的目的也和咱们不同。用他的话说,他只是想见识飞天神龙的武功,不想卷入漩涡的。但你知道,剪大先生和徐大侠则是希望咱们能替武林除害,杀了飞天神龙的!”
楚劲松道:“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勉强他替咱们去出死力!”
汤怀远道:“还有一层,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有些事情,恐怕还不能告诉他。比如说飞天神龙藏在西山的消息,我就未便敢告诉他。”
楚劲松道:“你疑他是替飞天神龙来卧底的吗?”
汤怀远道:“料想不至如此。但防人之心则不可无。再说,倘若他只是泄漏出去,也会误事的。总而言之,他只是一枚非到不得已时不能运用的棋子!”
楚劲松道:“那么就不必再谈他了。你只说你们希望我怎样做?”
汤怀远道:“剪大先生请你我二人明日到穆统领府中商议,依我看恐怕他要你第一个出手!”
楚劲松道:“明天我与齐大圣有个约会。”
汤怀远道:“我知道。但这约会不过是拜访性质,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
楚劲松道:“不错,他是这样说的。但我瞧他神气,恐怕还有别的事情。”
汤怀远道:“如何对付飞天神龙,是目前的大事!什么事情都不会比这件事情更为紧要。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陪他去拜访你,即使他有别的事情要谈,中午之前也可谈完了。剪大先生的约会是在正午,我猜他很可能请你下午就去西山打探虚实。你可得先有个准备才好!”楚劲松道:“准备什么?”
汤怀远小声说道:“楚兄,咱们是老朋友,我知道你和剪大先生是过命的交情,但这个秘密我不告诉你,我觉得对老朋友不住!”
楚劲松怔了一怔,道:“什么秘密?”
汤怀远的声音更小了:“这秘密是关于飞天神龙的身份,你不必问我是从哪里打听得来,总这不会骗你!”他们是在密室私谈,但当汤怀远说到“飞天神龙的身份”这句话时,好像还在害怕隔墙有耳似的。
楚劲松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我几曾不相信你的说话。但你尚未说出他的身份,怎的就这样紧张?”
汤怀远道:“你不要笑我紧张,他的来头当真是非同小可!”顿了一顿,缓过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你猜飞天神龙是什么人,他,他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的徒弟!”
楚劲松笑道:“你给齐燕然的名头吓住了吗?不过,你这消息未必确实。”
汤怀远道:“你因何这样说?”
楚劲松道:“据我所知,齐燕然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徒弟,儿子和徒弟都已死了。”
汤怀远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飞天神龙就是他那个已经死了的姓卫的徒弟的儿子,在齐家长大的。名义上齐燕然是他的师祖,实际却是齐燕然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正因为他的儿子和徒弟都已死了,他最疼爱这个徒孙!我不敢劝你临阵退缩,但也不敢鼓励你去打头阵。”
楚劲松笑道:“我知道,倘若我打头阵,不论结果是否杀掉飞天神龙,齐燕然是决不会放过我的了。甚至他不仅要杀我替他徒孙偿命,还要祸延我的家人呢。”
汤怀远道:“是呀,所以我不能不告诉你,请你自己决断。”
汤怀远继续说道:“他那个姓卫的徒弟,生前和我交情更深。你知道他这徒弟是怎样死的吗?”
楚劲松道:“不知道:“
汤怀远几乎是咬着楚劲松的耳朵说话:“他这徒弟名叫卫承纲,是一个反清帮会的重要人物,被八名大内卫士围攻,他杀尽敌人之后,本身也受了重伤,没几天也死了。”
楚劲松道:“如此说来,飞天神龙倒是反清义土的后代呢,怎的却会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汤怀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道:“你知道干我们镖局这行,是必须交游广阔,黑道白道都要卖交情的。何况我这镖局又设在京师,当然更加不能避免和官府往来、但说句心底的话,我还是比较同情反清的义士的。”
楚劲松道:“这点,我和你一样。如此说来,你是不想插手此事吧?”
汤怀远叹口气道:“为难之处就在此了,若论交情,我和剪大先生的交情比起和齐家的交情深厚得多,这次邀请各方朋友来帮忙对付飞天神龙的英雄帖,就是由我和剪大先生与徐中岳一同具名的,你说我怎能中途退出?”
楚劲松道:“你和他们联名发出英雄帖之时,是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身份的。按说中途退出,也不能算是失信于人!”
汤怀远苦笑道:“楚兄,你是懂得世故的老江湖,怎能说出此话?徐中岳要向飞天神龙报仇!这件事是有穆统领替他撑腰的。即使我可以不顾剪大先生的交情,但若穆统领问我因何退出,我怎生回答?”
楚劲松道:“这可真是为难了!这事情已逼在目前,你总得有个主意才好!”汤怀远皱眉思索,半晌,仍然苦笑说道:“我实在拿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求教于你。”
楚劲松道:“急切之间,我也想不出好主意。不过”
汤怀远道:“不过什么?”
楚劲松道:“我倒想问你另一件事情。”
汤怀远道:“请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劲松道:“剪大先生知不知道你和齐燕然相识?”汤怀远道:“不知。”
楚劲松再问:“依你看,那个齐大圣的武功是否齐家的武功?”不用画蛇添足,他所说的“充家”指的自是号称“武林第一家”的齐燕然这一家了。
汤怀远恍然大悟,笑道:“敢情你怀疑那个齐大圣是和齐燕然有关的家人么?”
楚劲松道:“我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不过齐大圣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我实在不能不有一点怀疑。纵然他不是齐燕然的家人,说不定也曾得过齐燕然的传授。”
汤怀远笑道:“我对齐家的武功,知道得恐怕比你还少!”
楚劲松怔了一怔,说道:“那怎么会?你和他是朋友”
汤怀远道:“他是把我当作朋友。但在我来说,我只能说是和他相识而已。而且只是见过一次面的。”接着他把怎样与齐燕然相识的经过说了出来。“就是他那徒弟卫承纲出事那年,他曾经来过一次镖局,打听他徒弟的消息。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居然能够信任我,向我打听消息。就凭这一点,我已经是不能不感激他了。
“那次我对他毫无帮助,他的徒弟惨死的消息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但我知道之时,料想他亦早已知道了。有一个未证实的消息,听说卫承纲身受重伤之后,仍然去找师父,他是死在师父家中的。”
楚劲松道:“如此说来,飞天神龙想必就是那次由他的父亲带往齐家的了。”
汤怀远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飞天神龙确实是在齐家长大的。”说至此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飞天神龙当真是像徐中岳他们说的那样,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否则我找徐中岳来对付他,那就更对不起齐燕然了。”
楚劲松默然不语。汤怀远道:“你想什么?”
楚劲松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汤怀远怀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可是认为飞天神龙并非如人们所说那样坏么?不知你是何所见而云然。”
楚劲松道:“我这只是偶然的感触。这感触是刚刚听了你说的那段有关齐燕然的故事而引起的。齐燕然不是给许多人说成是行为乖谬,不近人情的老怪物么?但在你所说的那段故事中,他却似乎也有古道热肠的一面呢。以此例彼,焉知经他亲手调教出来的飞天神龙不也有好的一面?”
汤怀远沉默半晌,说道:“可惜这‘人言’,不是普遍的‘人言’,而是剪大先生说的。”
楚劲松忽地说道:“你觉不觉得剪大先生好像和以往有点不同?”
汤怀远睁大眼睛,说道:“我,我没想过。咦,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真的好像和以往有点不同了。但怎样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楚劲松道:“就有一点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和徐中岳这样要好。不错,徐中岳是众口交誉的中州大侠,手段阔绰比他的武功更为人乐于称道。但我感觉他有点沽名钓誉之赚。这只是我私底下和你说的话,我想你不会认为我是出于妒忌才低毁徐中岳的。”
汤怀远笑道:“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倘若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把心里的话对你说了。”
楚劲松道:“那么你不觉得剪大先生如今竟然和他好像是一个人一样,是有点奇怪吗?依剪大先生往日的为人,他去喝中岳的喜酒,替他证婚,都还可以说是不违背他的本性的普通应酬,但这么卖力要替他报仇,甚至不惜为他而做穆统领的门客,是不是有点不大像他往日为人?”
汤怀远只能苦笑,不能替剪大先生分辩了。他心里在想:“不错。剪大先生和我不同。我开镖行,有时甚至不能不巴结官府;剪大先生闲云野鹤之身,他本来无须去奉承穆志遥的。”
沉默了一会,汤怀远方始说道:“楚兄,你是冲剪大先生的面子才接英雄帖的,和徐中岳并无多大交情,要是你认为犯不着为徐中岳卖命,你就走吧。我可以替你向剪大先生解释。”
楚劲松道:“你呢?”
汤怀远道:“他们不会叫我去打头阵,慢慢再想不迟。但你若不走,很可能明天下午,你就要应他们之请,到西山去会飞天神龙了”
楚劲松道:“我不走!”
汤怀远怔了一怔,说道:“你决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楚劲松道:“我和剪大先生是有交情,但徐中岳可还不能算是我的朋友!”言下之意,显然是认为不值得替徐中岳卖命了。
汤怀远苦笑道:“你倒是把我弄糊涂了,你即要顾全与剪大先生的交情,又不想为徐中岳卖命,这两者怎能得兼?除非他们那个消息是假的,在西山上发现的那个可疑人物不是飞天神龙!”
楚劲松缓缓说道:“消息不是假的,但我也无须去会飞天神龙!”
汤怀远无暇问他怎的知道消息不假,说道:“你不肯走,又不肯去会飞天神龙,那、那怎么向他们交待?”
楚劲松道:“我不是不肯定,是不必定!”
汤怀远不禁又是一怔,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楚劲松道:“他们想请我打头阵,无非是要我试探飞天神龙的实力而已,我已经试过了!”
汤怀远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已经会过飞天神龙?”
楚劲松道:“不错,我是刚从西山回来的。在那里不但见着了飞天神龙,而且和他对了一掌!”
汤怀远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就是因为和他交了一招,以至大伤元气的!”
楚劲松苦笑道:“不错,飞天神龙的武功的确是比传说的更高!”
汤怀远道:“比你更高?”
楚劲松道:“纵然不是在我之上,也决不在我之下。我年纪比他大,久战下去,只怕多半还是我输。试一招我已元气大伤,你说还用得着再试吗?”
汤怀远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楚天虹正在把碰见飞天神龙的经过告诉母亲。
她只有十六岁,过去的日子都是平静无波,这一天的经历,在某种意义。据说,超过了十六年来值得记忆的事情的总和。
如今她虽然回到母亲的身边,心情还是未能平静。
她定了定神,希望说得有条理一些。这半日来的遭遇,一幕一幕,重现眼前。
统领公子调戏双蛛
第一幕的场景是秋郊试马。回忆中,最先在她眼前出现的是穆良骅那张讨厌的脸。
本来穆家这两兄弟,纵然算不得美少年,也长得相当英俊的。当然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穆良骅,否则她也不会和他们兄弟一起出去玩了。
本来是印象不错的人,为什么会引起她的讨厌呢?最恰当的解释是: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由于语言无味,令她在不知不觉之间,觉得对方的面目也可憎了。
她记挂着锦瑶昨日说的她哥哥的事情,昨天似乎还未说完。出了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和徐锦瑶谈话,可是却没有和徐锦瑶单独在一处的机会。甚至四个人同在一处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穆家的大公子穆良驹在缠着徐锦摇,老二穆良骅则在缠着她。
穆良驹和徐锦瑶跑在前面。那四匹马似乎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穆良驹和徐锦瑶那两匹跑得快一些。她的坐骑则是和穆良骅的坐骑跑得一样快慢。
穆良骅在她父亲面前表现得沉默寡言,在她的面前却是哗里哗啦的说个不停。
他不是不会说话,相反是太会说话了。
他不是不想讨她的欢心,但可惜他自以为讨得她的欢心的那些设,却得来了相反的结果。
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楚天虹。
楚天虹是个小美人儿,但虽然十六岁尚未足龄,却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容易受甜言蜜语哄骗的。
不错,她是少不更事,但她是楚劲松的女儿,有她父亲那一份高傲的气质。平时,她是好像普遍被父母宠坏的孩子那样贪玩,也喜欢别人奉承。但要是别人在她身上动念头的时候,或者是自以为看准了她的弱点引诱她的时候,父亲遗传给她的那份气质就自然而然使得她对那人产生反感了。
穆良骅不停的说话,说的无非是夸耀他父亲的权势,夸耀他随时可以拿来当作“礼物”送给楚天虹的富贵荣华。
“京城内外,好玩的多着呢。你跟着我包你玩得痛快,更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你。”接着如数家珍似的给楚天虹介绍“好玩”的地方“好玩”的事物。
“京城里好去处多着呢!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珠宝的,你想不想开开眼界,想的话,明天我就和你先去火神庙逛逛。
“哈,你问火神庙和珠宝古玩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老北京,难怪你不明白了。不错,火神庙供的是华光菩萨(火神),不是珠宝古玩。但京师的火神庙却是个珠宝市场,庙里供的是火神菩萨,庙门外摆卖的则是珠宝首饰,据说有五六十个珠宝玉器摊子呢。有许多饰物都打造得精巧的。所以说逛火神庙,就是去逛珠宝摊子的意思。
“不过,这些珠宝玉器摊子是给一般平民逛的,虽然也有许多老艺人打造的花巧饰物,拿来作小玩意可以,真正值钱的东西就不能在这些摊子买到了。另外有两间大珠宝店,一间也是在火神,一间在谍里的东长安街。在那里才能找到配得上咱们身份的好东西。比如说猫儿眼宝石啦,碧玉西瓜啦,玉树珊瑚啦,汉玉罢啦,夜明珠啦,每一样都要上万两银子的珠宝都有。但这些奇珍的宝物,必须我带你去,掌柜的才会拿出来给你看的。
“说到珠宝,我家中藏的珠宝也很不少,种类是没有珠宝店的多,担据识货的人说,有几件东西珠宝店里也找不到那样名贵的呢。‘价值连城’四个字或许夸大一些,一件珠宝饰物值十万八万两银子是不稀奇的,你要听听名字么”
楚天虹听他说了一大堆珠宝的说话,早已听得不耐烦了,皱眉说道:“对不住,或许你认识的女孩子都是喜欢珠宝的,但我却是例外。你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想听。”
穆良骅给她打断话柄,甚为扫兴,愕了一会子,这才勉强笑道:“对,对。听说令尊文武双材,最喜欢的是名家书画,你家学渊源,想必也是喜欢这些风雅的玩意了。那么,我带你去逛琉璃厂,琉璃厂是京师最著名的书画市场,唐宋元明以及本朝的名家书画,那里都有。”
楚天虹笑道:“你找错人了,你陪我的爹爹去逛琉璃厂那才合适。我虽然是他的女儿,对于鉴赏字画,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穆良骅道:“你喜欢游览名胜,那也行。明天我和你去逛万里长城,后天去芦沟桥,芦沟桥上有四百七十三头狮子”
楚天虹道:“明天我爹没空。”
穆良骅笑逍:“我是和你一起去呀,谁说要和你的爹爹一起?”
楚天虹道:“我要和他一起。”
穆良骅道:“令尊曾经来过京师,这些地方我知道他都游玩过了。他未必有兴趣再去,你又何必麻烦他呢?”
楚天虹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没兴趣再去。我告诉你吧,你说的这些地方,也正是爹准备和我一起去玩的地方。我们一家人去,用不着你来陪伴。”
穆良骅好生没趣,静默半晌,忽地笑道:“别的地方,你爹都可以带你去玩。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他不能去的,只有我才可以有法带你进去。”
楚大虹道:“什么地方?”
穆良骅傲然说道:“皇帝住的地方!我爹爹是御林军统领,大内卫士都得给我面子。只要你肯委屈点儿,扮作我的书僮,我就可以带你去逛御花园,说不定你还可以见着皇帝呢!”
楚天虹小嘴儿一撇,冷笑道:“好希罕么?我又不想做皇帝的奴才,见了他也不见得就会长命百岁。这御花园逛不逛也罢。”
穆良骅变了面色,说道:“你怎么可以胡言乱语,好在这里没外人听见。”
楚天虹道:“我说错什么了?难道你的爹爹不是皇帝的奴才么?”
穆良骅苦笑道:“你是真的这样不懂事呢,还是故意来气我呢。皇帝乃九五之尊,王侯将相,都是皇帝的奴才呢。做皇帝奴才,那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
楚天虹道:“你们做惯了奴才,当然是引以为荣了。我可不想委屈自己。做皇帝的奴才我尚且不屑。更不用说做奴才的奴才了。”
穆良骅苦笑摇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好,你不喜欢进宫去玩,那就不去好了。别说得这样难听。”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西山。
北京的西山是三座山峰的总答。这三座山峰依次是: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他们最先到了翠微山,翠微山山如其名,景色极为秀丽。此时正是枫叶经霜、漫山红透的时节,一眼望去,但见层林如染,令人看得目眩神摇。楚天虹吐出胸中的浊气,方始觉得不枉此行。
一来是山路崎岖,骑马反而不及步行安道;二来他们的目的既是来赏丹枫黄菊,自也不宜跑马看花,因此,他们一到翠微山上,便即下马步行。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用不着马夫看管,让它们到林中自行寻觅草料,也不怕走失。
上了翠微山,楚天虹只看见徐锦瑶那匹坐骑,却看不见她和那二大少爷。
楚天虹加快脚步,走了一程,这才隐隐听到前面高处似有人
他是自小就练听风辨器的功夫的,听觉特别敏锐。当下凝神静听,听出了果然是徐锦瑶的声音。
徐锦瑶好像是正在和那位穆大少爷吵架。
声音断断续续飘来:“胡说八道,谁和你配对儿?”
“嘻、嘻,你的爹爹巴不得你嫁给我呢,你不知道么?”这是穆良驹的声音。
接着听得追逐的脚步声,徐锦瑶似乎是喘着气叫道:“你阻拦我干什么,我要去找楚家妹子!”
穆良驹笑道:“她有老二陪伴,你去找她干什么?”
徐锦瑶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兄弟不安好心,想欺负我们的!哼,哼,你欺负我还不打紧,楚家妹子可是容许你们欺负的么?你知不知道她的父亲——”
穆良驹笑道:“我知道她的父亲是扬州大侠楚劲松,但我们兄弟的父亲可是御林军统领呢!”
徐锦瑶冷笑道:“御林军统领的官衔或者可以吓得住我的爹爹,只怕未必吓得了楚大侠吧!他要是知道女儿受人欺侮,只怕你们兄弟都得大吃苦头!”
穆良驹道:“我才不怕呢!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
徐锦瑶道:“什么秘密?”
他们走的方向不对,楚天虹听到此处,已是听得不大清楚了。楚天虹连忙加快脚步,向声音来处飞跑。
穆良骅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叫道:“你刚才还说跑马看花乃大煞风景之事,为何你跑得这样快?”
楚天虹道:“用不着你管!”被他一打搅,上面的语声,更加听不清楚了。
穆良骅笑道:“别人正在卿卿我我,你想去做比跑马看花更煞风景的事么?”
楚天虹道:“你胡说什么?”
穆良骅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刚刚好和他哥哥对徐锦瑶说的那句话一样。
楚天虹心中一动,说道:“哦,居然还有什么秘密吗?说来听听。”
穆良骅道:“徐中岳想把他的女儿许给大哥,托剪大先生试试之我爹口风。”
楚天虹暗自想道:“怪不得爹爹看不起徐中岳,原来他果然是趋炎附势,空有大侠之名。”便冷笑道:“这算什么秘密,徐中岳想和你们结成亲家,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穆良绑道:“还有呢。你猜我爹怎说?”
楚天虹道:“我懒得猜。”
穆良驹道:“好,那我告诉你吧。我爹爹看中的人却是你!”
楚天虹怒道:“穆少爷,你拿我们穷丫头寻开心,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不怕侮辱了你自己的父亲吗?”
穆良骅怔了一怔,笑起来道:“你误会了。我爹爹看中你,是想你做我家的媳妇!”
楚天虹道:“胡说八道,谁做你家媳妇?”
穆良骅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这个秘密吗,如今我只是转述他们的话。你愿不愿意做穆家的媳妇那是另一回事,但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你想不想听下去?”
楚天虹不作声。穆良骅继续说道:“爹爹说他和徐中岳即使不是亲家,也不怕徐中岳不为他用。他最希望的是和扬州楚大侠结成亲家。剪大先生说,你想和楚大侠结成亲家,恐怕还得徐中岳父女帮点忙。不如这样吧,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娶徐家的女儿,一个娶楚家女儿,岂非两全其美。嘻嘻,秘密已经告诉了你,现在看你答不答应了?”
楚天虹掩耳疾走,说道:“我不答应,我不答应!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胡说八道。”
穆良骅面色涨红,飞步追来,说道:“我已经看上了你,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楚天虹道:“你想干什么?”
穆良骅轻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你做我的小媳妇儿。嘻嘻,你用的是什么香料,好香,好香。让我闻闻好不好?”他追上来,伸手就想楼抱楚天虹。
楚天虹喝道:“滚开!”穆良哗笑道:“你要试我的武功吗?”使出穆家家传的蹑云步法,一闪闪到楚天虹背后,出指点她的一处软麻穴。
哪知楚天虹年纪虽小,功夫却是自小得父亲传授的。楚家的点穴功夫世上无双,穆良骅要点她的穴道可说是班门弄斧。楚天虹反手一挥,姿势美妙之极,以兰花手的手法,尾指先点着了穆良骅肘尖的曲池穴。
就在此时,山上隐隐传来一声尖叫,听得出是女子的叫声。
以此例彼,楚天蚯用不着多费疑猜,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想道:“徐姐姐为人甚好,我可不能让她受穆良驹的欺负。”
楚天虹冷笑说道:“你要欺负我还得再练三年!”她一摆脱了穆良骅的纠缠,立即向前飞跑。
穆良骅给她点着了“曲池穴”一条手臂麻木不灵,但双腿还可活动。他恼羞成怒,又再追来,喝道:“你这不识括举的丫头,胆敢和我动粗。我是喜欢你才让你的,你以为我的武功就当真不如你吗?哼,你不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楚天虹无暇与他纠缠,只冷冷说道:“好呀,你要和我比武,上了这座山头再比。”
她的轻功本来比穆良骅稍胜一筹,穆良骅手部的穴道被点,轻功也不免受了影响,楚天虹展开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说话之间,已是把穆良骅远远甩在后面。但穆良骅的内功比楚天虹深厚,此时他亦已自行通关解穴了。恼羞成怒,大呼小喝的紧追不舍。
楚天虹跑了一程,上面说话的声音,又听得清楚了。
“傻丫头,楚家那小妮子如今和我家老二正在打情骂俏呢,你去惊散鸳鸯做什么。乖乖的和我亲热亲热吧。他们一对,咱们一对,各得其乐,岂不极好!”是穆良驹的声音。
楚天虹心中恼怒,但也稍为宽心,听这语气,徐锦瑶尚未落入魔掌。
徐锦瑶冷笑道:“楚家妹子会看上你家老二?哼,我学艺不精,受你欺负;楚家妹子本领可比我高得多,你家老二也未必就能欺负她了。”
穆良驹笑道:“别用欺负这个字好不好?你爹还巴不得我这样欺负你呢。”
徐锦瑶斥道:“胡说八道,你不要脸,还敢诬赖我的爹爹!”
穆良驹大笑道:“什么诬赖?好,老实告诉你吧,这主意就是你的爹爹出的。他要我们兄弟陪你们游山,特别叮嘱老二,叫他不必顾忌,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楚天虹这小妮子。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他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楚劲松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徐锦瑶满面通红,喝道:“胡说,胡说!我爹爹决不会是这样的无耻小人!”
口中虽说不信,声音却已发颤。楚天虹听在耳中,一面为她叹息,一面也替自己庆幸。要知她们两人的父亲都有“大侠”之称,论名气恐怕还是徐锦瑶的父亲。“中州大侠”更为大些,但人品则不大一样。此时楚天虹也正是如此想道:“好在我的爹爹不是和她的爹爹一样。”
上面又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穆良驹的哈哈大笑:“看你还逃得出我的掌心!”上一次的尖叫徐锦瑶还能够脱身,这一次则似乎是真的被捉住了。
楚天虹听得徐锦瑶惶急的叫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加快脚步,叫道:“徐姐姐,徐姐姐!”
徐锦瑶果然是已经被穆良驹搂在怀中,正在挣扎,听见楚天虹叫她,喜出望外,立即呼唤:“天虹妹子,你”穆良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叫她上来,我立即撑破你的衣裳,让你在她面前出丑,看她敢把我怎样!”
穆良骅也正在紧追楚无虹不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喝道:“叫你别管闲事。你听不听?回来,回来!否则我可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徐锦瑶不知道穆良驹打不过楚天虹,更跑不赢楚天虹,一想楚天虹即使有心救她,亦是无能为力,一颗心不觉又沉下去。想道:“天虹妹子是自身难保,我若受了侮辱,爹爹恐怕是不会替我出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生怕穆良驹撕破她的衣裳,吓得连忙改口:“天虹妹子,你别上来,这里山路险峻,很不好走,待会儿我们就下去了!”
楚天虹惊疑不定,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蓦地省起:“不对!徐姐姐是知道我的轻功比她好的,她能够上去,我岂有上不去之理?”她年纪虽小,智力可是不弱,想到徐锦瑶因何要说假话的道理,她一声不响,又再加快脚步。
徐锦瑶的武功比不上穆良驹,不过她虽然挣扎不脱,穆良驹却也不能在急切之间令她就范。穆良驹嘻皮笑脸说道:“反正你是我的人了,和我亲个嘴儿有什么打紧?只要你知情识趣,对我温柔一些,亲了嘴儿,我就放你。”
徐锦瑶怒道:“胡说八道,谁是你的人儿!”着急起来一个肘锤撞去。可惜两人武功相差甚远,这一肘锤,撞着了穆良驹左胁,虽然令得穆良驹感觉疼痛,但却未能令他放手。穆良驹使个小擒拿手法,反扭她的双臂,徐锦瑶不能动弹了。
经过一番挣扎,穆良驹虽然用强将她制服,但如此一来,穆良驹也自感到好生没趣了。要知他一向风流自赏,以为只要凭他大爷喜欢,天下哪个美人都会向他献媚,几曾受过如此奚落?
他中了一记肘锤,余痛未消,亦自有些恼怒,心里想道:“要用强才能到手,那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要这小姐儿心甘情愿才行。待她动了真情要缠上我的时候,我才抛弃她,这才出了我的心头之气!”
他哼了一声,说道:“你爹爹将你许给我,你却不肯依从,莫非你是另有心上人么?”
徐锦瑶道:“不错,我是有心上人,那又怎样?”
穆良驹道:“那人是谁?”徐锦瑶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总之他比你好得多!”
穆良驹本来想用“软功”的,但他毕竟还是不脱大少爷脾气,一听此言,不觉又恼怒起来了,说道:“哦,他比我好得多?他的家世比我好么?他的武功比我强么?他的文才比我好么?他的相貌比我俊么?”
徐锦瑶道:“你说的这些,也许他都比不上你,但我佩服他,他就比你好!”她想起的是她的师兄郭元宰,郭元宰的确不能算是出色的人物,但在她父亲门下的众弟子中,却是唯一有“铁骨”的人。
穆良驹道:“哦,我就没有你值得佩服的地方么?”
徐锦瑶道:“待我想想看。对不住,我可还没有想到,你放了我再说吧。”
穆良驹此时已是意兴萧索,但大少爷的脾气,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说道:“好吧,你对我笑一笑,叫我一声亲哥哥我就放你。”
徐锦瑶叫不出口,也笑不出来。
不料她没有笑,另一个人却在笑了。
这个人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此时正倚着一棵离他们不到十步之遥的松树,面对他们冷笑!
冷笑刺耳之极,穆良驹听得尤其难受,他一惊之下,不觉就放开了徐锦瑶,猛地跳起来。
一瞧,只见这个肆无忌惮发声冷笑的人是个年纪似乎比他还轻的少年。
穆良驹喝道:“你是什么人,你笑什么?”
那少年人道:“我是什么人,待会儿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至于你问我笑什么,我倒是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看见一头癞蛤蟆,这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禁不住笑了!”
穆良驹大怒喝道:“你敢笑我是癞蛤蟆!”
碰上了飞天神龙
说话之间,楚天虹与穆良骅,一前一后,都已来到。楚大虹避过一旁,不与穆良骅站在一起。
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我说错了,原来不只一头癞蛤蟆,是两头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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