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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串红灯的形状大小,俱与当年闹得江湖纷纷不宁的红灯一般无二。
多年不见了,乍然一观,无怪韦明远要心神不宁了。
萧环轻声道:“好好地怎么又会出现这东西了?”
韦明远沉声道:“懂得利用这东西的人,定是旧交,走!看看去。”
两人遂展开身形,直向那座山头扑去。
走了约模有盏茶时分,已到临近,说也奇怪,那串红灯,突然完全都隐去了,连一丝踪迹俱元。
韦明远与萧环搜了半天,除了地下留有一两只残蜡之外,毫无其他迹象。
韦明远忍不住朗然发话道:“是哪位朋友,既然红灯相召,却又藏头缩尾,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有人嗤地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不但听得令人毛骨惊然,而且还引得山谷响应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冷笑似的。
韦明远听得那声冷笑,不由心头一惊。
空谷回声本不足为奇,可是这人以低低的一声冷笑,居然也能引得四谷响动,足见这人的功力高得不可思议。
等过了一下,那冷笑的回声,方始歇了下去。
韦明远一正心神,又对着空处朗声发话道:“朋友既有那等深厚的功力,何以不敢出头相见,尽效那些鼠辈的行径干什么?”
语音方落,不远处的山谷中突然又发出一阵凄厉的长呼声:“韦明远”
这一声更似厉魅召魂,叫得人心胆俱栗。
韦明远纵然艺高胆大,也被这一声叫得毛发直悚,微感心悸,低声道:“这恐怕又是东方未明在江湖上的那套鬼技重施。”
他与杜素琼再次离山游历之际,就在湖上领教过巧匠东方未明的鬼魅伎俩,故以触起记忆。
萧环摇头道:“不像!那次我也在场,东方未明的功力造诣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而且据我所知,方今江湖上到达这种境界,还真找不到有谁。”
韦明远沉思着尚未答活,另一处的山峰之后,又有人微响道:“嗤!妇人井蛙之见。”
这次韦明远已有准备,那边话音刚落,他已足尖一点循声赶上。
可是那儿除了丛草小石之外,全无人影。
说话的人已经隐去了,好快的身法。
韦明远心头狐疑,忍不住又出声道:“朋友到底是哪一位?”
“昔年世上追命人,今日黄泉勾魂客,小子!这么快你就把我忘了。”
语音凄厉,而且就发自他脚前的地底。
韦明远大惊道:“会是你”地下又狞笑道:“若不是我,怎会在九幽之下与你对话?”
韦明远胆再大,至此也不禁吓变了神色。
萧环也跟着过来,惊问道:“师兄!听见这地下的人是谁了吧?”
韦明远变着颜色道:“说来难以相信,这声音分明是为我掌下击毙的白鹰白冲天!”
萧环一惊道:“此人会复活吗?”
韦明远道:“我亲眼看他周身全焦而死,却不知怎会复活,可是声音明明是他。”
萧环道:“可能会有人乔装吗。”
韦明远道:“纵然是有人乔装,声音也很难如此相像。”
说话之间,地下忽而厉笑道:“小子!别乱费疑猜,老夫就是老夫,岂是别人乔装得了的?”
韦明远厉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地下又大笑道:“太阳神抓下只有必死之鬼,哪有偷生之人,我若是人,又何必要在地下跟你讲这番鬼话。”
笑声惨厉,语意更是骇人。
韦明远骤觉背上一阵冰凉,已是冷汗一身,鼓起勇气再问道:“今天你想干什么?”
地下又是一阵阴笑道:“多蒙掌下超度,老夫死而戾气不散,今晚找上你,只想叙叙旧”
由笑声,由语声,韦明远确定他是白冲天无疑,乃大声道:“你我幽明路隔,无旧可叙,你若是想叫我偿命,不妨痛痛快快的表示一下,只要你有本事,韦某断然不惜一命相偿。”
地下阴恻侧地一笑道:“哈我实在有要你偿命之意,不过不会这么痛快。”
韦明远忍道:“你想怎样?”
地下冷冰冰地道:“从今天起,我要不断地盯着你,闹得你日夜不得安稳,使你神经错乱,受尽折磨而死。”
韦明远忍无可忍,突然一掌向地下拍去“太阳神抓”运足十成功力,暗空中红光直闪,掌劲到处,岩石溶成红浆,四谷皆动。
地下却在另一处哈哈大笑道:“小子十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太阳神抓进步多了,居然能够到达有形无声的境界,可喜可贺,不过你掌力虽强,只能伤得世上之人,老夫已成地下之鬼,无形无质,你又能奈我何?”
韦明远厉叫道:“白冲天!你生是卑鄙之人,死也是卑劣之鬼,你要是真的戾气不散,就应该钻出来,咱们痛痛快快地再拼一下。”
地下默然片刻,忽而道:“你这句话倒是不错,老夫生前也曾震动江湖一时,岂能容你如此侮辱,也罢,我就与你面对面地拼个几招。”
韦明远闻言,忙自蓄劲准备,同时加紧游目四顾,想着他从哪儿钻出来。
谁知地下寂然半晌,全无声息。
韦明远等了片刻,耐不住叫道:“白冲天,你还在不在?”
地下生怒道:“我当然在,老夫生前尚不畏死,做鬼还会怕不成。”
韦明远道:“你既然尚在为什么还不出来?”
地下道:“老夫无形无质,只是一团戾气,一片精魂,如何和你对手?”
韦明远也没有了主意,一旁的萧环突然道:“我闻鬼魂能借物为祟,你何妨附托在另外的物体上出现?”
她始终不甚相信地下的鬼魂,故而提出这么一个难题。
不想地下反而大笑道:“对!对!你这女娃儿蛮有见地,待老夫找找看。”
这一句话将地上的两个人都惊得呆住了。
默默地,紧张地等待着。
等待揭穿一个生死幽灵之谜。
又是良久过去,月已到中天,四籁俱寂。
暮而地下又发出刺耳的声音:“韦明远!”
韦明远忙应声道:“你可找到了?”
地下道:“找到了,由此前进,约半里之遥,有一荒冢,冢中尸体已朽,白骨未枯”
韦明远失声惊道:“你可是想附魂枯骨与我一搏?”
地下大笑道:“正是如此,你可有胆子前去?”
韦明远被他激得怒气勃发,大声道:“去就去,我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起我死了也变为厉鬼,到泉下依然可跟你再分个上下。”
地下豪笑道:“好!好!老夫先走一步,小子你可别溜了,那个女娃要是胆子小,倒是可以不必前去。”
萧环亦怒声道:“我怕什么,任凭你是恶鬼厉魅,姑娘也要见识见识。”
地下没有答话,厉笑连连,渐行渐远而去。
韦明远与萧环对望一眼,追在笑声之后前去。
走出半里之遥,果有一座巨冢,形式古朴,周围老树森森,益增阴森的气氛。
天上也凑趣,一片浮云,刚好掩住了中天斜月,光线更暗了。
韦明远觉得毛骨悚悚忍不住大声叫道:“白冲天,我来了。”
他实在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惧意,所以想藉大声喊叫来驱除恐怖的气氛。
喊声刚完,冢中传出一声笑声。
这笑声迥异寻常,也不是白冲天之声,居然就像是两片枯骨在摩擦时,所发出的那种干涩的声音。
接着遂见冢壁一声暴响,砖碎土坠,裂出一道大缝。
就在那冢缝之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四肢俱全,就是没有一点皮肉,目洞深陷,磷光直闪。
最骇人的仍是它白齿森森的口中,不断发出呵呵的枯笑声。
韦明远心胆几裂,颤着声音道:“白冲天,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骷髅发出干声,磔磔磔磔,勉强可以听得清楚道:“老夫借骨还魂,自然因势就宜,所以声音不同。”
韦明远至此真的相信这是白冲天的鬼魂了,乃壮着胆子道:“我们如何比法?”
骷髅干笑道:“人鬼相争,你在心理上先受威协,我让你出题目吧。”
韦明远略一寻思,拔出腰间长剑道:“既承相让,我欲以家传铁剑候教。”
骷髅笑道:“小子!你怎么舍长而取短?”
韦明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骷髅道:“在你所有的功夫中,要数剑上最差,假若你认为这把破剑,有避邪作用,可是转错了念头,老夫绝对不怕。”
韦明远怒道:“我管你怕不怕,决定要凭这枝长剑,再让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骷髅高声枯笑道:“好!好!就这么办吧,我让你先发招。”
韦明远一言不发,举剑平伸,施展新学的伏魔剑法,第一招就是“月涌江流”剑气漫天洒出。
那骷髅望似呆笨,其实动作甚是灵敏,脊骨一错,扭腰避过,然后回身一探长臂,就以那条枯骨手臂,直抓过来,招式怪异己极。
韦明远见了心中一凛,想不到鬼魂附骨,居然会有这种诡异招式,幸而伏魔剑法烂熟于胸,回手“云弥九岳”对来式封住,接着又是一招反拍回去。
骷髅对反过来的一剑,居然无法封架,直腿一纵,跳了开去,同时口中磔磔发着怪声道:“小子,看不出你的剑法也进步了。”
韦明远埋头不理,只是默默地用伏魔剑法中的精着,狠攻过去。
骷髅的招式亦甚是怪异,不过在伏魔剑法的精妙招式下,显见得守多攻少,渐渐有不支之状。
交手到了四十几招,骷髅已败象横生,左臂的四个指骨,已为剑风扫落,不过因为它没有生命,所以不觉痛苦,仍是在撑下去。
又是十合过去,骷髅忽而虚空抓来一招,因为距离尚远,所以韦明远未予理会,但是在它的枯臂上突然击出一股阴寒的冷风。
韦明远近来的功力大进,已经老早就有感觉,不由怒喝道:“无耻鬼魅,竟敢施暗算。”
喝声中,左掌施出“太阳神抓”挡去阴风,右手剑化“雷劲万物”暴扫出去。
剑光蒙蒙中,只听见格拉拉一阵暴响。
那具骷髅为凌厉的剑招,斩为无数碎骨,纷纷坠地。
萧环惊喜万状地道:“师兄,您杀死他了。”
韦明远喘息未定,尚来不及说话。
冢中忽然传出白冲天原来的喉咙狞笑道:“哈哈!好剑法,不过老夫已是精魂戾气,哪里杀得死,你只不过是斩碎了一堆枯骨而已。”
韦明远与萧环大吃一惊,愕然无语。
此时月已西沉,曙色渐上,鸡鸣一声天下白。
冢中寂然再无声音了。
隐隐的曙光一线,在黑沉沉的长夜里,突然地破天晓,霎时烘成一抹锦也似的朝霞,把含笑的远山,凝愁的枯树,都照亮了。
光明驱走了黑暗,驱走了恐怖却驱不走二人心中的阴影。
韦明远犹有余悸地望着地下的片片白骨,朝萧环道:“看来昨夜我们是真的见鬼了。”
萧环神色平静地蹲在地下,拾起一片碎骨,仔细端详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立起身来,又转到那座荒冢的缺口处,向里面张望。
韦明远望着她的行动,忍不住又道:“师妹,莫非你不信昨夜所见的是鬼魂?”
萧环点点头。
韦明远奇道:“何以见得?”
萧环道:“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实证据,只是我心中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
韦明远很感兴趣地道:“什么问题呢?”
萧环道:“若是白冲天真能死而为祟,则在他手下,屈死的多少冤魂,也应该阴魂不散去找他算账才对,怎会容得他肆无忌惮地找活人麻烦呢?”
韦明远略一思索才回答道:“我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人死后并不一定都能成祟,只有一部份人生具戾气,死于非命,戾气不散,才可以起而为祟,白冲天生为凶人,可能刚好符合书上所说的那种情形。”
萧环笑道:“有道理,精魂可以随戾气不散,难道武功也可以随戾气而保留吗?”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对啊!所谓内功劲力,不过是人体内潜力的发挥而已,人死了,躯壳腐烂了,那种潜力也消失了,可是昨夜白冲天说话时内气充足,仿佛功力极厚”
萧环点头道:“这就是我心中始终存疑的原因。”
韦明远叹道:“昨夜之事若说是人为,则地底传音,役使朽骨,这人的能为简直是难以想像,我不信世上有这种能人。”
萧环道:“你在未见东方未明之前,可曾想到世上有这种巧匠,未到玄真宫时,可曾知道世上有比你更强的高手?”
韦明远道:“武技上我深信天外有天之说,手艺上我的确未曾想到有人能夺造化之巧。”
萧环道:“世界上只要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就可能有更多未知之事。”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权当昨夜是人吧,他又是谁呢,总不会是白冲天未死吧?”
萧环道:“白冲天是死定了,此人既冒白冲天的鬼魂,一定是你的旧识。”
韦明远在心中将所有的熟人,无论敌友,都回忆了一遍,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
语毕犹自作苦思之状。
萧环笑道:“想不到是人,还不如权定把他当做鬼吧,反正他绝不会放过你的,是人是鬼,总有水落石出之日。”
韦明远突然想起一事,愁苦着脸道:“假若真像他所说,每天给我这样来一次,就是不被他逼死,也会逼疯。”
萧环闻言,倒是默然了,等了半天才道:“假若他确是鬼的话,声气感应,无远勿届,躲都躲不了,若他是人的话,倒是有个法子预防。”
韦明远精神一振,急问道:“什么法子?”
萧环道:“人总不可能达到通天彻地的境界,因此地底传音,可能早有安排了。”
韦明远插嘴惊问道:“你是说他先在地中挖好地穴,藏身其内?”
萧环笑道:“这人一切计划均甚周密,他不会做这些落下痕迹的傻事,我想可能是传音器具一类的设备。”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这点我可以相信,托魂附骨,又作何解呢?”
萧环道:“川中排教的法师,能以符咒驱物,湘西有赶尸人,能以法术驱得死尸行走,这些你应该是相信的?”
韦明远道:“可是这骷髅身上并未有符咒的痕迹”
萧环微笑道:“这只能怪你昨夜那一剑用的劲道太大,将尸首都劈得粉碎,否则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可循的。”
韦明远闻言立刻蹲在地下,用手翻弄那一堆碎骨,想找出个究竟。
萧环道:“别找了,我已经看过,有几片的碎骨上附着淡淡的黑迹,假如我的想法不错,那应该就是驱骨的符咒,只可惜被你砍得四分五裂,不然仔细研究一下,定可以多得一种学问了。”
韦明远找了一下,果如她所言,立起身来,微微一叹道:“师妹兰心蕙质,察微知著,现在我倒真的相信你的话了。”
萧环浅笑道:“你别捧我太高了,其实我已在后悔昨夜太没有心计,一时也被他唬住了,否则我当时就可以逼出他的原形。”
韦明远急道:“师妹还有什么妙策?”
萧环笑道:“此事应属机密,言之无益,还须防隔墙有耳,反正到时自知。”
韦明远见她不肯说,倒也不肯勉强,将碎骨仍然拾起,送回冢中,再用土石将那裂缝补好,才与萧环继续上路。
这次他们采用了萧环的计划,故意放弃原来的路线,宁可多跑一点路,改从别道而行,果然一夜过得很平稳。
于是他深信前夜所见,一定由人假扮,不过对于这个假扮之人的身份,可又是费尽了心思,依然不得其果。
行程匆匆,水陆兼程,愈接近天龙谷,韦明远的情绪显得愈激动。
萧环见状笑道:“相思心如煎,近乡情更怯,我知道你急于想见谁。”
韦明远微愕道:“谁?”
萧环道:“人间仙侣有几,除了杜山主,谁配享受你坚贞不渝的爱情。”
韦明远脸上微红道:“是的!我的确想一步赶到那儿,看她一眼,然后我才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萧环微微的一叹道:“你们的感情已让人引不起嫉妒,也不会有人敢冀图分沾,去吧!
天龙谷外胡子玉原先的小酒楼,现已改为迎宾小筑,银衣轻纱,她已为你不知洒了多少情泪,你们先去叙叙离情,我去向别人报佳音吧。”
此时他们已驻身在天龙谷外不远灯火隐约可见,刁斗金拆,声势颇为赫然。
韦明远略为担心地问道:“她真的还在那儿,没有回梵净山去吗?”
萧环郁郁地一笑道:“你放心吧!不得你生死的确讯,她是不会离开的。”
说完身子一纵,像一只矫捷的夜鹤,冲破夜色去了。
韦明远直到她的身影瞧不清了,才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轻蹑脚步直朝那煜影摇曳的小楼而来。
“曾记关中别,又是客里身,
思君君不见,夜夜梦魂惊。
怕见垅上月,愁满花下影!
山盟应犹在,海誓再难凭。
寄语堂前燕,莫作比翼行!
凄凄风还位,潇潇雨愁心。
君去一何远,渺渺绝来音;
相期共生死,奈何君先行,
泉下若有路,为我暂一停。
但得魂相守,何论幽与冥”
声调凄楚,若子规啼血,哀猿夜鸣!
韦明远听得心中如受刀扎,如被火焚,忍不住飘身向前,腾空一跃,一恍眼就上了楼头。
杜素琼一身白衣,花容憔悴,颊上泪痕未干。
韦明远握住了她的玉臂,细纱轻薄,掌心中可以感到初凉的夜意,激动地道:“琼妹!
这一阵可苦了你了。”
杜素琼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睫上的泪珠挤落,望着韦明远,直到看清楚了他,才展颜笑道:“明远!果然是你,我相信你不会死的,可是等了你那么久,我几乎忍不住要做傻事,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你去了。”
韦明远感动心脾,把她拉得更近一点道:“琼妹你怎么那样傻呢?你真要那么做了,岂不是害苦了我。”
杜素琼摇摇头道:“不会的!我等不到你的确讯,我不会那样做的,虽然尘世已一无所恋,但是只要你活着,我仍有生存的勇气。”
韦明远激动地道:“琼妹!别这么说,你还有孩子,还有梵净山上的责任,只为我一个人,你太不值得,浮生也许无足恋,活着总比死好。”
杜素琼笑道:“孩子已经大了,梵净山主之位我更无所恋栈,女人没有男人那么大的雄心,我只要有一份满足感情,就可以撒手西归了”
韦明远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那是泪水充满了眼眶,激动地道:“琼妹!让我们走吧,离开这儿。”
杜素琼微异道:“到哪儿去?”
韦明远道:“随便到哪儿,只要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让我们放弃武功,忘去一切,两个人厮守着过这一辈子”
杜素琼惊然动容道:“你是在向我求亲吗?”
韦明远坚定地道:“是的!我们曾经以各种方式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了,可是我从未向你求过婚,现在我诚意地向你请求,求你嫁给我。”
杜素琼格格一笑道:“使君本有妇,罗敷亦有夫。”
韦明远道:“你不会承认任共弃是你的丈夫的,至于兰妹,我想她会谅解的。”
杜素琼道:“你新任天龙帮主”
韦明远决然道:“这帮主与你的山主一样,任之已非本意,古时有许多皇帝为情能轻江山,我又岂在乎这一点呢?”
杜素琼苦笑着道:“还有所落的千载的骂名。”
韦明远庄重地道:“我不在乎!”
杜素琼突然抽出一只手,抚着韦明远的脸颊道:“明远!虽然我得到了你的爱情,可是正如你所说的,你从未向我求过亲,今天我高兴极了,你把我仅有的一点遗憾也弥补了,明远!我真心地感激你。”
韦明远兴奋地道:“琼妹!你答应我了?”
杜素琼摇摇头道:“不!我是拒绝你!深情永不移,结合大可不必。”
韦明远一愕道:“为什么?”
杜素琼道:“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男人至诚相爱实在是天下最值得骄傲的事,我就为这个原因拒绝你。”
韦明远摇头惑道:“琼妹!你别说得那么深,我不懂。”
杜素琼浅浅一笑道:“你不必懂,也不需要懂”
韦明远固执地道:“不!我一定要知道,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杜素琼一叹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其实这道理也很简单,迟了。”
韦明远道:“迟了!是否因为你曾嫁过任共弃”
杜素琼凄惋地点头道:“是的!我不能以无暇之身事君,就宁可终身为君挚友”
韦明远急了道:“琼妹!你何必这么迂,你不见我们的恩师夫妇,他们那样苦自己有什么好处,前车已可鉴”
杜素琼戚然道:“你错了,恩师夫妇的例子不是前车之鉴,而是前车之范,以后若是还有人像我们一样遭遇,若是那女孩子像我一样忠于爱情,她的决定,她的作法,还是会这样的。”
韦明远想了一下叹道:“我们只能一辈子活在这虚空的爱情中了。”
杜素琼摇头道:“不!我的心是纯洁的,它只给过你一个人,从前,现在,未来都不会变,因此我们的爱应该很充实,它并不虚空。”
韦明远又沉默了一下,放开了手,叹道:“是的!我们的爱并不虚空,琼妹!原谅我太俗。”
杜素琼突然一笑道:“不!你不俗,刚才你的要求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赠予,它使我体验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明远!我只是不能嫁给你,可是我愿意给你做妻子的一切。”
她的笑颜璨若春花,美到极点,可也神圣到极顶。
韦明远看得呆了,可是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道:“不!琼妹!我不能冒读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神。”
杜素琼幽幽地一叹道:“我更愿意你把我当人。”
韦明远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义。
杜素琼看见他出神之状,不由又是一笑道:“别为我那句话伤脑筋了,你也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以己度人,你就懂得我这句话的意思了。”
韦明远略一思索,突然懂了,却把脸涨得通红。
杜素琼见状,脸也红着笑道:“真正的爱情里没有亵读,一切都是神圣的,梵净山中十年厮守,只怪我们都没有想开,这半年短别,你生死未卜,我突然有了那种感觉,感觉到我们都太傻,傻得为自己留下一层遗憾,我怕你真的死了”
韦明远突然把她拉过来,以自己发热的脸颊,贴着她发热的脸颊,低低地道:“琼妹!
别说了!我明白了,实不相瞒,在梵净山中相处之时,我曾不止一次有过那种想法,我知道我若要求,你是肯答应的,可是面对着你,我就提不起那股勇气。”
杜素琼的星眸泛着异样的光芒,低低地道:“是吗!你没有想到我会先你而说吧?”
韦明远将她拥得更紧一点道:“过些时候你先返梵净山,我把帮里的事情略作处理,便当专程拜访,跟你好好地盘恒一阵,补得情天缺,不许人间有憾事。”
杜素琼只在喉间低低的答应了一声,脸上却泛出桃红的酡意。
含春少妇最动人了,更何况这种撩人情态,韦明远情不自禁地在她颊上吻了一下。
杜素琼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呢声道:“现在别碰我,你那胡子刺得我难受。”
韦明远从未见过她这等情状,不由得心中一荡,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把下腭移到她的粉颊上搓揉着。
杜素琼格格轻笑着,那笑声连一个得道的高僧听着,也难禁凡心。
春意满小楼,这俩人正沉浸在忘我的爱中时,突然他们的身后有人唉地发出一声浅叹。
韦明远一惊,赶快放开杜素琼,回头一看,只见杜念远手捻着门口花架上的一盆兰蕊,脉脉含愁。
杜素琼用手一掠额前乱发,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念远!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念远轻轻地道:“我来了不久,没有听见你们的寒暄,却听见你们的重要结论。”
二人俱是一愕,想不出该怎么对她说。
杜念远见状微笑道:“你们不必耽心,对你们的决定我深感钦佩,要爱,就该毫无忌惮地爱,不为俗拘,不为情扰,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韦明远脸上微红道:“念远!你能谅解吗?”
杜念远闭上双目,状如老僧入定,庄容道:“我岂止谅解,而且比你们悟解得还透彻,情发于中,只要不是冲动时滥发的欲情,就不必止乎于礼,你们原无须那样太苦自己,尤其是山主,您一直把自己关闭得太严,害韦伯伯受了许多罪。”
杜素琼戏着脸笑斥道:“小妮子,你才多大,那么老气横秋的。”
杜念远道:“我或许未尝经验过,却想得很透彻,男女相悦,想献出自己,想得到对方,这都是自然的趋势,矫情而行,反而破坏了自然。”
韦明远忍不住微微一叹道:“孩子!你实在大聪明了。”
杜念远突然摇头道:“不!我对人家的事聪明,对自己的事却糊涂得紧。”
韦明远稍感一怔,道:“你是指纪湄那孩子?”
杜念远咬着牙齿点点头道:“是的!我不知为什么不能使他喜欢我。”
韦明远谦声道:“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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