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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重山一锄劈下,毒龙尊者麻衣大袖一甩,喝道:“好不要脸!”韩重山的辟云锄被他一甩,震得歪过一边,大吃一惊,心道:怪不得哈布陀吃他的大亏,此人功力果然是比我辈高出许多,毒龙尊者大袖一甩,没能将他的辟云锄甩飞,也微微吃了一惊,心道:原来吕四娘招来这么多强敌,怪不得被困住了。
韩重山的功力与哈布陀在伯仲之间,何以哈布陀一见面便吃大亏,而韩重山虽吃了亏却尚不至跌倒?其中有个道理。适才哈布陀从外面光处走入黑洞,等于是毒龙尊者在明处他在暗处,而且哈布陀未见识过毒龙尊者的本领,防备也不周全,因此吃毒龙尊者冷不防的一记擒拿,便将他摔出。而今韩重山躲在洞口暗袭,乃是他在明毒龙尊者在暗,他已知来人本领极为高强,未料胜先虑败,一锄劈下,身形立退,所以不至于像哈布陀的那样吃了大亏。
可是这一交手,强弱已判,韩重山不敢抵敌,拖锄急走。毒龙尊者哈哈大笑,叫道:“吕女侠,吕女侠!”吕四娘正在林中和额青和布相持不下,听得毒龙尊者的叫声,精神大振,刷刷几剑,连刺额音和布要害,额音和布挪过一边,吕四娘立刻如飞冲出,额音和布急急追赶,追到外面,只见他的师兄昆甸上人和毒龙尊者已是两阵对圆,即将动手。
原来昆甸上人力敌唐晓澜甘凤池李治三人,久战不下,哈布陀与韩重山双双跑来,将他替出,叫他去对付强敌。昆甸上人立刻撤出
,迎头兜截,只见毒龙尊者披头散发,状若野人,昆甸上人颇感诧异,心道:哪里钻出这么一个野人,叫哈布陀与韩重山吓成这样?”
毒龙尊者见吕四娘跑出,一声欢呼,甘凤池与吕四娘齐声叫道:“毒龙尊者!”冯琳这才恍然大悟,她听姐姐说过蛇岛之事,料想是毒龙尊者把她当作冯瑛,所以才会出手相救!
额音和布追了出来,听了毒龙尊者之名,不觉一愕。他比师兄先入皇宫,一日在偶然谈话之间,听雍正皇帝说过叫双魔聘请毒龙尊者,请他不动之事,不禁叫道:“皇上请你,你不来也还罢了,却来助逆犯上吗?”
不说犹可,一说之后,毒龙尊者赫然震怒,这一年来他重履中土,听到了许多雍正暴虐之事
,大怒喝道:“哈,原来你们都是皇家鹰犬!”伸手一折,折了一枝树枝,双指一弹,便向额音和布飞去,昆甸上人横里跃出,招手一抄,将那枝树枝抄在手中,纵声笑道:“原来你是毒龙尊者,你这手功夫不俗,来来,咱们见个真章!”双掌一抱,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毒龙尊者推去。
毒龙尊者双掌一挡,双方都感到一股强劲之极的力道向自己进逼,谁也不敢变招撤手。两人四掌相交,钉在场中,四目对视,状若斗鸡,竟是不相上下。
甘凤池等人都跳出了圈子,看毒龙尊者与昆甸上人恶斗。唐晓澜跑到吕四娘身边,低声道谢。吕四娘见他安然无事,十分欢喜,道:“你好了,我便安心了。”冯瑛也跑了过来,挨着唐晓澜身子向吕四娘低声道谢,吕四娘见他们二人亲热神气,想起沈在宽不知生死如何,心中一酸,低声说道:“我辈相交在心,何必道谢?看毒龙尊者前辈与昆甸相斗吧!”
这时林子周围把守的侍卫大都走了回来,站在昆甸上人身后,毒龙尊者与昆甸上人仍在苦苦相持,双方汗如出雨,却是动也不动。在场高手
,无不触目凉心,知道这种内家真力的拼斗,究是非同小可,谁若稍有疏忽,便是不死即伤,比明刀明枪的恶战,还要危险得多。
两人相持了约半个时辰,昆甸上人渐觉对方压力加强,外人还未看得出来,他却知道若然再以真力拼斗下去,必无幸理。昆甸上人临敌的经验丰富,心思也较灵敏,知道不能变招撒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突然一口唾涎,向毒龙尊者眼睛吐去。毒龙尊者不防有此一着,不觉低头一闪,昆甸上人乘他心神分散,双掌一推,滑了出去,篷的一拳,击在毒龙尊者肩上。毒龙尊者大怒,反手一掌,也击中昆甸上人小腹,两人都大叫一声,倒纵丈许,在叫喊声中,只见一棵大树篷然倒下,背后的卫士纷纷躲避。原来昆甸上人用巧计避开了毒龙尊者的内家真力,那股力量却把一棵大树折断了。
两人都是修练得钢铁般的身躯,彼此捱了对方一下,虽然疼痛,却是无事。毒龙尊者愤怒之极,一跃向前,搂头便抓。昆甸不敢再以真力和他相拼,低头一闪,突然围着毒龙尊者的身躯,大转圈圈。霎忽之间,只见满场都是昆甸上人的影子。
毒龙尊者不曾见过这样的战法,给他转得眼花缭乱。昆甸上人这一手乃是西藏红教的“迷踪掌法”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教敌人摸不着自己的踪迹
,所以名为“迷踪”这种掌法,若然碰着吕四娘等轻功绝顶之人,那是无所施其伎俩。偏偏毒龙尊者,轻功并非特别擅长,加以长处海岛,对敌的经验亦不丰富,只能靠着功力深厚,硬打硬拼。这一来却着了昆甸上人的道儿,毒龙尊者的身形跟他转了几转,不觉有了昏眩之感,竟然又捱了昆甸上人两掌,虽然能够抵挡,却也痛得哇哇大叫。
额音和布等齐声喝采,鼓掌助威,吕四娘鼓起眉头,看了一阵,突然叫道:“以静制动,反主为奴!”
毒龙尊者正被昆甸上人打得昏头昏脑,得吕四娘一言点醒,如拨云雾。心道:“是呀,我何必跟他团团乱轮?”战法一变,兀立如山,坚守不动,一掌在前,一掌在后,昆甸上人身形一近,毒龙尊者便运内力给他一掌。毒龙尊者武功已到化境,凝神待敌,立刻恢复了耳聪目明,任昆甸上人的迷踪拳法如何溜滑,他都能注定了敌人的身形,见机发掌。与先前的迷乱大不相同。
昆甸上人内力本来就不及毒龙尊者,迷踪掌法无效,顿时自己反感吃力起来。毒龙尊者一掌紧似一掌,每一掌都夹着极大的威力,昆甸上人逼不进去
,被他掌力所压,呼吸渐促,暗暗叫声不好,如此对耗下去,敌未败己先败,绝对占不了便宜。
昆甸上人眉头一皱,掌法又变,左掌擒拿,右掌“拍穴”身子仍是团团乱转,可是却在乘暇蹈隙,以擒拿手来化解敌人的攻势,以“拍穴”法来威胁强敌。昆甸上人乃西藏红教中的第一高手,确有几种独门武功,毒龙尊者虽然内外功夫都登峰道极,但出奇制胜的旁门左道功夫却是远远不如昆甸上人,他见昆甸上人按打拍挤,掌掌不离自己穴道要害,也吃了一惊,一面运气闭穴,一面坚守拒敌,两方兼顾,掌力威势渐弱下来。昆甸上人着着抢攻,一守一攻,又成了旗鼓相当之局。
唐晓澜看得心急,与吕四娘谈论道:“毒龙尊者的真功夫胜过这个妖僧,却反而为妖僧所制,真是莫名其妙。”冯琳插口道:“那妖僧用的是拍穴的功夫,也很厉害呀。毒龙尊者不知应付。也能和他打个平手,已很不错了。”唐晓澜摇了摇头,道:“你不见他的掌力已渐渐减弱了么?久战下去,只恐要糟。”吕四娘笑道:“那也不见得。毒龙尊者虽因分神兼顾:掌力减弱;但那妖僧也因同时要施展三种武功,他的迷踪掌法也已个大如先前的溜滑了。彼此相消,尊者也不见得会输给他。”
吕四娘等谈话声音虽然不大,毒龙尊者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暗里留神,心里一亮。掌法一变,脚踏好行八卦的方位
,突然着着抢攻。昆甸上人本来是以“擒拿手”、“拍穴法”配上“迷踪掌”的飘忽身湍,三者合用来克制毒龙尊者,但毒龙尊者内功比他为高“拍穴法”只能收威胁之功,而不能致敌死命;擒拿手仅可应付毒龙尊者的毒龙掌,也不能取胜。如今“迷踪掌”的身法又被毒龙尊者看破,毒龙尊者既不坚守,亦不乱攻,踏稳五行八卦方位,心神自不迷乱。这一来毒龙尊者威力大增,打来头头是道。只见他踏“坎”位,转“离”方,呼的一掌横扫,昆甸上人晃了两晃,转了半圈,反手拍敌人的“期门穴”毒龙尊者向“离”方一跃而至“艮”位,双掌合拢,左右一分,喝声“着!”这一招名为“双龙入海”正是毒龙尊者的杀手绝招!
拳风掌影之中昆甸上人大叫一声,唐晓澜正欲喝采,却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紧接着又是“蓬”的一声,毒龙尊者捧腹弯腰,摇摇欲倒。
吕四娘叫道:“不好!”冯琳尖叫道:“蛇,蛇!”猛然间昆甸上人又大叫一声,毒龙尊者突然挺腰前扑,一拳将他打倒!
原来昆甸上人情知无法避开敌人这双掌的猛击,心头一横,拼个两败俱伤,一转身以肩背硬接了两掌,反手一拍,却也拍中了毒龙尊者前胸的“当门穴”这“当门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昆甸上人料他不死亦必重伤。
哪知毒龙尊者怀中藏有一个铁管,铁管中养着两条最毒的蛇,这两条蛇是毒龙尊者用来医治麻疯病人的。昆甸上人一掌拍下,铁管碎裂,毒蛇飞出,竟然在昆甸上人左右眉尖咬了一口。昆甸上人虽然立刻将两条毒蛇捏死,可是在身受内力震伤之后,复受蛇咬,任是铁铸身躯也难抵敌,顿时间眼前金星乱冒,不辨东西。毒龙尊者早已运气护穴,又得铁管替他一档,受伤不重。他提了一口气,奋力一拳,立刻将昆甸上人颚骨打碎,倒毙地下。
毒龙尊者俯身一看,见两条毒蛇已死,勃然大怒,随手一拔,拔起一根大树,便向韩重山等人猛扫。韩重山等人见昆甸上人被他击毙,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急急奔逃。只苦在那些本事低微的卫士,被毒龙尊者一阵猛扫,翻翻滚滚,滚下山坡,惨号狂嗥,声震山谷。吕四娘道:“尊者,饶了他们吧!”毒龙尊者对吕四娘最为敬服,闻言立刻止手,摔了大树,弯腰向她致敬。
吕四娘躬身道:“尊者不必多礼。”毒龙尊者滴泪道:“我以前独居蛇岛,仇恨世人,若不是得你和甘大侠点醒,尚不知要造多少冤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良友,我对你们的恩情实是无可报答。”冯玻笑道:“你替我们打死了这个妖僧,我们也是感激不尽。”冯瑛冯琳并排站立,毒龙尊者发现她们相貌一样,颇为诧异。冯瑛笑笑道:“她是我的妹妹。”冯琳好奇问道:“尊者,你那两条毒蛇如此厉害,为什么不早些放它们出来,不是可以省许多手脚吗?”
毒龙尊者面色倏变,忽而叹一口气道:“我得了吕女侠的教训,发誓不再将所养的毒蛇害人,只用它们救人,那厮打碎铁管,激怒它们,乃是自寻死路,那厮死不足惜,只可惜我这两个最好的帮手,竟也死于非命。”冯琳又好奇问道:“怎么它们会是你最好的帮手?”毒龙尊者续道:“我得了吕侠女的教学,这一年来也救了不少麻疯病人。起初我本想把病人扛回蛇岛的,后来想起这太费事。因此带了这两个助手出来,每当医治病人,就将它们的血刺出来应用,然后用药喂它,在几天之内,便能恢复。”冯瑛听了,心中不觉起了感慨。
冯瑛想起当日在蛇岛之时,吕四娘用鱼壳的千年芝草救毒龙尊者,而那芝草却是自己想求来救唐晓澜的,当时得知之后,心中颇不舒服。如今看来,吕姐姐确是救得对了。救他一人,也就救了千百的麻疯病人。自此对于“侠义”两字,认识又深入一层。
毒龙尊者又道:“世上的麻疯病虽然不少,但也并不很多,大约每县也不过十个八个。我带这两个助手随行,尽可够用。可惜它们却死在那厮手下。”李治问道:“普通的毒蛇可用吗?除了蛇血之外还要什么药,怎么用法?”
毒龙尊者道:“普通毒蛇虽然可用,功效却远不及我这两条毒蛇,而且我也不耐烦遍山遍野寻找毒蛇。”当下又将其他的药物与用法说了,李治紧记在心。除了“避霜花”一味只产于蛇岛之外,其他药物,却也并非难得,而这一味药想来还可用其他东西代替。
毒龙尊者又道:“我的助手死了,我还要回蛇岛一次,带更多的助手与药物来。”
吕四娘合什道:“善哉,善哉!尊者一念之转,大益世人。”
毒龙尊者道:“那都是你指点之功。”想起还要送两个麻疯病人回家,便向吕四娘告辞道:“我不懂说客套话,我只能尽量治病人来报答你们当日不杀之恩。”
吕四娘点头微笑道:“这样最好!”众人目送毒龙尊者背起两个麻疯患者下山,无不赞叹。
甘凤池问起吕四娘何故会受围攻?
吕四娘道:“我正有事请七哥替我一断。”
甘凤池诧道:“八妹聪明过人,愚兄远远不及,不知八妹有何事不能决断?”
吕四娘将几日来的事说了,道:“我就断不定那沈在宽的头颅到底是真是假?你说我好不好赶回仙霞岭去看看?”这正是份属至亲,关心者乱。以吕四娘那样的沉着冷静,也给这件事弄得心神不宁。
甘凤池想了一想,道:“八妹也不能判断真假,我更不能判断了。这几日我们忙于救晓澜,想不到京中发生如此大事。不过这件事既轰动四方,必有线索,不如咱们回到西山之后,再行查问。你现在回转仙霞,也没有用!”吕四娘一想:若然在宽真个死了,回转仙霞,徒增心伤;若然未死,那就迟几日回去,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甘凤池又对冯瑛姐妹道:“经此一战,八达岭必为朝廷注目,可能怀疑我们聚集此间。令堂与令外租尚在山中,不如都请他们到西山去。”唐晓澜也欲一见师嫂,便和冯瑛姐妹同行。冯瑛又道:“我们还可顺道至南口去要那废园老人留下的医案,如今既知妹妹是傅青主一派嫡传,无极派的传人非她莫属,那医案理应归她所有。”冯琳向李治辗然一笑,道:“傻哥哥,你现在不会因看了傅青主的遗书,而心感不安了吧!废园老人的医案我也一并送给你,你拿什么谢我?”李治嘻嘻一笑道:“那医案上又增添一个医麻疯的方案了。我要像毒龙尊者一样,将来多医病人谢你。”话刚说完,忽见甘凤池面色一变。
吕四娘凝神一听,突然跳上高处张望,众人吃了一惊,甘凤池道:“远处有军马行羌,难道雍正这小子竟为我们兴师动众?”
众人跑上山头遥望,只见山脚的官道,军马排成两列,望不尽头。旌旗蔽空,军容甚盛。甘凤池道:“这是大军,望之不尽,想来不是对付我们。”吕四娘道:“咱们走山路回去吧,避免和大军碰头。”又嘱咐冯琳等小心。甘凤池道:“看来这支大军总有几万,所过之处,附近州县必然惊恐。不过如此一来,地方官吏也必然都去迎接军队,你们绕山路走,反而不会有人注意。”
吕四娘甘凤池一路,唐晓澜和冯瑛姐妹一路,吕甘二人回到冷禅所居的寺院,只见候三变鱼壳诸人都在紧张等候。侯三变一见甘凤池回来,立刻问道:“你们碰到了年羹尧的大车么?”鱼壳也问道:“冯瑛姐妹呢?被年羹尧捉去了么?”鱼壳甚欢喜这两姐妹,不见她们同回,甚是忧虑。吕四娘道:“她们去接母亲了。”甘凤池听说是年羹尧的大军,愕然说道:“原来是他,他带这么多军马回来作甚?”
侯三变是前朝的老卫士,消息甚灵,答道:“年羹尧这小于官运自通,居然在一年之间,将青海之乱平了。皇帝封他为‘一等公’,除了帝王苗裔力外,异姓不能封王,因此‘一等公’这封号对汉人来说,是最尊荣的了。皇帝又赐了他一所府邸,叫他班师回朝,接受封爵。听说年羹尧不大愿意回来,却要求做陕甘总督。陕甘总督怎当得上公爵之荣,也不知他打什么主意?”甘凤池点头道:“这正是年羹尧的聪明!想来他是不愿放弃兵权。”侯三变道:“也没听说皇上要削他的兵权。”甘凤池心道:“枉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卫士,还不知道皇帝的狠辣,现在正是年羹尧得势之际,如何可以骤然削他兵权。”候三变又道:“听说皇上又准他兼领陕甘总督,还把他的父亲年遐龄也封做‘一等公’,又加‘太傅’衔。叫他先班师回京,然后再去赴总督之任。年遐龄那老头儿平白做了‘太傅’,欢喜得不得了,已先到京师,住进公府。因此年羹尧也只好班师回朝了。”
吕四娘心拴沈在宽之事,道:“年羹尧这厮狼子野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且莫说他。侯老先生可知严洪逵沈在宽被害之事么?”侯三变道:“此事也与年羹尧有关。”吕四娘诧道:“年羹尧领兵在外,何以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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