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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两个名字的女人
公候动怒,绛唇寂寞。
铁骑横出,朱门紧闭。
朱公候知道苏绛唇的寂寞吗?
不知。
那么有谁知道?有谁知道?有谁在乎这如水的月色中我如水一样的心事?
苏绛唇在月下沉思。
苏绛唇是一个有着两个名字的女人,一个是‘绛唇’——“绛唇、绛唇”朱公候的声音在华堂盛筵上、帘幕低垂时、歌舞方浓处、桃红柳媚中一声声地叫着,他宠她,这“绛唇”两字伴随着旁人的艳羡、蛾眉的嫉忌、南昌城中人的仰望,在朱公府内时时在飞。那时,杯中的酒荡了,和苏绛唇的眼泛成同一种潋滟。
只是没有人会注意、那潋滟后的醉。
就象没有人会注意那绛唇后面的沉静、与其实疲倦的妩媚。
只是另一个名字久已无人叫了——苏绛唇叹了口气。
“绛唇、绛唇”
朱公候的声音在鱼水欢浓、衾枕堆叠中响起。
苏绛唇一般只是静静地听——他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那时、她心里冷静得当他叫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十三岁进府,被他派教师调教得歌舞双绝,然后偶然遇到他,就被他留了一宿,然后再遇时惊艳,赐名‘绛唇’,以后拨了一个院落给她住的女人。
梦后楼台高锁欢醒帘幕低迷朱公候在极欢娱中睡了,发着轻鼾,那时、苏绛唇总睁着眼,睁着眼,一直睁着眼。他们上床常在午后,她常睁着眼直到落日。
——那个叫‘绛唇’的女人是她吗?她问自己,她听到心底深处有一个久被拘禁、未曾释放的自己在哭泣,那个十三岁的从没有机会长大的自己在哭泣。
于是,在这寂寂的夜,在柳边花外,她单衣薄衫、在凉风初起时,会去努力想听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把她另一个名字提起:“若妍、若妍”
风杂着,她听不到呼喊。“若妍、若妍”
苏绛唇的两滴泪滴下来。
滴在风声水里。
2 、小再
小再的人就象他的名字,毫不出色。
但那可能是你没仔细看,你若仔细看下去,他这么一个十九岁的男孩,那么单稚的鼻、孤俏的唇、清凉的双眼、斜剔的眉
你就会看到一种秀。
那是——骨秀。
骨中的秀。
但再往深处看呢?
小再分在苏绛唇的院中裁花,还有就是洒扫。从他来后,花没更艳、但叶生长得更姿肆了;鸟鸣叫得也并不更多,但飞舞活泼了。风在他的指间流过,他很少说话,但风怕他寂寞,有意和他嬉戏着,撩动他的衣衫,吹乱他的头发,他的眉在风中,一抹如山色。
这是一个孤独的小孩儿。没多久,上上下下的人就变得对他印象很好,因为他是一个沉默的、没有侵犯性的人。
朱公府中这样的人不多。
所以,小再成了一抹看不见的空气。每个人都知道他在,但每个人都不知他在哪里。每个人都不觉得他讨厌,甚至有点讨喜,每个人都对他没有意见。
小再住在苏绛唇的院落。
那个院子叫——梨花院。
3 、惜、象一条虫一样爬进一个女人心底
苏绛唇把小再视为一个小弟弟。毕竟,他的爷爷是为她而死的。
她的心底是孤独的,也很情愿有这样一个小弟弟。
否则,那晚的花房她就不会进去。
她走进花房时,花房内满是被竹帘筛得匀整的如银的月光,又被花叶弄成斑斓。
小再正很甜也很乖地睡着,被子很乖整的盖着他,真象一个乖乖的小弟。这时,苏绛唇看到露在被子外面的他的一只脚。
月光下的脚。
苏绛唇想给他盖上,脚凉了好容易伤风的,然后她却愣住。
那只脚好瘦的、清拨的、稚弱的伸在那里,一只拇指微微翘起,上面是那么瘦硬的腕,它白皙地露在被子外面,象在诉说着什么,牵动住苏绛唇心底最深处。
一场孩儿一场梦?
苏绛唇猛觉心中一痛。
——惜、象一条虫一样爬进一个女人的心底,找最柔弱处咬了一口。
没有人能够躲开,何况是女人。
可那痛,有一点幸福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