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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厮手中的漆黑短匕刃口泛着森森冷光,让人望之生寒。他如骤起之风,找准了一个缺口便不要命地袭赖,势头又快又猛,直逼正朝礼堂缓缓而来的宁玖。
眼见突生此等变故,周遭观礼的人俱是一惊,齐齐惊呼出声。
上首的宁晟双眸瞪大,不由自主喝了一声‘六娘’,以最快的速度离了自己的席位,直往下方的宁玖而来,宁珏同样一脸骇然,使出浑身最快的速度便要往中间赶。
只是他们二人与她的距离所隔甚远,便是他们反应再快,想要救宁玖也来不及。
王四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青衣小厮的异动的,他和那青衣小厮几乎是同时而动,是以青衣小厮手中匕首泛着锋芒往前挥动的同时,王四郎的身子已然横在了他的跟前。
薛珩猛察惊变,眼见就要避闪不急,心中本已做好了替宁玖以身挡刀的准备,未想王四郎竟冲了出来。
既有王四郎相助,薛珩也不扭捏,当机立断地借着王四郎的缓冲,将宁玖顺势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将之护在身后,连推几步。
见状而来的宁珏和宁晟顿时松了口气。
青衣小厮被半途杀出的王四郎截住,顿时怒火中生,眼泛红光,他死死咬牙,看向王四郎的目光好似看杀父仇人般,陡然转换目标,直将手中的匕首朝王四郎挥舞而去。
他已然错失了一次机会,薛珩已然有所觉,接下来他必会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旁人再无近身之机。
他很清楚,他错过了刺杀的最佳良机。
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个坏他好事的王四郎替她偿命吧!
青衣小厮疯也似的攻击王四郎。
王四郎未佩刀剑,只能以拳脚应付青衣小厮的招数。
那青衣小厮红着眼,不要命的将手中的到往王四郎的身上送,王四郎一个不察让他有机可乘,青衣人眼眸一狠,拧腰上前。
忽听‘哗啦’一声,青衣人手中匕首到划破王四郎的左手胳膊。
目的达成,青衣小厮不再恋战,转身就逃。
只不过,此时想逃,为时已晚。他的身周早就被一个个身着黑衣的玄衣卫如铁桶般层层包围了起来。
玄二带队,领着数十个玄衣卫将冷冷生寒的刀架在青衣人脆弱的颈脖上。
青衣小厮见逃无可逃,忽而哈哈笑了几声,眼眸落在宁玖身上,出人意料的,竟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败局。
见玄衣卫上前制服了刺客,宁玖也安然无恙,王四郎未松了口气,他正欲退下,却忽觉一阵眩晕袭来,方才被那青衣小厮划伤的伤口疼痛难耐,火烧火燎,如同针刺。
密密麻麻的细汗瞬间就爬上了他的额头。
王四郎用右手将左边的袖子撸起,欲要查看伤势。
温琅和乌兰珠此时也已靠近这边,见到王四郎手上如同蛛丝一样的经脉泛着深深的黑紫,齐齐对视一眼,厉声道:“不好!是鬼面蛊。”
薛珩闻言神色也是不由一惊,他连忙上前,径直从玄二腰间拔出一把剑直逼王四郎。
宁玖透过面前一层薄薄的纱质纨扇扇面,看着周围的情景,见薛珩执剑面色不善的逼近王四郎,握住纨扇的手紧了几分,下意识:“怎么了?”
薛珩沉声快速道:“鬼面蛊是一种十分阴毒之物。此蛊需要以施蛊人以命养蛊,一旦旁人中了此蛊,在蛊毒还未蔓延到头部之前,需得自断肢体,否则必死!”
宁玖心下一颤,意思是王四郎需断一臂,否则必死无疑。
王四郎自然也听到了薛珩和温琅等人的对话,见状,他撑着步子朝薛珩走了几步,径直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剑,咬牙将他左臂手肘以下的部分利落斩下。
鲜血如柱,如寒冬最艳的梅开满一地,而在这一地红梅中,顺势滚落在地沾满了血的左臂看起来骇人无比。
此时,臂上那修长分明的手指还时不时地微微跳动着。
浓郁的血腥味如丝缕般钻入宁玖的口鼻,她心中明明十分悲恸,欲亲自上前询问王四郎的伤势,却因那铁腥味无可抑制地干呕起来,力气因此被抽去大半,站立不稳。
薛珩忙扶住她的肩,以此让她借力。
王四郎面色煞白,冷汗早已浸湿了他,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弱至极,他一只用余光注意着宁玖的动静,见她干呕,心下微颤,手上的痛感愈发清晰,磨得他几乎无法支撑,眼看他就要站不住。
一旁的宁珏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王四郎喘息极重地道了声,“多……谢……”光是这简单的二字就似用尽了他大半的力气,说得十分困难。
宁珏满面愧疚,“该说谢字的人是我们才是,方才……多谢四郎相助。”
王五娘见到这般情状再也忍不住,红着眼上前在王四郎的旁边唤着,“阿兄,阿兄。”
宁玖稍缓过来后,目光落在王四郎断了的那只左臂上,她又惊又骇,喉中仿佛被塞满了石子,硌得她说不出话来。
世家弟子的手,尤其像他这样身份尊贵的嫡子的手是何等的重要?他和薛珩一样,本是永安城最英俊不凡,生来显贵的俊秀儿郎。
本应是武能拉弓御马,文可提笔作诗的手,如今却因她之故而失了半只……
他这一刀,是替她受的。
她们本是萍水相逢,他却因她,做到这般程度……
内疚和涩然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几乎将宁玖吞没。
薛珩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紧紧地回握了一下她的左手,在她身侧轻声道:“阿玖放心,今日王四郎这一只手绝不会白白失了,我必会为之讨回公道。”
王四郎的左手被斩断之后,温琅和乌兰珠见状,连忙从怀中摸出一种黑色的粉末洒在其上。
很快,一只黑色的蛊虫从那断手里爬出,沾了温琅他们的粉末后在地上扭曲抽搐起来。
温琅道:“眼下这东西还死不了,除非鬼面蛊的主人死,蛊虫是绝不会死的。”
温琅话音刚刚落下同时,被玄二等人架着的青衣小厮面上也开始浮现出痛苦之色。
宣德帝见状,怒不可遏,当即道:“来人,速将此人带下去,等候发落。”
今日是薛珩成婚,婚礼上见了血本就不吉利,若是继续磨蹭下去,必然会耽误吉时。
薛珩摇头道:“且慢,我有几句话要问他。”言罢,面色森寒的逼近那个青衣小厮,厉声质问:“你乃何人指派?”说话的同时,他对温琅道:“师兄带王四郎君下去诊治,此处有我处理。”
温琅点头,吩咐玄衣卫的人将王四郎带下,给了乌兰珠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好那个还在垂死挣扎的鬼面蛊。
青衣小厮闻言哈哈大笑,他极力的隐忍着面上的痛苦神色。
他的笑声十分古怪,有种令人莫名生寒之感,他笑着笑着忽而转悲,猛然抬头,目如恶鬼一般狠狠地看着薛珩。
青衣小厮目光一动,直直落在宁玖身上,低声笑道:“呵呵,可惜,可惜了!本来今日便可要你的贱命,让薛珩这个杂种痛不欲生,悔恨而终。都怪那个半路杀出的王四郎,若不是他,我就可以杀了你们这一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了!”
薛珩逼近,冰冷的剑尖抵着他的颈脖,“你究竟是受谁人指派?”
青衣人抬眸冷冷扫了薛珩和宁玖一眼,神情很是不屑,“指派?这世上谁能指派我?本王……不,朕是来手刃这个背叛朕的贱人的。”言罢,他对着宁玖低低地笑了。
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十分冰冷。
此时他的笑就如上一世宁玖临死之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她愚蠢,笑她不自量力一般。
“皇后,朕来讨你的命来了!”
宁玖的目光落在青衣人的陌生的脸上,陡然一惊。
咬牙切齿道:“薛昱!你竟还未死?!”
上首的宣德帝一听此人乃是端王,立时道:“薛昱?来人,立刻将此人给朕碎尸万段。”
薛珩听到宁玖的话,眼眸一眯,心下甚是震惊,他指着端王剑忽然抖勒一抖,在他的面上划了几下。
很快,端王的面上便渗出了几丝血痕,接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自他的脸上如墙皮一般缓缓剥落。
待到他脸上的那些皮掉的差不多后,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此时他的脸十分恐怖,右脸溃烂了近一半,面上泛着黄白交织的脓水,面具甫一揭开,他的脸上便泛发出一种腐肉的恶臭,让人闻之欲呕。
观礼的宾客见此情形,瞬间干呕出声,连连捂住自己的口鼻后退几步,生怕沾染了不该沾的东西。
乌兰珠见此,适时解释道:“鬼面蛊之所以称鬼面蛊,是因为培育此蛊需有人以生命和精血为代价。鬼面蛊只能宿在人的肌肤上,它以人的皮肉和精血食。但凡培育此蛊之人皆如恶鬼,面上溃烂,可怕至极。”
这鬼面蛊便是她也只是在古籍上瞧见过,这个端王是如何得知的?
端王看着面色震撼的宁玖和薛珩二人,再次笑起来,十分得意,他一边笑一边道:“是否很意外我会出现在此处?”
他兀自道:“我的确是死了,你们寻到的那具尸体也的确是端王。”
周围有人听了他这话不由蹙眉,看向端王的眼神如同看疯子一般。
“不过,我死了之后忽然又活了,而且还看到了一些十分有趣的事。”
是了,端王的确是坠入山崖后便死了。
但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活了过来,成了一个以养蛊为生的苗人。
然后,他记起了过去的所有事情,包括所谓的前世。
这般玄妙的事情若非是亲自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可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宣德帝将皇位传给薛珩,薛珩即将与宁玖二人成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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