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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这里是个闲逸的所在,适于休息静养。
骆冰站在二楼开着的玻璃窗边,遥望疗养院外的满是绿意的山坡,柔和的初春阳光铺了她一脸,淡淡的草木味也往她鼻孔里钻。骆冰的面色较之以前已添了不少红润,但还是单薄地苍白着,仿佛一张纸,给人一触即破的感觉。
母亲王丽进屋子来,看见女儿又开了窗子,便说:“冰儿,你身子不好。尽管天气开始转暖了,还是应当注意些才好。”骆冰嘴里回了声“唉”就关了窗,步到床旁坐下,问道:“妈,医生说我的病怎么样了?”王丽笑道:“医生说已经不碍事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全好了。”
“哦,是这样呀”骆冰心不在焉地回道,面上一点不露欣喜的样子。她顺手拣起床上的一本书,随意翻看两页,又扔在床上,目光透过窗玻璃,追寻着天上飘荡的云,怔怔地不作一声。
“冰儿,你”王丽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到她身前,抚着她的头,也说不出话来了。骆冰伸手搂住母亲的腰,把头贴在母亲胸前,低声说道:“妈,他们说我发了神经,说我的脑子坏掉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王丽抱着女儿,哽咽着说:“冰儿,你这是何苦啊!你以后别去写那些狗屁文章了,总能好起来的。”
骆冰任母亲抱着,感受到母亲身上温暖的气息,在心里说道:“我还是活着的。”她又想起,难道自己终究还是要放弃写作吗?骆冰是喜好文学的,从识字那天起,她就疯狂地爱上了那奇妙的东西。人说文字是带有魔性的,人类的老祖宗就如此以为,看来果真不错。骆冰20岁时,遇到了吴健豪,他对待文字的慎重态度,很令骆冰钦佩。她于是拜了吴健豪做老师。
在吴健豪的影响下,骆冰愈是入了迷。写作时,几乎到了字字推敲的地步。后来她著文已寸履为艰,自己写的文字,怎么看怎么觉着不好。再后来,就连逻辑思考也出现了障碍。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她到疗养院休养。这就是骆冰进住东圣疗养院的前因了。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相拥的两母女身上。不知不觉,竟有泪水滴在骆冰的额头,骆冰一阵悔疚,从母亲怀里挣脱,说道:“妈,我没事哩!你别太在意了!”王丽转过身去,用衣袖拭着泪,颤着声音说:“知道哩!你好好休息,妈出去走走。”然后快步出了房。
骆冰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慢慢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个绿皮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记下这么一段话:“
医生、父母亲是不允许我再动笔的。但我还是偷偷地写,瞒着他们写。我想,我已改不掉这毛病了。十几年的梦,十几年的努力,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呀!
可我渐渐地已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他们说我是要疯掉了,也许这竟是真的。我想念我的老师吴健豪先生,我羡慕我的老师吴健豪先生,我也诅咒他!诅咒他永远生活在写作的痛苦当中,永远不能选择放弃。可这竟然是对的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我是个快疯掉的人了”
投下笔,骆冰又将笔记本藏到枕头下面。她起身到窗前开了窗,山坡仍是翠绿郁然。疗养院的篮球场上,十来个人在那儿打着比赛,并不是狠命地挣勇斗胜,而是意态悠然地玩着。大概双方都没有一定要赢这样的念头吧!
骆冰心底里似乎涌动着什么,难于言叙,难于表达。她忽然有了给老师寄去贺卡的冲动。
三
自上次交稿后,吴健豪的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只是他仍旧不喜阳光,喜爱躲在屋子里,拉上窗帘翻阅各种书籍杂志。距离下次交稿尚有两个星期。吴健豪不希望浪费掉这段时间,一得空就琢磨着要如何将文章写得尽善尽美。
早晨10点钟,吴健豪坐在书桌前看着报纸,烟灰缸里已有了五个烟头了。近些日子他的肚子老是疼痛,一疼他就抽烟,这烟也就越抽越多了。吴健豪放下报纸,用手揉着太阳穴,取了磁带,选梁祝一曲播放。
李秀云从书房外进来,手里拿一张大的信封,交给吴健豪说:“喏,你徒弟寄给你的。”吴健豪接过,看着信封说:“是骆冰寄来的啊!”沉吟一会儿,又说:“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李秀云没有答腔,所言非所问地道:“中午要吃些什么?”吴健豪一如往昔地说:“随你的便吧!”
妻子退出书房后,吴健豪记起,骆冰因自我压力过甚而住进了疗养院,心里蛮不是滋味。想到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定责任,不由得一阵唏嘘。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绘的贺卡,构图很简单明了,蓝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下面草地上坐一个小姑娘。他翻开贺卡,骆冰用娟秀的字迹写道:
“我是个快疯掉的人了
所以,请老师您务必要做一个幸福的人!”
吴健豪一下子懵了,贺卡跌落到桌面上。他禁不住伏在桌上痛哭失声,再也止不住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他的眼前宛然又出现了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孩,还有总是背对阳光的自己!
注:开头的诗引自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