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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
但分寸还是有所不同。除身为“一方父母”的陶铸外,共产党这边,最受陈寅恪欢迎敬重的是陈毅。他得到的情感回报是“肃然起敬”次为杜国庠。他得到的回报是“道不同然相知高谊仍在”胡乔木也不错。他得到了“中国传统为师者的那一份慈爱”郭沫若的情况比较微妙。毕竟双方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然而一个是“马列主义史学”的代表,一个是“资产阶级史学”的重镇,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又都风流儒雅德高望重,也就只能寒喧多于交流,在谈笑风生的背后仍是格格不入了。郭对此其实也有清醒的认识,谓之“壬水庚金龙虎斗,郭聋陈瞽马牛风”虽是笑话,却有深意存焉。
不过郭沫若这个“戏言”的水平之高,却也不能不令人叹服。郭属龙,陈属虎,两人又观点相左,当然是“龙虎斗”郭耳聋,陈目盲,两人又立场不同,当然是“马牛风”但如此之巧对工对绝对,大约也只有郭沫若才想得出。故龙争虎斗唇枪舌剑之余,也未尝没有惺惺相惜。尽管十年以后,郭沫若还是在其新著李白与杜甫中对早已含冤去世并无还手之力的陈寅恪杀了个回马枪。
最惨的是康生,他吃了闭门羹。康生其实也应该算是“读书人”的。他是毛泽东身边的“大秀才”读过很多书,文笔极好,书画俱佳,艺术品位也很高,而他的大奸大恶在当时还尚未暴露无遗,或不为外人所知。无论从哪方面(政治地位或文化修养)讲,他都应该见得着陈寅恪的,却被拒之门外。1949年以后,康生哪碰过这种软钉子?于是他就来了个“软着陆”只用轻飘飘两句话,就让论再生缘的出版几乎成了永无期日的事情。
比康生待遇稍好一点的是周扬。周扬本来也是要吃闭门羹的,只是因为看陈序经的面子,不想让陈序经太为难,陈寅恪才勉强答应见周扬。但周扬在中山大学东南区一号二楼上显然没吃到什么好果子。“陈寅恪的态度是挑战式的”而一向辩才无碍的周扬则显得底气不足,几无招架之功。尽管如此,回到招待所后,周扬仍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因为他总算见了陈寅恪一面。当然,他对陈寅恪的感觉也和许多人一样:“有点怪”
比康生更惨的是某些学人。他们遭到了陈寅恪的讥讽甚至痛骂。早在1952年,陈寅恪就写诗讽刺他的那些北国同仁,还特地把这首诗寄给北京大学教授邓之诚:“八股文章试帖诗,尊朱颂圣有成规。白头学究心私喜,眉样当年又入时”这显然是讽刺从1949年到1952年短短三年间,学人们纷纷“弃旧迎新”、“弃暗投明”放弃轻车熟路的旧研究方法,生吞活剥马列主义,炮制新八股。其中,便不乏年事甚高者,比如辅仁大学校长、历史学家陈垣,1949年时六十九岁,当然是“白头学究”了。1953年底,陈寅恪又当着汪籛的面,连续两天怒骂那些加入了民主党派的朋友,称之为“无气节”、“可耻”喻之为“自投罗网”据说,陈寅恪大动肝火“恣意评点人物,怒说前因后果,极其痛快淋漓”
看来,陈寅恪对所谓“时尚”所谓“新学”已是积怨甚深,对那些一心想要“眉样入时”的“读书人”也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这就决不只是什么个性孤傲、性格怪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