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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静坚决不肯离婚,出乎江华的意外,有些使他感动。他来找道静的时候是经过反复思考,决心和道静脱离夫妻关系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好?
"老江,环境那么残酷,我们的生命都不知哪会儿结束。在这种时候,我绝对不同意你的想法。我和你有的地方观点不同,认识不同,你应当理解我,原谅我。至少,我们还可以做个表面夫妻,做个战友,互相帮助"
道静的话还没有说完,警卫员走进屋来向江华报告:
"有位叫刘志远的老先生要见您和林县长。"
江华说声"请他进来",立刻站起身迎出屋去。道静跳下炕来,要决定自己命运似的,心怦怦乱跳,急忙跑到院里去迎接刘志远。
刘老先生身穿绸子长衫,头戴草帽,一进屋就紧握住江华的大手,急促地说:
"这游击环境,找个大领导,真有点儿像大海捞针。可是,还是叫我捞着了。江书记,您还好吧?"
江华也紧握住刘志远的手,给他让座,并叫警卫员烧水沏茶。
"刘先生,柳明的情况有什么变化么?"道静不等老先生落座,就急不可待地问,"您知道我的心情--我真对不起她。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刘志远和江华同坐在一条板凳上,摸着八字胡端着搪瓷缸子,许久不出声。渐渐,小小的眼角浮着泪花,终于开口了:
"她是好样的!她--并没有被弄到北平去,她宁死不屈"
一见刘志远的神情,道静就感到情况不妙,心像擂鼓般咚咚跳个不停。当听完刘志远的叙述,她一头栽倒在炕上,好像失去了知觉。
柳明的小囚室,每天都有白士吾的足迹。每当听到门锁的响声,靠在小铺上的柳明立刻吓得浑身哆嗦。她有时勉强自己去回忆儿时和白士吾青梅竹马的往事,可是不行,想到那些,再也没有昔日温馨、纯洁的情意,反而仿佛有一股臭气扑鼻而来,使她百倍厌恶。然而,当她一想到曹鸿远--形容憔悴、骨瘦如柴,甚至出现一具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尸骸,这时涌上心来的却是一股悲伤掺合着绵绵醉人的芬芳。她在似醒似梦的幻象中,曹鸿远就坐在她的身旁,不时抚摩着她的脸颊、她的黑发,有时还在她耳旁轻声低语:
"小柳,最亲爱的,咱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不分离"
她蓦地清醒。这里没有曹鸿远,只有白士吾时而温柔献媚的笑,时而狡黠狰狞的笑。她怕看见这张狼样的笑脸,急忙闭上了眼睛。
一天傍晚,门锁又响了,小木门吱呀一声,白士吾又踏进了小屋。柳明仰头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那么红艳,那么逍遥。她对走进屋来的人理也不理。
"小柳,我在耐心等待你回心转意。有人主张对你动大刑,我不忍叫你受皮肉之苦,百般地维护着你。可是不行了,北平的梅村一再来电报、电话,叫把你押送到北平她那里。说实话,我实在舍不得把你往梅村那个魔窟里送呀!可是,你不肯跟我--结婚,我再也护不住你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走,我只好回去交差了。"
柳明瞪大眼睛望着白士吾蠕动着的薄嘴唇,她听清楚了他的话,但她好像一块石头,冰京、麻木。她不出声,好像没有听见白士吾的话。白士吾愣了一会儿,以为柳明没有听清,就又说了一遍,而且加了一些他如何热爱柳明,她只要和他结婚,他就可以带她远走高飞,不会被梅村津子这个大特务摆布的话。柳明还是不出声。任他怎么说,她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庄严神态。
白士吾恼火了。
"把你的耳朵竖起来听着!明天就把你送到日本帝国特遣组梅村津子那儿去,有你好受的日子,等着吧!"白士吾说罢,惊悻地走了。
门又锁上了。天色黑下来,柳明靠着潮湿的墙壁一动不动。一个可以使她免遭污辱,可以使她解脱痛苦的、早已考虑成熟的办法,这时自然地闯入心上。她忽然回忆起她短短一生的许多事,一幕幕电影般闪了过去。尤其和曹鸿远相识的那一幕,想起来还像昨天的事,令她激动。放暑假了,她和苗虹一同到芦沟桥附近的姥姥家去。"七·七"事变那天,当她儿时的朋友香兰坐在花轿上正要和她心爱的王永泰结婚时,日本帝国主义的大炮,炸碎了花轿,炸死了香兰。当时,她和苗虹去祝贺,炮弹也几乎炸碎她们。是曹鸿远天神般突然出现,用力把她俩推倒,这才免于遭难多么勇敢、善良的人!后来她怎么爱上他,怎么被他吸引到革命的道路上来想着,想着,她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接着,她又想到了妈妈、爸爸、弟弟,不自觉地在心里喃喃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永别了!我对不起--你们鸿远,我终身的战友、爱人,我们相见--不远了。林姐姐、小苗苗,我想念你们,可是,残暴的日本帝国主义和那些无耻的汉奸特务,叫我们永远不能再见了"
在黑暗的夜半,在冷风阵阵吹进来的小屋里,柳明的神智如此清晰,如此激动,又如此安详。她靠在墙边,把几乎所有要好的朋友,所有革命的战友都回忆了一遍,叫他们再在她的心上流连一会儿。她甚至想到了由她接生的小方方--他可不能没有母亲;林姐姐可不能在这样的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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