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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钊喊:“带领你的团员们把电线卷起来!”
王新钊也喊:“是,王老师!”
王忆正在忙活收拾残局,王状元和几个少年蹭蹭蹭跑来了,围着他激动的看着他。
那眼神、那情绪,弄的王忆很狐疑:“你们干什么?天色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少年们连连摇头。
王状元激动的问道:“王老师,你教我们的太极拳、教我们练的功夫,是不是就跟少林寺武僧、跟觉远那样的?”
王忆说道:“他们那是硬功夫,威力大可是伤身体,我教你们的太极拳属于内家功夫,要下更多功夫来练,练好了不但不会伤身体还会养身体!”
王状元问道:“那么谁厉害?”
“肯定是太极拳厉害,太极拳不但不伤身体还养身体!”王凯激动的说道。
小伙子没见过世面,看了电影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情绪亢奋的无以复加,这会眼睛红了、说话也带着哭腔——
太高兴了,太激动了!
王忆挥挥手说道:“练功最忌两个心,一个心叫二意三心,另一个心是心浮气躁。”
“要练好功夫就要下大力气、要花费时间去磨炼,正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便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们别着急,先回家休息吧,以后要日日练功,早上早起迎着朝阳、踏着海风去练功,这样才能练成高手。”
学生们把他的话奉若圭臬,高高兴兴的结伴而去。
王忆依稀听见王状元说:“等着吧,等我练成小虎,你看我怎么揍我爹!我爹他就是王仁则、就是那个秃鹰,我一定会打赢他的!”
父慈子笑,哄堂大孝。
午夜的岛屿变得空前热闹,社员们熙熙攘攘的回家,一边走一边讨论电影剧情、讨论里面的人物。
王向红对王忆笑道:“除了渔汛大会战的时候,我还没有看着咱岛上哪天晚上这么热闹。”
“对,好久夜里没这么热闹了,上一次五月底下这么热闹是啥时候来着?”大胆问道。
王向红说道:“得是79年吧?那是最后一次大黄鱼的渔汛大会战,从那以后就不组织黄鱼渔汛会战了。”
王忆说道:“因为大黄鱼已经无法形成渔汛了?”
王向红沉重的点点头。
大胆感叹道:“唉,往回退十年,那时候年年夏天的夜里都这么热闹,大黄鱼一年三汛,夏天的渔汛是最大的,但现在看不到了。”
这个王忆没法安慰他们。
因为往后三十年,一年光景会比一年差,直到大黄鱼变成真正的海洋黄金,那时候海洋和渔业部会主持增群放流活动,重新让野生大黄鱼鱼群出现在东海之上。
他回到山顶,这时候天色已晚有些饿了。
不过他做好了准备,提前从时空屋冰柜里拿出来一些成品的馅饼,直接交给大迷糊让他去煎馅饼。
徐横一看乐了:“哟,王老师,你这里还有这好东西呢?”
王忆随口说道:“嗯,我刚才就饿了,让大迷糊上来准备了一下,待会赶紧吃,吃完赶紧睡。”
这种事可以拿大迷糊当挡箭牌,因为徐横和孙征南不是多嘴的人,不会特意跑去问大迷糊怎么还会做馅饼。
大迷糊煎馅饼,王忆在院子里等。
他坐在躺椅上一抬头,满天繁星。
然后他想到,自己还从没认真的去欣赏过午夜的天涯岛和外海呢。
午夜的海风更猛烈,伸出手能触摸的到,午夜的海也更辽阔,因为看向四周全是一片黑暗,天地之间除了脚下的岛屿似乎都是海洋了……
这样一股孤寂感如丝如缕的弥漫上了他的心头,哪怕已经入夏,可午夜依然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凉丝丝的,这股凉意更是让人情绪低落。
王忆抬头看星空,然后心里想,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灿烂而安宁的星空了?
就像有人在论坛上说的,手机的屏幕越来越高清,星空却越来越迷糊;衣服和食物的颜色越来越鲜艳,生活却越来越灰暗。手机里的APP都能定位,却不知自己位于何处又该归属何方……
大迷糊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王老师,你先吃。”
他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有五个金黄的馅饼,而大灶里还有馅饼,只是或多或少有些焦糊之类的瑕疵,他给王忆挑的是最好的。
身边人情真意切的关怀,食物泛着的油光和散发的香气,小奶狗们的哼唧声,老黄酣睡的呼噜声,这一切很快扫除了他心头的迷茫感。
尽管是午夜,可山下四个组里渔家灯火一盏接一盏,很黄很温暖,欣然可亲。
如深渊般环绕、茕茕孑立的孤独在这浓浓的生活气息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他咬着脆脆的馅饼品味着香喷喷的牛肉味,眉眼低垂看山下,那是老屋并列、灯火通明,上百盏灯亮起,照亮了这座孤独的岛屿。
不光王忆他们饿了,好些人都饿了,于是大半夜的又有袅袅炊烟升腾。
夜色之下看不见炊烟但海风能送来火烧火燎的炊烟味。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王忆吃了两个饼心满意足了,回去倒头睡得很香。
第二天醒来是五月最后一个周末,大喇叭今天没响,王向红这是给生产队放了半天假。
王忆这个周开始给秋渭水写信了,秋渭水也给他回信,说周末会来找他,于是便在岛上等了等。
结果秋渭水迟迟没来。
曹大旺和余军倒是来了,他们乘坐了水花岛的船,水花岛的人没敢露头,船靠码头了也不露面。
这样正好,王忆懒得跟他们见面,便直接招呼曹大旺和余军上去喝个酸梅汤歇歇脚。
两人一听天涯岛上有酸梅汤顿时来了兴致,那就喝一杯,这时节来一杯酸梅汤确实舒服。
王忆冲泡的酸梅汤都会送去海岛下的冷库,这会提上来白皮塑料桶外面渗出好些水珠,晶莹剔透的,一眼看去便感觉凉爽。
他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余军一口喝下去顿时露出下意识的笑意:“呵,王老师,你真是有一双巧手,不光会做凉菜还会做饮料,这酸梅汤煮的太好喝了,都用了什么料?”
翁洲市有梅子,夏天多数人家会煮酸梅汤去暑解渴。
但家家户户煮的酸梅汤差不多的味道,就是把梅子放水里煮,往里加上几粒糖精然后完活。
即使味道有差别也不过是糖精多数的差别,至于砂糖冰糖白糖?这个不舍得往里放。
王忆倒是觉得新鲜梅子煮出来的酸梅汤更好喝,冲泡的酸梅汤味道好可是却没有酸梅所属的新鲜滋味。
这就是不同时代的人不同的需求。
22年的人讲究原汁原味,82年的人讲究好滋味。
就像82年的棉布不如的确良受欢迎,到了22年家家户户买衣服都优先买纯棉布的。
王忆又给余军倒了一杯酸梅汤,说道:“你们觉得好喝就多喝点。”
然后他跟曹大旺商量:“曹大哥,你们电影站的电影片子挺多吧?”
曹大旺说道:“还行,主要都是老片子,怎么了?”
王忆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就是说我们生产队从你们电影站借出几部片子?就像去图书馆借书一样,我们可以给押金也可以给租金,借上几天然后给你们还回去。”
曹大旺下意识说道:“你们又没有放映机,借这片子干什——啊,昨天我听水花岛的人说你们岛上也要放电影,你真把那放映机给修好了?”
王忆含糊的笑道:“没有,那机器没法修了,我们通过领导的关系从外地买了一台回来。”
曹大旺是聪明人,他看出王忆不想提这个话题于是便回归主题说道:“王老师,如果你们已经有了放映机那确实需要录像带。可是我们单位有规定、有纪律,这些录像带不能外借,所以我得说声抱歉了。”
王忆失望的叹了口气。
看来筹码还是不够。
至于规定和纪律?
可拉倒吧,这库房里的放映机和音箱等工具的管理也是有规定和纪律的,现在还不是捣鼓出来了?
押金和租金无法打动曹大旺,王忆换了个筹码:“曹大哥、大军,你们两个应该看过《少林寺》了吧?”
两人点点头。
余军误会他的意思,说道:“你想看《少林寺》吗?现在城里电影院的票不太好买,这电影可好看了,天天有人去看,你要看的话我托影院的朋友给你捎两张。”
曹大旺斜睨他一眼。
就你小子卖起人情来最积极。
他赶紧说:“大军你刚干工作朋友还少,所以这票不好买,其实等你认识朋友多了,从电影院要几张票还不简单——王老师,我来!”
王忆说道:“不是,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是我这里有《少林寺》的录像带。”
余军和曹大旺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这不可能!”
王忆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他继续说道:“一张《少林寺》的电影票要好几毛钱、一块钱,你们家里人不会都舍得去看这电影吧?”
“你看,放映机在你们两个手上,你们平时没少给亲朋好友放电影吧?怎么样?想不想给亲朋好友放《少林寺》看看?”
两个对视一眼。
心动了。
曹大旺为难的搓了搓头发,说道:“王老师,你要借我们库房的电影录像带也不是不行,但其实我们那里都是老片子,你们生产队的人都看过的,应该没什么兴趣。”
“对,就是《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林则徐》、《白毛女》这些老电影,比咱俩年纪还大呢。”余军帮腔说道。
王忆点点头道:“我们生产队的人保守,就喜欢看老电影,最喜欢看五十年代的战争片子。”
余军脸色顿时垮了。
曹大旺怒视他一眼:这不成器的东西,怎么老是给自己帮倒忙?
王忆又补充道:“我们可以给租金的……”
“不要租金!”曹大旺果断摇头,“只是想借电影带的话还行,但不要给钱,一旦给钱性质就变了!”
余军想要补充句什么话,可是考虑到自己一向拉胯,他张了张嘴没说话又闭上了。
但王忆注意到了他,问道:“大军哥,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余军这人容易拉胯,比较好突破。
所以要让他多多说话。
余军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放映队以前有个同志就是私下里放电影,他这么做的,比如说去公社放电影,按规定放一部。这样他放完一部后是九点钟,他会偷偷的去公社一座仓库在仓库里继续放别的电影,学城里电影院那样收门票钱。”
“结果这事被社员给举报了,他被开除不说还吃了官司,按照贪污罪和投机倒把罪给判了五年!”
曹大旺感慨道:“是啊,五年,他足足坐了五年牢今年才出来,前些日子我还去他家看他来着。”
“五年,谁也不知道他这五年怎么过来的,原本一个大小伙子,如今变得头发花白跟个小老头一样。”
王忆猛然提起心来,问道:“自己放电影收费会被举报?”
“如果我们生产队用自己的柴油、自己的电影放映机放电影,这样被举报了会不会有事?”
曹大旺说道:“要是改革开放以前,你们这样肯定不行。”
“现在改革开放了,法律法规宽松了,你们自己有电影放映机去放电影——只要是政府允许看的电影,那应该没事。”
王忆问道:“要是我们收钱呢?”
曹大旺立马指着他警告道:“别、王老师,别啊!现在是改革开放了没错,可打投办还在呢,你放电影收钱会惹麻烦的!”
王忆问道:“打投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可我们这不算投机倒把吧?”
曹大旺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谨慎点吧,谨慎点。”
王忆解释道:“但我不是自己收钱,是社队企业收钱,这电影放映机和用的柴油都是社队企业里的,社队企业收钱也不行?”
听了他的话,曹大旺犹豫了起来:“啊?这样啊?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了解,说实话,我没遇到过。”
“不过我建议你小心点,最好别收钱,因为你们社队企业没有开展文艺收费项目的权力吧——反正我觉得不安全。”
让他这么一说,王忆这边顿时沮丧了。
本想靠着电影放映机赚点外快,其实他也没想着多赚,一个人收个一两分、两三分钱的门票就行。
但想想也是,这年头做买卖就罢了,还自己放电影收门票,这是抢国有单位的饭碗!
看着他露出沮丧之色,曹大旺喝了口酸梅汤给他出了个主意:“收钱是不行的,但收油呢?”
“你看,外岛没有接入国家电路网,发电全靠柴汽油发电机。”
“所以如果你们生产队放电影不要钱,而是要观众们一起贡献点柴汽油合力发电看电影,这样是不是就能规避风险了?”
余军点点头。
师傅,还是你阴!
王忆也是心头一亮。
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