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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准备回去上班?”
“我还在考虑。”舒畅的回答模凌两可,事实,她是心不在焉。她在想,一般总编的工作交接要几天?
“舒舒,不要去了。”宁致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我打听过了,同济春学期会开一个建筑设计研修班,我给你报个名。”
“如果我要换工作,我不想去你公司。”舒畅没有迂回,直接告诉他。
“为什么?”
“你对我爸妈这么照顾,正常出出进进我的家,致远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不想别人质疑我的工作能力,也不想被别人说长道短。”
“你为这个拒绝我?”宁致扬眉,声音冷然。
“算是一个原因吧!”
“这并不是原因。”宁致有点郁闷,“而是你根本不想和我一起工作。你和裴迪文恋爱时,不一样在他手下做得很好吗?”
话音一落,宁致自已首先就呆愕住了。他嘴巴张了张,脸色窘红。
舒畅面部线条瞬间绷紧,看向他的眼睛锐利得好像能刺穿他。静默片刻,她不带有任何情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宁致苦涩地闭了闭眼,“我从胜男那里听来的。她让我对你死心,说我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于是,你带我去温泉度假村里,故意引出那个话题?”
“舒舒?”宁致想握住她的肩,她避开,目光看向另一处。
“看到我落到那种境界,你们很开心?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去的香港?”舒畅讥讽地弯起嘴角,神色苦痛。
“我怎么会开心呢?我只有自责,如果我回来得早一些,你怎么可能受到这样的伤害。你性子倔强,如果我直接对你说,你根本不可能接受,我??????只能这样暗示你,事实,我一听说,也惊呆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说她性子倔强的人,好像他们个个都挺了解她的,真是好笑。她哪里是倔强,她是无奈。
“不要再说了,谢谢你们给我留了点薄面。不过,工作的事,你真的不要替我操心,我还没到那种四面楚歌的地步。”舒畅试着让自已镇定下来。
宁致叹气,“你仍是不想给我机会?”
“你认为我现在这样,能当什么也没发生的开始下一份感情?”
“我不要你付出,你不排斥我就好。”
“何必呢,我想你的身边应该不缺爱慕你的女子。”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宁致淡淡地一笑,“是有,但她们不是你。你对于我来讲,是特别的。我没什么优点,也不算很富。但我的心现在清得很空,只会容纳一个人。你可以找私家侦探调查我、用时间来观察我、想尽法子的考验我,直到我令你完全满意。”
他们坐在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散发出柔黄光束的壁灯。淡淡的灯光下,宁致那一点儿笑意来得十分放松坦然,将他清瘦的面孔衬得隐约有光彩流动。但是舒畅却感到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当宁致还叫刘洋时,他是张狂的、倨傲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谨慎、显得极有城府。
有几句话已泛到唇角,她张了张嘴,还是咽下去了。晚上上床睡觉,舒畅的手机没关机,把笔记本搬到床上,坐在被窝里看电影。
十一点的时候,电脑的右下角提示有邮件进来。她点开一看,是裴迪文发过来的,是西藏活佛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她反复地看着这么几行字,一再的咀嚼,她知道不应该,也不值得,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下来了。
临睡前,她允许自已再看了一次邮件,然后默默地点了下彻底删除。
他是一个不能牵挂的人,再难,再苦,她也只得选择将他遗忘。
又隔了一天,舒畅回报社销假,辞职报告是前天晚上打好的,到了办公室打印时,看到办公桌前放着一份文件,是人事处发的,关于她被举报人诬陷并澄清的事情汇报材料,她扫了一眼,便推开。
辞职报告打好,她给了一份部长,不等部长回应,就出了门,直奔人事处。
人事处长看见她,笑道:“舒畅,看到报告了吗?”笑意还没展开,就冻结在脸上,“你这是耍什么脾气呢,不是都还你清白了吗!”
“我本来就想辞职,因为举报信这件事,我才拖到今天。”舒畅微微一笑,没多作说明,点了下头,便出去了。
还没到办公室,路上就给部长给堵住了,让她赶快去下总编室。
再次踏进这个楼层,舒畅感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花了比平常两倍的时间,才走到总编室。
还是明晃晃的玻璃门,秘书还是莫笑,但里面的主人换了,舒畅的心疼得一抽,背佝了几度。
“舒畅,总编和社长在等你呢!”莫笑说道,拉开了玻璃门。
新总编姓赵,年纪也不太大,但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谢顶了。社长为两人作介绍,指着沙发,温和地让舒畅坐下。
赵总编手里捏着舒畅的辞职报告,笑了笑,“舒记者,是不是对我这个总编很感冒呀?不然我怎么刚来,就辞职了。”
“不是,不是,”舒畅脸通红,讲话也不连贯,“我只是觉得我不太能胜任法治部的首席记者??????”
“能不能胜任,不是你觉得,而是我们的认知。”赵总编有一双犀利的眼眸,看人时入木三分,“舒记者,我翻了下你三年来的业绩,你完全可以胜任首席记者这一职。除非你是在暗示报社给的薪水不高?”
舒畅的冷汗都下来了,她咬了咬唇,头皮一硬,“其实,我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想换份工作,和薪水没有关系。”
“舒记者,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无完人,不要因为别人的一次失措,而终生将其打倒。举报信的事,我代人事处和纪检组向你道歉。一个好的记者,不仅要有对新闻锐利的目光、一支生花的妙笔,也要有一颗包容大度的心。我们很珍惜你,希望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赵总编摊开双手,深深地看着舒畅。
曾经在几个月前,有一个人也是坐在这里,因为她接了夜巴黎的私活,他生怕她出意外,也是这样深深地看着她。只不过,他是说:舒畅,我想珍惜你。
舒畅喉间一埂,呼吸像被谁夺走了,心怦怦乱跳。
“别背包袱了,回去好好工作,这份报告,我当没到过,以后也不会看到。”赵总编挑挑眉梢,与社长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舒畅也不知是怎么出的总编门,恍恍惚惚地回到办公室,部长问她话,她嗯着,却什么也没听得进去。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并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对报社是有贡献,但不是非要不可。新总编与社长用这样慎重的态度挽留她,那应该脱不了裴迪文的强力推荐。
他人是离开了,但他的影子还在与她紧紧相随。
***
辞职没成功,舒畅的一切慢慢归位。
这个春天,整个中国都有点动荡不安。先是上海出了震惊全国的“钓鱼”事件,把上海这个以繁荣、前卫、时尚的国际大都市推到了峰口浪尖之上。接着,一个叫南平的小城市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一个极其普通的医生,因为失恋、失业,对这个社会激起了强烈的仇恨之心,无法发泄之时,他把怒火燃向了手无寸铁的孩童,在一个春日的早晨,有九个孩子死在了他的刀下。
这两件大新闻,让各家媒体纷拥而至。舒畅在上海呆了两周,在南平呆了近一个月。采访结束,回到滨江,春天已经到了尽头,滨江不知不觉热了。
挑了个休息天,约胜男晚上出来见面。胜男说她不想当只大灯泡,不过,还是在约定的时间,一脸坏笑地出现了。
“宁致怎么舍得将你割让出来的?”胜男从冰店里买了两份红豆沙冰,两个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坐下。
舒畅对这些话已经疲软了,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她爸妈,还有胜男,一致认为,宁致是她这辈子最合适的人选,简直想拿根绳子将两人绑上床。
“唱唱,如果你想疗伤,宁致绝对是一味良药。嫁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总比嫁一个你爱的男人强吧!何况他还是你初恋的对象呢!”胜男只要遇到舒畅,就尽力游说。
而宁致在正月结束时,来她家吃饭,当着舒祖康和于芬的面,正式向他们提出要和舒畅交往。
于芬连迟疑一下都没有,乐呵呵地就答应下来。只要舒畅不出差,一有空闲,她立马向宁致报告。如今,宁致短信发得勤,电话打得勤,往舒家跑得更勤,约会约得勤。舒畅用一百种办法说不,说得委婉,说得含蓄,说得坚决而又不伤人。
宁致只说了两句。
他说:舒舒,你只是还没想好,在你想好之前,不要拒绝我。
他带她去看位于胜男家对面的一套公寓,有明亮的客厅,宽敞的书房,落地的窗帘花色高雅,站在阳台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夜空的星星。他把钥匙交给她,说如果她一个人想独处时,就到这里来。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见得有多热烈,也没有很迫切,但是,语调中却有一种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舒畅每每听到这些,就生出些无力感。她知道他不错,也看到他很好,可是处得越久,心越是静寂淡定,生不出一丝涟漪,连个小水花都没有。幸好宁致很忙,她也很忙,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
“今天住建局要开个什么投标发布会,他去开会了。”舒畅咬了口红豆冰,抬眼看胜男,“安阳呢?”
“又去武汉听讲座,这人对心理学像是个偏执狂。和他呆多了,有时会害怕,像是什么也藏不住。”
“你都束手就擒了,还有什么好藏的。”
“我的底限一直攻而不破。”胜男扬起头,理直气壮。
舒畅怅然地叹了口气,“那是你还不够深爱他。如果你爱了,一切都会发生得很自然。”
她想起了石镇的那个月夜,那么静,他的目光那么柔,她连矜持都没有,就被他裹于了身下。一切是那么自然、美好。
裴迪文离开滨江都快四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只是心中的那条裂缝并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愈拢,反而越裂越大。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午夜,或者在用餐,或者在路上,或者就像这样和别人面对面地谈话,他突然就会跳出脑海,俊朗的面容浮现在面前,温柔的微笑,深情的眼神,一点都没变。舒畅承认,尽管他欺骗过她、伤害过她,尽管他的世界与她相距千山万水,尽管他们都已开始了新的生活,尽管在有生之年,他们都将不会交集,她还是会想他,想得心发烫,变软,然后湿漉漉的。与杨帆分手,是他让她很快痊愈。宁致铺天盖地的追求,是他让她冷然视之。她并没有把他与他们来比较,他就是霸占了她的心,蒙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前方,听不到声音,仿佛他可以给她全世界。有时,她会想,就这样思念着过一辈子,也不会惨到哪里去。可是,不管思念有多深,她从没有想过去找他、去见他。因为,她已不再做梦。
门外一辆黑色的采访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帮时尚的男女说说笑笑的从车里跳下,嘻哈地走进店中。
舒畅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乔桥走在最后,干练的黑色里面低胸开口的蕾丝内衫,配上修身窄裙,居然这么穿着还没有中暑,关健是人脸上的妆都没化,到底是专业的。
“桥,你要啥?”一个男人嗓门很大的问。
“我要杯冰水。”乔桥应道,碰上了舒畅的视线,愣了下,直直地走过来。“嗨,舒记者,这么巧!”
胜男凑了脸过来,偷偷问舒畅,“她怎么认识你的?”
舒畅轻笑,“我又不是名人,想认识很容易。”
乔桥也笑了笑,她的工作就是保持得体的微笑,对着什么人该上扬多少度的嘴角,用什么样的眼神,她早已驾轻就熟。
她问:“舒记者,一起喝点东西随便聊聊。”
舒畅平视着乔桥:“不好意思,乔小姐,我想我们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又谈不上深交,还是彼此不要浪费时间。”
乔桥可能没想到舒畅会讲得如此直白,她愣了一下,几秒后,又恢复了自然,“舒记者,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和你聊什么,就一口否定,这样不好吧!难不成你是怕听到你不想面对的秘密,你在胆怯?”
胜男脸上的肌肉瞬地紧绷,两眼圆瞪,舒畅忙拉住她,知道她见不得自己被人欺负。她看乔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沉吟了下,说道:“乔小姐这样一说,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好像人人都有秘密似的。嗯,去哪?”
乔桥坐着舒畅的车,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酒店,这里带有一个颇大的天台,一张张餐台上撑着一把把阳伞,各式热带植物点缀其间,时间还早,只疏落坐着一些客人。正值傍晚夕阳西下,余晖点点。
乔桥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大堂经理亲自领位,把两人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很快,送上两杯巴西咖啡,便礼貌地走开了。
“说吧!”舒畅不想寒暄。
“看到他和你在一起时,我很吃惊。”乔桥眼神高傲,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讥诮。
舒畅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也是你一直咽不下这口气的缘由?”虽是问句,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乔桥愕然地抬起头,尖锐地问道:“你知道?”
“不多,一点点。”舒畅微微一笑,口吻带有几份同情。
“他告诉你的?”乔桥的丽容痛苦地扭曲着,“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要误会他,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只是不小心发现了。”
以前,都是几根杂乱的断线,舒畅从来没有想到之间有什么关联,直到在温泉度假村吃烧烤时,乔桥追过来和她讲话,他突然出现。他对乔桥冷淡的无视样,让舒畅心中一动。
突然间,千丝万缕就连成了一幅画。这是记者的习惯使然,任何事,都要挖掘出事实真相。
“感情的事起起落落,现在在一起不代表以后都会在一起。以前,他对我有对你十倍的好。人是极其善变的动物,爱与不爱就是一瞬之间。爱的时候,他是一团火,不爱的时候,他就是一块冰。”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你把我约出来,就为说这个?”
乔桥没有看她,尢自沉入了回忆之中,“他们公司刚到滨江设立分部时,为了扩大知名度,他参加了我的一个访谈。访谈结束,他请工作组的所有人吃饭,然后我们便交换了名片。隔了一周,我给他打了电话,我们有了第一次约会。第二次,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公寓。他很会体贴人的,我晚上做节目,他不管多忙,都会过来接我,商场里的化妆品、首饰、衣服,我只要提一下,第二天便会放在我的眼前。我们一起吃饭、旅游、看电影。有次,我长了颗智齿,疼了几天,他当时在北京,听说了后,赶回来,陪我去医院拨牙。”
舒畅记得的,那次,谢霖也正在住院,她去看望谢霖,谢霖说起看见了他,她与裴迪文下楼时,也遇到捂着嘴巴的乔桥,他那时,也许正站在暗处看着她吧!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关心我,第二天,他就要求分手,说得很坚决,我不肯,晚上去他的公寓,求他不要那么狠。他说我们当初在一起时就说好了,好聚好散,他现在遇到了一辈子挚爱的女子,他不能错过。我痛哭,他在一边抽烟,看都不看我。他的手机响了,他跑到阳台去接,接着拿起车钥匙就往外面跑,我抢过车钥匙,不让他出去。他头也不回地出门了,我站在窗边,看着他在拼命地奔跑,像是很急。”
这个,舒畅也知道。电话是胜男打的,她去胜男家帮安阳送情书,天很晚了,胜男要他过来接她。他很晚才到,气喘吁吁。两人合坐一辆出租车,司机有事,让先送他回去。他向她介绍他住几年时,楼上灯亮着,他不自然地说是自己给忘了,但很快灯又灭了。就在这一明一暗之间,舒畅看到窗帘上映出一个纤细的女人身影。
乔桥泪流满面,声音颤抖,“自那以后,他换了公寓的钥匙,再不接我电话。我实在不能承受与他分手的事实,我最后一搏,在新年的前一天,割了手腕,我想这次他总该来了吧!”
早在新年前一周,他就和舒祖康、于芬约好去泡温泉,到了前一天,他突然说要出差,一走三四天,回来时带了几件特产。慌乱的他,忘了装特产的包装袋是滨江一家大型超市的。
“他是来了,站在病房内,用一种极其漠然的眼神看着我,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关怀体贴。他说你这样子又有何用?就是拿根绳子捆着我,捆着的是一个人,可是我的心还是装着别人。这时候,我真的明白我与他之间是真的无法挽回,我的心一点点地死去。一等我出院,他就走了。我还是忍不住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他的秘书告诉我周六他要和几个朋友去泡温泉,我送一个同事陪我过去。那个同事一直很喜欢我,我要让他看到没有他,我有的是男人围着。这一招很滥,没有激起他的妒忌,反而在我的心上又撒了把盐。他看着你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呵护你如一件珍宝,生怕你受一点点的伤害。我坐在离他只有几米的地方,却仿佛远如天边。”
乔桥说了太多的话,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她端起水杯,咕咕地连喝了几大口,水从嘴角溢出,她胡乱地抹去。
“真的,输给你,我挺不甘。如果换作是宋颖,我也就心服口服,毕竟我比不上她的身家,也没她的尊贵,可是你??????凭什么呀!”乔桥痛苦地看着舒畅。
“宋颖?”舒畅有一点讶异。
“香港荣发银行的千金小姐,宋思远的堂姐,和他是朋友,你不知道吗?”乔桥嘲弄地弯起嘴角。“致远公司到滨江来开发房地产,背后的投资银行就是荣发。宋小姐过来考察,他请她吃饭,我参加过一次。”
舒畅端起咖啡,笑了笑,“乔小姐该说的都说了?”
“赢了我,你心里面是不是很得意?”
“我们之间没有战争。”舒畅叹了口气,“他没有给你任何承诺,也没有许你婚姻,你们的开始就非常随意,现在结束了,怎么能把怨愤发泄到我身上?”
“你如果不出现,他不会变心的。”
舒畅摇头,“我不出现,也会有别人出现。一直以来,你可能赢的次数太多,所以输不起。而我却输习惯了,要比你现在这样惨得太多。怨天尤人有什么用,恨又怎样?一切都发生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在你面前崩塌,爱情从指缝间流走。错过那样的人其实并不可惜,从他们出现时,就注定你只拥有他一阵,而不是永远。与其这样,不如早点结束。你应该觉得庆幸,不然时间拖得越长,伤害越大。”
“可是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再遇着他这样的了,我哪怕痛,能多在一起一天,也好。”
“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呢?”舒畅神情不耐烦了,她弹着咖啡杯。此时暮色渐浓,天台上灯光朦胧。
“他的一切,我都喜欢。”乔桥说得斩钉截铁,突然声音一转,怯怯地低道,“你能??????离开他吗?我不能没有他的,也比你适合他,我可以补偿你的损失。我给你钱,帮你调到其他报社工作,我认识很多的人。”
第二个宋颖,舒畅在心中冷冷一笑,站起身来,“我该回去吃晚饭了,不然我妈妈会担心的。你自己打车走吧!”
“你不能答应我?”乔桥站起身,扯住舒畅的衣袖。
舒畅同情地看着她:“你连自杀的把戏都用上了,结果呢?这是我和你的问题吗?”
乔桥的脸一下失去了血色。
舒畅没再看她,掉头就下了天台。事过境迁,角色转换,她却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
男人的成熟,是踩碎了多少颗女人的心换来的。
包包里,手机响得声嘶力竭。
“舒舒,你人在哪?”宁致紧张不安的声音震得舒畅的耳膜发痒。
“我在街上。”
宁致长吁了口气:“别逛了,找家咖啡厅坐下等我,我马上到。”
“现在喝咖啡,还怎么睡?”舒畅正要抱怨,宁致已经挂了电话。她在路边站了一会,打了个电话给胜男。
“那女人欺负你没?”胜男急切地问。
“你向宁致求救了?”
“男人就该在这时挺身而出的,他一听,声音都慌了。”
舒畅无力地嘟起嘴,“你是不是经常向他出卖我的情报,他给你的报酬丰厚?”
胜男怔了下,随即嗓门吼得山响,“你这什么话,我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吗?我是看在他真的爱你的份上,才偶尔给他一两个机会罢了。但是一些不该说的,我从不漏半点口风。”
“举例说明。”舒畅闲闲地逗她。
“杨帆和裴迪文,我屁都没放一个。”胜男气得直哼哼。
舒畅笑了,“胜男,你讲粗话哦!”
“我还想揍你的,竟敢歪曲我?哼,当心我和你绝交。”
舒畅忙求饶,好话说了一箩筐,胜男这才作罢。
街角就是星巴克,舒畅迟疑了下,推门进去,心里面幽幽地叹着气。不是因为乔桥今晚的一番话,其实,很多时候,她都知道宁致是在说谎,不过她从没有戳破。
与胜男做朋友这么多年,对于她的隐私,胜男绝对是守口如瓶,宁致却说知道她和裴迪文的恋爱,是胜男告诉他的。如果她猜得不错,他应该是从宋颖的口中听来的。还有那封举报信,她一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就认出那是致远公司冯处长的。冯处长和她一同办理舒晨的丧事,他坐在她身边,一一书写来吊唁的宾客名单,他写口字时从来不随意,而是正正经经地画一个站立的框框。
冯处长和她素无交集,不可能故意栽脏她的。当然,那封信也栽脏不了她,一经调查只会是诬陷。但是却可能让她在那个时候生出离开报社的心,离开报社,也就是离开裴迪文。
这个做法,让宁致与宋颖各取所需。
他与乔桥的断然分手,不着痕迹点出裴迪文的身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她,算是煞费苦心。
她明明知道,却不忍指责。这些为爱耍的小阴谋,虽然不能回应他,却也马马虎虎能理解。不过,反过来想,他真是为了目标不折手段的男人,内心黑暗如深海,可能和他年少时的经历有关。
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宁致出现在门口,焦急地四下张望,一对上她的视线,他僵硬的肌肉抖动了下,忙走了过来。
他一坐下,舒畅便闻到他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你酒后开车?”她拧起了眉头。
“我喝得不多。”宁致握住她的手,她感到他的掌心滚烫,细细一看,面容是通红的。
“不多,也不能开车。你不知道《交通法》对酒后开车惩罚是很严的,要坐牢、罚款。”舒畅急了。
“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这比坐牢、罚款都严重。”
舒畅闭了闭眼,他对他们之间的一切,总是这么谨慎、不安。
“舒舒,你没生气吧?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可能会觉得我不负责任,其实有了比较,有了经历,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他温柔的眸光从眼帘底下,罩着她,没有一丝遗漏。
舒畅没有接话,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才问道:“你要喝点什么?”
“我哪还能喝,刚刚和城建局的那帮官员吃饭,一会儿白酒,一会儿干红,最后连啤酒也上来了,我喝得都不太敢喘气,生怕一下子吐出来。”
“这叫不多?”舒畅瞪着他。
他弯起嘴角,愉悦地笑了,“你这样让我想起你把我的胳膊咬伤时,虽然你一脸不在意,但心里面其实很心疼。你在关心我!”
舒畅无语,向服务生招手买单。
他站起身时,腿有点发软,舒畅不得不扶他一把。两人下楼,刚好看到一辆警车把他黑色的奔驰拖走。
“你把车停在这门口?”舒畅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怕你等太久,就起身走了。没事,明天我再去交警大队缴点罚款好了,这比坐牢好多了吧!”宁致轻快的口气,好像那拉走的车不是自己的。
“在这等着。”舒畅翻了个白眼,“我去取车。”
“我陪你去,停车场里黑通通的,我不放心。”他牵着舒畅的手,体温高得惊人。
两人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外面在下着雨。
宁致也属于大高个,窝在小小的奇瑞里,腿脚不好舒展,舒畅看看他,想起很久前也有一个人像这样坐在她的车内,她咬了咬唇,咽下泛滥的抽痛。
爱情就是这样,随便碰触一下,都是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