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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薛慕棠抱着手点头,“您是太子殿下,哪儿能连庶民就站在门口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啊?
您既然想要跟庶民有一样的权利,慕棠哪里有不成全您的道理呢?”
反正秦池就是打不死的乌龟王八蛋,她家宝笙一早料到了这丫不进牢房便誓不罢休的。
他想自己进去吃苦受罪,她还能拦着不成?
既然拦不住,那就成全咯!
薛慕棠点了点头,陈捕快便带着秦池一行人到了顾宝笙的牢房门前。
秦池这一看,立马怒火冲天,“顾宝笙……你……”
他原本以为,薛慕棠再怎么假公济私,还是要顾及一点旁人的看法的。
谁知道这一看,牢房里被打扫得半根杂草也无,两边还挂着藕荷色绣莲蓬的芬芳帐幔,帐幔上还坠着做成小莲蓬、小莲花似的草药香囊。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为了替顾宝笙驱逐蚊虫的。
小桌上的暖玉棋盘早被撤走,换了红润浓艳而饱满甜美的樱桃盛放在梅子青莲花瓣儿的瓷盘上,一红一青,若红日映碧水,好看至极。
时值三月,南齐京都并不算太温暖宜人,这樱桃显而易见是永州那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贡品。
顾宝笙只是一个重罪犯人,这天牢的日子竟过得比她在闺阁之中还要舒坦?还吃这稀有的贡品?
而云遥呢?云遥明明那么无辜,待在观音庙想替她腹中枉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都困难!连口热汤药都喝不下!
真是天理不公,这顾宝笙当真是该死啊!
顾宝笙雪白的手刚捏起一颗樱桃,正要放进嘴里,转头见秦池死死地盯着她。
不由笑道:“今春新上的樱桃,倒是十分香甜可口。殿下,您不尝尝么?”
秦池阴气沉沉的盯着顾宝笙,“你的日子倒是过得甜美,可对得起那些因你无辜受罪的人?”
顾宝笙轻咬了一口樱桃,嫣红甜美的汁水浸入舌尖,甜丝丝,凉津津的。
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日子自然是甜美的。
她也问心无愧,从未对不起人。
“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顾宝笙扔下吃剩的半颗樱桃,直视他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宝笙相信,那些无辜受罪的人,自然会有神明庇佑,而狠心谋害他们的人,也势必会万劫不复!
宝笙心善,所以殿下可以尽管放心,遭天谴,受报应的人,一定不会是宝笙!”
“呵呵!可是孤总觉得,上天的报应来得太晚,你这么恶毒可恨!该早些早报应的啊!”秦池低头阴气森森的看着她,“老天爷仁慈想让你多活几年,可是孤却等不及要替天行道了呢!”
秦池拿出袖子里的火折子,呼呼的吹了两吹,嚓的一下扔到帐幔下的流苏边。
流苏轻巧易燃,帐幔轻薄如纱,几乎嗖的一下,便起了火苗。
顾宝笙在火光中目不转睛的盯着秦池。
他手里拿着的,是文竹方才借口为他解闷,取来的一小缸子白酒。
秦池朝她晃了晃酒缸子,得意的笑道:“顾宝笙,你倒是说说……
谋害皇子的罪名一下,你和你的好姐妹还有包庇你的那些人,是个什么下场啊?啊?”
顾宝笙微微蹙眉,秦池却笑看着她,慢慢将酒水洒在地上。
见火光顺着酒水迅速蔓延到床上的被褥,起了滚滚的浓烟,秦池方哐啷一声将酒缸砸在地上。
大声叫道:“救命啊!顾宝笙要杀了孤啊!”
没等秦池叫两声,砰的一声,他和文竹等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
观音庙里,孟云遥刚喝了一副四物汤去恶露。
也不知怎的,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可她这心里还是觉得恶心的慌。
翻来覆去都睡不安稳,但想到秦池这一去便是除掉了她的心腹大患,孟云遥的恶心不适稍稍退去一些。
她刚想叫文松过来,好生问问秦池什么时候回来接她。
手掌刚要蹭着褥子起身,却摸到枕头边儿上,竟是有个什么东西。
“平安符?”孟云遥拧眉将那平安符托在手心儿里看了又看。
做工很精致,是用鲛人纱制成的,上面星星点点坠了很细小的夜明珠,虽然布料已经褪去原本的艳红之色。
但看得出拥有它之人对它的珍之重之。
否则,也不会生怕找不到这道平安符,在上面坠了满满如繁星一般的夜明珠了。
“好你个秦池!”孟云遥几乎一下子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抓着平安符就想撕碎。
这样做工精巧的香囊,定是秦池还有个什么她不知道的心上人做的了!
敢背着她……
“不对啊?”孟云遥的手松了一松,细想道,秦池这些年只对她一个人死心塌地,逢年过节除了陪着景仁帝,便是陪着她,哪里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心上人?
这个平安符来得蹊跷,一定有猫腻。
孟云遥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将那平安符打开,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她不能知道的隐秘事情。
才顺着缝隙,将东西打开。
里头便掉出一张梨花笺来,正反两面竟都是诗文。
孟云遥脑袋里登时浮现出秦池说的那番话,“‘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你穿了一身儿白衣,身上香香的坐在我身边儿与我敷药膏。
你怕我眼睛疼,还一边敷药膏,一边与我背《千家诗》呢。’”
孟云遥颤抖着手翻开诗文一看,果然是《千家诗》中的《长干行》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原来她当年哄你的诗便是这个?”孟云遥勾着唇冷笑不已,“果然从小就是个会勾引人的贱人!”
不过四五岁大,便跟秦池背这种搭讪勾引人的诗文。
可翻开另一面,孟云遥的神色便陡然一变。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秦池竟不觉得那时顾宝笙轻浮,反倒写了这首诗文来回应?
孟云遥紧紧将纸张抓得皱皱巴巴,十分不堪。
秦池当年果然是喜欢顾宝笙的,他心底最重要的人竟还是顾宝笙?
她这些年一直避开诗词不谈,就是想让秦池忘记和顾宝笙太液池畔的那件事。
可是秦池不光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她自然也是记得的,年幼的顾宝笙从小生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穿着一身喜气洋洋惹人爱的红衣窝在姜徳音怀里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起王公大臣家的子孙竞相讨好的对象。
而彼时,她大了顾宝笙四岁,却只能装作温柔贤淑,毫不在意的看着众人对她示好。
就像一株不起眼,灰扑扑的树一般,衬托着顾宝笙明珠花朵般的美貌。
可是,“再好看又怎么样?”孟云遥狰狞着脸道:“荣华富贵和皇家恩宠还不是我的!”
有了平安符上的诗文,她便再也不怕秦池问起什么了!
孟云遥得意的将诗文重新封在平安符里。
却听门“嘎吱”一声开了。
“什么人?”
孟云遥细看,竟是小竹子,当下便将平安符收在袖子里道:“今日什么风,倒是把小竹子公公吹来了?”
小竹子白眉凝重,一语不发,只拿着拂尘点了点。
窸窸窣窣的铠甲声便响起,正是一队御林军。
“小竹子公公,”孟云遥强自镇定道:“就算陛下要处置云遥,也不该在这时候来啊!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呢!”
她是在提醒小竹子,今时不同往日,她孟云遥是有太子殿下,未来储君护着的人。
若是动手,只怕小竹子惹不起。
谁知小竹子拂尘一甩,不屑道:“你混乱皇家子嗣血脉,有什么资格说陛下处置的合理不合理?
陛下的话是圣旨!
来人,把这个怀着杂种的贱人给杂家带回去!”
“怀着野种?”孟云遥冷汗顺着额头慢慢下滑,哽咽道:“小竹子公公,云遥的孩子,明明就是王爷的,也已经流产了。
王爷尚且伤心极了,陛下为何还要冤枉云遥,还要再让王爷伤心一次?”
孟云遥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拖到秦池回来。
若是景仁帝非要说她的儿子是杂种,那她便说那是秦池的儿子就好了。
秦池如此爱重她,必定不会否认她的说法。
像是瞧出来她的想法,小竹子轻笑道:“你啊,也别等着太子殿下来救你了。
殿下在天牢身受重伤都是因你而起,他如今又怎会过来?
至于你那野种,也别说是殿下的孩子。
德妃娘娘怕你生事,后半夜是特地叫殿下去跪祖宗牌位的。
你说说,这整个宗庙殿堂的人都盯着呢,这殿下哪儿来时辰来看的你?
谋害皇子,暗结珠胎,还有什么脸面求陛下原谅你啊?”
“不!”孟云遥拼命摇头,“没有证据,你们不能这样冤枉我!”
“谁说没证据啊?”小竹子瞪她,“你肚子里孩子的月份不就是证据,许太医亲自作证呢!”
“那孩子……”
“那孩子结实,”小竹子弹弹袍子,笑得温柔,“还没掉呢!来人,给杂家把人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