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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美国式寒暄,是一句客气话。
英国人凑在一起,谈话常常从天气开始,而美国人聚在一起,谈话从夸对方身上的服装、首饰,或者香水开始,反正是先找到你身上的一件东西,然后往死的夸,于是谈话就开始了。
张舒婷当然不会傻得问对方“哪里哪里”,她顺势夸耀对方的首饰不错……于是,聊天顺利开始了。
有个中国笑话说起两国客气话的隔阂。说一个美国人夸人服装好,咱中国人随口回答哪里哪里?),认真的美国人以为对方在问具体哪里好,只好绞尽脑汁,寻找那件衣服上的每一点长处,从扣子夸到针线,但中国人总是不停地追问直到把这位美国人逼疯了,把所有能想出来的好词全说出了,然后理屈词穷的称赞这位中国人有科学家的严谨……
孩子们躲在一边开始聊天,大人们聚拢在一起谈自己的话题。说着说着,不免说到各自的专业上面。
凯文医生晃着酒杯说:“上一周我接诊了二十三位伤兵,但上上周我接诊了四十一位伤兵,看来巴格达伤亡人数在急剧下降,也许下一周会更少,这样的话,不用两三个月,战地诊所将彻底清闲下来了,也许半年后,咱们诊所要不了这么多医生了,我们就解脱了。”
西医规定:每一位有执业资格的医生,每年都有规定的社会服务小时。这些医生肯来战场服务,一方面是出于爱心,另一方面是出于高额的薪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挣够自己的社会服务小时。
医生嘛,总是喜欢整洁的,喜欢卫生的环境,而伊拉克这个常常连生活供电都不能保证的地方,实在让医生不堪忍受,大多数医生满腔热情的来到巴格达,第一周还能保证正常工作,从第二周开始就开始盼望回家,盼望回国……
这些医生当中,安锋也不例外。对他来说这次伊拉克之旅他已经赚够了,而且有了这份经历,他以前千方百计想漂白那批阿拉伯艺术品,也有了着落,今后谁再问起那批艺术品的出处,很好说,从伊拉克获得的战利品而已。
“你所接待的伤兵,包括战场综合症患者吗?”安锋随即接上话:“之前我查过军情通报,上周巴格达发生了十七起爆炸,流弹冷枪事件一百余起,伤兵四百余位。咱医务所里有二十多名医生,你一个人一周接待了二十多名病人……这不可能。”
这艘大游艇的主人,一位中年医生接腔:“轻微的战场综合症算不上真正伤兵,虽然国防部认可,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种抑郁症的体现,只要找牧师谈一谈,或者找心理医生缓解一下,开一点咳嗽糖浆,他们的病就能得到缓解。
“糖浆真是一个好药”,凯文医生在一旁插嘴:“上周我开出去一百多瓶咳嗽糖浆。不管什么病,给他塞一瓶糖浆总没有错。”
另一位医生帮腔:“是的是的,吃糖能够缓解紧张情绪,吃巧克力能够治愈失恋。科学证明失恋造成的人体内分泌失衡,以及肉体与心灵的伤痛,源自于体内苯乙胺分泌的突然降低。而巧克力就是苯乙胺,治疗抑郁症与失恋症,没有比巧克力更适合的药物了……”
闲聊进行到这里,医生们开始讲述自己诊治过的抑郁症患者,以及失恋症患者,谈话越来越暧昧。
张舒婷挤到安锋身边,贼兮兮的看着安锋的杯子,问:“凯恩哥哥,我能不能喝点……骆驼奶?”
安锋举起酒杯:“这个,你无需问。但我的杯子……我杯子里装的不是酸奶,是一种塞浦路斯特色酒——奶酒。这是酸奶深度发酵以后制作的,它含有酒精,你未满十八岁,我不能给你喝。”
“那……有没有纯正的酸奶,我想尝尝酸奶”,张舒婷眼巴巴的问。
“明天到岸上去喝……明天你想玩什么项目,我让船长安排。”
张舒婷咬了一下食指,畅想道:“我要吃这里的特色饮食,要看他们的特色风景……我们有时间吗?”
稍停,张舒婷委屈的嘟起了嘴:“我星期一又要开课了,是不是明天中午就要赶飞机?”
安锋点点头:“明天我租一架直升机,送你到岸上去转一圈,然后再送你去机场。”
张舒婷遗憾的叹了口气:“两天时间太短了,光飞行就花去了整整一天时间,说实话,我还没有好好看看塞浦路斯呢,这里有什么特色?”
凯文在一旁插嘴:“塞浦路斯是葡萄酒的发源地,是葡萄酒故乡,岸上的特色旅游与酒文化密切相关……”
“不至于吧,我不信”,张舒婷拼命地摇头。
凯文特意把语速放慢,缓缓地解释:“没错,虽然葡萄酒并不是起源于塞浦路斯的,然而现存最古老的、关于葡萄酒的考古学证据是在塞浦路斯发现的,人们在岛上发现了一处uu00年前的古代遗迹,上面有一副马赛克瓷砖画,描绘的是葡萄酒的酿造过程。
你知道的,虽然从书本上人们能找到更早的关于葡萄酒起源的描写,但书本上的内容仅仅是文字描写,那些描写有可能出于写作人的想象,有可能纯粹是虚构。比如书本上最早关于潜水艇的设计,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他还绘制了直升机的设计图,但凶案在人们绝不能说直升机是达芬奇发明的。
考古学讲的是确确实实的证据,书本内容不是证据。那副马赛克绘画,是现存的人们找到的最古老的葡萄酒证据,所以世界各国公认,塞浦路斯是葡萄酒的起源地。当然,这种说法是暂时的,如果人们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古代葡萄酒酿造的证据,比如酿造的酒窖了,残存的发酵瓮等等,那么葡萄酒的起源地可能会发生改变”
张舒婷敏感的抓住了凯文医生说的其中一个词:“瓷砖,马赛克?瓷器不是属于iu吗?为什么塞浦路斯会有史前马赛克瓷砖,那时候……”
凯文医生立刻调转话题:“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了,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张小姐明天还有漫长的旅行,我建议你去岸上购买一些他们的奶酪,以及纺织品。”
中年医生马上跟上一句:“织毯,塞浦路斯的织毯很有特色,但如果你的行程匆忙,我建议你只浏览一下就行,不必着急掏腰包,哈哈,易趣网上什么都有卖的,你回家后躺在床上,可以在易趣网上找到最纯正的塞浦路斯卖家。
聊天话题又转到网上购物这一块……总之,这个晚上大家都很放松,聊天的话题不停地被歪楼,被歪楼。在一旁倾听的张舒婷忽然发现,如果不带感情色彩的倾听,很多新内容她可以听进去,并可以不带感情色彩的给予评价。
也许,理性社会就该是这样。
直到天亮时分,太阳从地中海的洋面上越起,这场谈话才终于结束。
等看完了海上日出,张舒婷顶着瞌睡吃完早饭,紧接着,一架直升机过来接她上岸,安锋带着张舒婷蜻蜓点水地乘坐直升机游览了塞浦路斯岛上的风景——嗯,就是下飞机照相,上飞机睡觉的那种游览方式。
中午时分,直升机将张舒婷送到塞浦路斯国际机场,而后高速商务客机快速将张舒婷运走……
在安锋陪张舒婷上岸逛风景的时候,医生们开始领他们的家属玩各种游戏,等安锋独自返回后,这些人已经玩累了,他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安锋是星期一的下午班,他打算在地中海待到周一凌晨,于是,医生们在夜幕来临时逐次与安锋告别,这片海域只留下了安锋一艘船,一个人。
这群医生走后不久,一架水上飞机乘着夜色悄悄降落,除了船长夫妇,附近似乎无人知晓飞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