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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阜平街上静得有些出奇,明明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却几乎没人说话,平日里嬉笑怒骂的七司众人突然都变得沉默寡言,即便有街坊主动打招呼,也只是敷衍地点头,便匆匆走开。
夜幕降临,七司最早的那间小院,门户紧闭,张瞎子坐在院中树下,缓缓展开一面黑色的旗子。他面前十余人年长的不过三十出头,年轻的只有十六七,明明都是市井装束,身上却自散发着一股令人动容的肃杀之气,一个个神情凝重,内心激荡,仿佛又要回到半年前叱咤风云的状态。
“这回一走,三年五载也未必回得来,黑营弟兄,凡是家中还有人的,就去安排妥当,到天亮有三个多月时辰……”张瞎子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黑营营旗,这面旗子是宁阳百姓一针一线连夜缝制出来的,曾在剑州延平两府每一座县城的城墙上随风招展,即便被雪藏了大半年,重新展开它时,仍能嗅到其上沾染的血与烟的气息。
“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有人笑吟吟答道。
“等的便是今日!”也有人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
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宅院里,程荃环视十七八个黄营弟兄,缓缓说道:“天下大乱,正是我辈出头之日……”
再远些,同样是半年前刚被七司买下的宅子里,洛轻亭“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往大了说,是为报答步爷知遇之恩……往小了说,也是为自己挣一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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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山宅子的后院里,步安瘫在躺椅上,任由心娘捏弄着肩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蔓秋说着话——他穿越之初最大的心愿便是做个优哉游哉的江南富家翁,眼下无这模样,倒像是实现了当初的愿望。
“你爹走时,跟你说了些什么?”步安像是不经意似的,随口问起。
宋蔓秋听得一怔,旋即咬了咬嘴唇道:“爹爹说,天姥书院大约要对公子不利……”
步安稍微坐直些,看着宋蔓秋,不解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心娘一边乖巧地帮他将挤在竹躺椅夹缝里的衣裳捋顺,一边有意无意地偷瞄宋蔓秋,像是在替她担心。
“公子可知道,我爹爹为何不说么?”宋蔓秋不答反问。
步安抬了抬眉,心说多半还是你祖父的意思,接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笑笑道:“事情没有眉目之前,若是由你宋家人来说,便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可你爹如此小心,终究是把我当了外人。”
“公子……”宋蔓秋有些脸红,因为步安言下之意,显然是觉得宋家没必要跟他分得这么清楚了。
“希望明日能走得成。”步安随即感叹。
宋蔓秋闻言一惊:“公子的意思是,可能会走不成?”
“我也不知道啊……”步安耸了耸肩,心说归根结底还得看天姥书院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
事实果然不出步安所料。
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有人给七司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步执道亲启。”
打开一看,信上内容同样简单。
“妖鬼皆在山中,七月十五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