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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以天之为下政于天子,明说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牛羊。豢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下之所求祈福于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为政于天子者也。
【注释】
政通”正”,正义.
次:为“恣”。恣意。下同。
【译文】
既然这样,那么上天爱好什么、憎恶什么呢?上天爱好义而憎恶不义。既然如此,那么率领百姓行义就会符合上天愿望,那么上天就会达成我们的愿望,使我们得到俸禄远避灾祸。上天会让我们陷入祸患以示以对我们不义的惩罚。那么知道上天喜爱义而憎恶不义呢?回答说:天下之事,有符合义的就生存,不符合义的就灭亡;符合义的就富有,不符合义的就贫穷;符合义的就治理,不符合义的就混乱。但是从本质上说,上天希望人们生存,而不愿看到人们死亡,希望民富有而不愿看到人们死亡,希望人民富有而不愿看到他们贫穷,希望天下安定而不愿看到社会动乱,因此我知道上天喜欢义而憎恶不义。
所以说:义是正义的意思。不能够从下到上地推行正义,必然是从上到下地推行正义。所以老百姓竭力做事,不要擅自主张,有士去匡正他们;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去做,有将军、大夫匡正他们;将军、大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主张,有三公诸侯去匡正他们;三公、诸侯竭力听政治国,不得擅自主张,有天子匡正他们;天子不得擅自主张,有上天匡正他们。天子向三公、诸侯、士、庶人施政,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固然明白地知道;上天向天子施政,天下的百姓却未能清楚地知道。所以从前三代的圣君禹、汤、周文王、周武王,想把上天向天子施政的事明白地天下的百姓所以大家都豢养牛羊、猪狗、预备洁净的酒醴粢盛,用业祭祀上天鬼神而向上天注福。我们从没有听说过上天向天子祈求富报的。所以我知道上天是管制天子的。
【原文】
故天子者,天下之穷贵也,天下之穷富也。故于富且贵者①,当天意而不可不顺。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然则是谁在天意而得賞者?谁反天意而得罚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此顺天意而得賞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此反天意而得罚者也”然则禹、汤、文、武,其得赏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爱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爱,兼而爱之;我所利,兼而利之。爱人者此为博焉,利人者此为厚焉。’故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业万世子孙②,传称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称之,谓之圣王”。然则桀、纣、幽、厉,得其罚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诟天,中诟鬼,下贼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爱,别而恶之;我所利,交而贼之。恶人者此为之博也;贱人者③,此为之厚也’。故使不得终其寿,不殁其世,至今毁之,谓之暴王。
【注释】
于:“欲”字之误。
业:当为“叶”。
贱:“贼”。
【译文】
天子是天下极贵富之人,所以顺从天意兼相爱交相利,就会受到上天赏赐,否则将遭受天谴,那么顺从天意而得到赏赐的人是谁呢?违反天意而得到惩罚的人是谁呢?墨子说道:“从前三代圣王——禹、汤、文王、武王、这些是顺从天意而得到赏赐的;从前三代的暴王——桀 、纣、幽王、厉王,这此时是违反天意而得到惩罚的。”既然如此,那么禹、汤、文王、武王为什么得到赏赐呢?墨子说:“他们所做的事,对上尊敬上天,在中敬奉鬼神,在下爱护人民。所以天意说:‘这就是对我所爱的,他们兼而爱之;对我的利的,他们兼而利之。爱护人民的以此为最广泛了;有利于人民的以此为最重要了’。所以上天使他贵为天子,富甲天下,使后代子孙得利,相伟而称颂他们的美德,教化天下百姓,人民到现在还受人称道,称他为圣王。”既然如此,那么桀、纣、幽王、厉王得到惩罚又是什么缘故呢?墨子说道:“他们所做的事,对上辱骂上天,在中辱骂鬼神,在下残害人民。所以天意说:‘这是对我所爱的,他们分别憎恶之,对我所处的,他们交相残害之。憎恨人民的以此为最广泛了;残害人民的以此为最严重了’。所以上天使他们不得寿终正寝,一世而殁而不能使子孙继业。到现在还留有“暴君的恶名”。
【原文】
顺天意者,义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义政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篡小家,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此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利无所不利,故举天下美名加之,谓之圣王。力政者则与此异,言非此,行反此,犹倖驰也。处大国攻小国,处大家篡小家,强者劫弱,贵者傲贱,多诈欺愚。此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不利无所利,故举天下恶名加之,谓之暴王。
【注释】
①“倖”为“偝”字之误,同“背”。
【译文】
顺从天意的,就是仁政;违反天意的就是暴政。那么仁政应怎么做呢?墨子说:大国不攻打小国,大家族不掠夺小家族,强者不强迫弱者,主者不傲视贫贱者,狡诈者不欺压愚笨者。这样一定是上有利于天神,中有利于鬼神,下有利于人民。有这三处,就无所不利。所以将天下最好的名声加给他,称他们为圣王。然而对于暴力政治却与此不同:他们的言论不是这样,行动跟这个相反,犹如背道而驰。处于大国地位的攻伐小国,处于大家族地位的掠夺小家族,强者强迫弱者,高贵者傲视贫贱者,狡诈者欺压愚笨者,这上不利于天神,中不利于鬼神,下不利于人民。有了这三处,那就什么也谈不到了。
天志(中)
【原文】
今天下之人曰:“当若天子贵诸侯,诸侯之贵大夫,傐明知之①。然吾未知天之贵且知于天子也。”子墨子曰:“吾所以知天贵且知于天子者,有矣。曰:天子为善,天能赏之;天子为暴,天能罚之;天子有疾病祸崇,必斋戒沐浴,洁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则天能除去之。然吾未知天之祈福于天子也。此吾所以知天之贵且知于天子者,且吾所以知天子贵且知于天子者,不止此而已矣,又以先王之书驯天明不解之道也知之;曰:‘明哲维天,临君下土②。’则此语天之贵且知于天子。不知亦有贵、知夫天者乎?曰:天为贵、天为知而已矣。然则义果自天出矣。”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实将欲尊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③。
既以天之意以为不可不慎已,然则天之将何欲何憎?子墨子曰:“天之意,不欲大国之攻小国也,大家之乱小家也。强之去弱,强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傲贱,此天之所不欲也。不止此而已,欲人之有力相营,有道相教,有财相分也。又欲上之强听治也,下之强从事也“。上强听治,则国家治矣;下强从事,则财用足矣。若国家治,财用足,则内有以洁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为环璧珠玉,以聘挠四邻。诸侯之冤不兴矣,边境兵甲不作矣。内有以食饥息劳,持养其万民,则君臣上下惠忠,父子兄弟慈孝。故唯毋明乎顺天之意,奉而光施之天下,则刑政治,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考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
【注释】
傐 :当作“碻”,即“确”。
明哲维天,临君下土:天是明哲的,临照着下界的天子。
慎:通“顺”。下同。
【译文】
现今天下的百姓都说:“从道理上说天子诸侯尊贵,诸侯比大夫尊贵。但是我还不知道上天比天子还高贵而且聪明。”墨子说:“我知道上天比天子还高贵而且聪明的理由是天子??中政,上天能够赏赐他;天子行暴政,上天能惩罚他;天子有了疾病灾祸,必定斋戒沐浴,准备洁净的酒醴粢盛,用来祭祀上天鬼神,那么上天就能解除的疾病灾祸。可是我并没有听说上天向天子祈求赐福的这就是我知道上天比天子高贵而且聪明的理由。不仅如此,又有古代先王传下来的训解上天高明而不易角说的道理可以知道,说是:‘明哲的上天,高高在上,君临下土。’这就是说上天比天子更高贵更聪明。不知道还没有比上天更高贵而且聪明的呢?”回答说:“只有上天是最高,上天是最聪明的,既然如此 那么义确实是从那里产生的。”所以墨子说道:“现今天下的君子们如果确实想要遵循圣王之道造福人民,考察仁义的根本,那么对于上天的意志就不能不遵循。”
既然不能不遵循上天的意志,那么上天希望的是什么,憎恶的是什么呢?墨子说:“上天的意志是,不希望大国攻打小国,大家族侵扰小家族。强大的欺凌弱小的,人多的欺负人少的,狡诈的算计愚笨的,高贵的傲视卑贱的,这些都是上天所不有愿看到的。不仅如此,上天还希望人们互相帮助,互相传授道德学问分享财物还希望在上位的要勤于政事,在下位的要努力从事工作”。居上位的努力处理政事,那么国家就治理了,居下位的努力执行政务,那么财用就足够了。假若国家和家族都治理好了,财用也充足了,那么既有能力洁净地准备酒醴粢盛,用以祭祀上天的鬼神;又外有环璧珠玉,用以聘问交接四方邻国。诸侯间的仇怨不再发生了,边镜上的甲兵不会产生了。在内有能力让饥者得食、劳者得息,保养成万民,那么君臣上下就相互施惠效忠,父子兄弟之间慈爱孝顺,所以明白上天之意,奉行而施之于天下,那么刑政就会治理,万民就会和谐,财用就会充足。百姓都得到暖衣饱食,安宁无忧。所以墨子说:“现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心中确实想遵循圣道造福人民,那么就要认真研究仁义这个根本问题,不可不遵循上天的意愿。
【原文】
且夫天子之有天下也,辟之无以异乎国君、诸侯之有四境之内也。今国君、诸侯之有四境之内也,夫岂欲其臣国、万民之相为不利哉!今若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家则攻小家,欲以此求赏誉,终不可得,诛罚必至矣。夫天之有天下也,将无已异此。今若处大国则攻小国,处大都则伐小都,欲以此求福禄于天,福禄终不得,而祸崇必至矣。
【译文】
天子坐拥天下,就好像国君诸侯各有领土一样现在国君、诸侯拥有自己的国境,难道希望他的臣国、民众做出互相伤害的的事吗?现在若是赞誉,终究是不可能得到了,而诛戮惩罚则必然会降临。而上天之拥有天下,将跟这个情形没有分别。现在若是处在大国地位就攻打小国,处在大都地位的就攻打小都,想要以此来向上天求得福禄,福禄终究是得不到的,而祸殃则必然降临。
【原文】
且夫天下盖有不仁不祥者,曰:当若子之不事父,弟之不事兄,臣之不事君也,故天下之君子,与谓之不祥者,今夫天兼天下而爱之,撽遂万物以利之,若豪之未,非天之所为也①在,而民得而利之,则可谓否矣②。然独无报夫天,而不知其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谓君子明细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者,有矣。曰:以磨为日月星辰③ ,以昭道之,制为四时春秋冬夏,以纪纲之;雷降雪霜雨露,以找遂五谷丝麻,使民得而财利之;列为山川溪谷,播赋百事;为王公侯伯,以临司民之善否,使之赏贤而罚暴,贼金木鸟兽④,从事乎五谷丝麻,以为民衣食之财,自古及今,未尝不有此也。今有人于此,欢若爱其子,竭力单务以利之,其子长,而无报子求父⑤。故天下之君子与谓之不仁不祥⑥。今夫天兼天下而爱之,撽遂万物以利之,若豪之末,末非天之所为,而民得而利之,则可谓否矣。然独无报夫天,而不知其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谓君子明细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爱民之厚者,不止此而足矣。曰杀不辜者,天予不祥。不辜者谁也⑦?曰人也。予之祥者谁也?曰天也。若天不爱民之厚,夫胡说杀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此吾所以知天之爱民之厚也。
【注释】
非:上脱“莫”字
否:为“厚”字误。
磨:为“磿”字之误,分别。
贼:为“赋”字之误。赋敛。
子求:为“于其”之误。
与:同“举”。
不:上脱“杀”字。
【译文】
而且天下原来有不仁不善的人,就是儿子不孝顺父亲,弟弟不事奉兄长,臣子不事奉君上,所以天下的君子们,就说他们是不善的人。现在的上天对天下的百姓兼而爱之,兼而养之,哪怕毫毛一样的东西也是上天的给予。人民从中得到的好处,可以说非常厚重的了。但是这些人一点也不报答上苍,而不知道这就是不仁和不善。这就是我所说的君子明白小的道理而不明白的大的道理 。
而且我之所以知道上天爱人民深厚是有根据的,上天分离出日、月、星、辰,用以照明天下;制定春、夏、秋、冬四季,用作纲纪常度;降下霜、雪、雨、用以长成五谷和丝麻,使老百姓得以供给财用;又分列为山、川、溪谷,广布各种事业;以监察百姓的善恶,分别设立王、公、侯、伯,使他们奖赏贤良而惩罚暴徒,征收金、木鸟、兽、从事五谷,丝、麻的掌管工作,以此作为百姓的衣食之财,从古至今,没有不是如此的。在这里有一个人,喜欢疼爱他的儿子,尽心使儿子有利。他的儿子长大后,却对父亲不报答,所以天下的君子都说他是不仁而又不善的人。现今的上天,包容天下的百姓都兼而爱这,养育天下的万物以有益人民,哪怕像毫毛一样的东西,难道不是上天给予的吗?人民从中得到的好处,可以说是非常厚重的了。但是这些人一点也不报答上苍,而不知道这就是不仁和不善。这就是我所说的君子们明白的道理而不明白大的道理。
而且我之所以知道上天深深地爱着人类的根据,理由不仅只这上就足够罢了。对杀戮无辜的人,上天会给他不祥。杀无辜的是谁呢?是人。给他不祥的是谁呢?是上天。如果上天不厚爱于人,那为何有杀戮者遭殃的事情呢。这就是我所以知道上天是深深地爱着百姓的原因。
【原文】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之,辟人无以异乎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夫轮人操其规,将以量度天下之圜与不圜也,曰:“中吾规者,谓之圜;不中吾规者,谓之不圜。①”是以圜怀不圜,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则圜法明②也。匠人亦操其矩,将以量度天下之方与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谓之方;不中吾矩者,谓之不方。”是以方与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则方法明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将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为刑政也,下将以量天下之万民为文学、出言谈也,顺天之意,谓之善言谈;反天之意,谓之不善言谈。观其刑政,顺天之意,谓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谓之不善刑政。故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墨白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遵道利民,本察仁义之本,天之意不可不顺也。顺天之意者,义之法也。
圜:同“圆”,
圜法明:圆的标准明确。
【译文】
所以墨子认为君子之于天志就像帛车师父有圆规木匠有方尺一样。现在车轮师傅拿着他的圆规,将用以量度天下圆?圆,说:“符合我圆规的,就是圆;不符合我圆规的,就是不圆。”因此圆和不圆,都是可以知道的。这是什么缘故呢?这是因为关于圆的法则是明明白白的。木匠拿着他的方尺,将以量度天下的方与不方,说:“符合我方尺就是方,不符全我方尺,就是不方。”因此方与不方,都是可以知道的。其中是什么缘故呢?是因为确定方的规则十分明确。上天是有其意志的上用以量度王公大臣的政事,下用以量度百姓的言谈和文学创作。观察他们的行为,顺从上天旨意的,就是好的言行,违反上天旨意,就是不善行。考察他们的言谈,顺从上天旨意的,就是好的言谈,违反上天旨意,就是不好的言谈。观察他们的刑政,顺从上天旨意的,就是好的刑政;违反上天旨意的,就是不好的刑政。所以设置这个天地作为法则,建立这个天志作为标准,将以此去量度天下的王公大人、卿、大夫的仁跟不仁,这就好像分别黑白一样容易。
所以墨子说:“现在天下的王公大人、士大夫、君子们,如果内心确实想要遵循天道,造福民众,考察仁义的根本,就不能不顺从上天的旨意呀。顺从上天旨意的,这就是仁义的标准。
天志(下)
【原文】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乱者,其说①将何哉?则是天下士君子们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也。”何以知其明于小不明于大也?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于天意也?以处人之家者知之。今人处若家得罪将犹有异家所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处人之国者乎?”今人处若国得罪,将犹有异国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处人之国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于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极戒也②。吾以此知大物则不知者也。
【注释】
说:解释。
极:即“儆”,通“警”。
【译文】
墨子说道:“天下为何会发生动乱呢?这就是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都是只明白小道理而不明白大道理 。”怎么知道他们只明白小道理而不明白大道理呢?以他们不明白上天的旨意就可知道。怎么知道他们对于上天的旨意不明白呢?从他们处理家族的情况可以知道。假如现在有人在家族中犯了罪,他还有别的家族要以逃避,然而父亲以此告诫儿子,兄长以此告诫弟弟,说:“警戒呀!谨慎呀!居住在自己人家里,不警戒,不谨慎,却能居住在别国吗?现今居住在这个国家中犯了罪,将还有别国的处所可以逃避,然而父亲以此告诫儿了,兄长以此告诫弟弟,说:“警戒呀!谨慎呀!居住在别人的国度里,不可不警戒、谨慎呀!”现今的人都居住在天下而侍奉上天,如果得罪了上天,将没有地方可以逃避了。然而没有人知道以此互相警戒,我因此知道他们不懂大道理。
【原文】
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恶。”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恶者,何也?天欲义而恶其不义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义者,正也。何以知义之为正也?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我以此知义之为正也。然而正者,无自下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已而为正①?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已而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已而为正,有诸侯正之;诸侯不得次已而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已而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已而为政,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于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于天之正天子也,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说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赏之;天子有过,天能罚之。”天子赏罚不当,听狱不中②,天下疾病祸福,霜露不时,天子必且豢其牛羊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祷祠祈福于天,我未尝闻天之祷祈福于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贵于天子也。是故义者,不自愚且贱者出,必自贵且知者出。曰:谁为贵?谁为知?曰:天为贵,天为知。然则义果自天出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为义者,则不可不顺天之意矣?
【注释】
次即“恣”,恣意,下同。
中:合理。
【译文】
所以墨子说道:“警戒呀!谨慎呀!一定要按照上天的爱好和厌恶来行事。”上天所希望的是什么呢?所厌恶的是什么呢?上天希望义而厌恶不义。怎么知道是这样呢?因为义即是正,怎么知道义就是正呢?天下有义就治理,没有义就混乱,我因此和我就是正。然而所谓正必须上级来匡正下属,没有下级匡正上级的。所以庶民百姓不得自己擅自肆意去从政,有士来匡正他;士不行肆意去做,有大夫来匡正他;大夫不得肆意去做,有诸侯来匡正他;诸侯不得肆意去做,有三公来匡正他;三公不得肆意去做,有天子匡正他;天子不得肆意去做,有上天匡正他。现在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对于天子匡正天下都很明白,但对上天匡正天子却不知所以。所以古代的圣人明白地将此道理告诉人们,说:天子有优点,上天能奖赏他;天子有过失,上天能惩罚他。如果天子赏罚不当,刑罚不公,天就会降下疾病灾祸,霜露失时。这时天子必须要喂养牛羊猪狗,洁净地事务粢盛酒醴,用来祭祀上天向上天祈求降福。但我从来就不曾听说过上天向天子祷告和求福的。我由此知道上天比天子高贵、庄重。所以义不从愚蠢卑贱的人中产生,必定从高贵而聪明的人中产生。那么谁是高贵的?上天是高贵的。谁是聪明的?上天是聪明的。既然如此,义确实产生于上天。现今于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如果希望行义就不可不顺从上天的旨意。
【原文】
曰:顺天之意何若?曰:兼爱天下之人。何以知兼爱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无有远灵孤夷之国①,皆犓豢其牛羊犬彘,洁为粢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爱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于楚之四境之内,故爱楚之人;越王食于越之四境之内,故爱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爱天下之人也。
【注释】
远灵孤夷:应为“远夷孤”指远方夷人及零落孤单之国。
【译文】
问:顺从天意应怎样做呢?回答说:上天兼爱天下。怎么知道上天是兼爱天下的人呢?因为上天对平等享用人民的祭祀。怎么知道天上对人民的祭祀全部享用呢?自古及人邙,没有一个远方孤僻的国家,不都是喂养他的牛羊狗猪,洁净地整备酒醴粢盛,用以祭祀山川、上天、鬼神,由此知道上天对人民的祭祀全部享用。假如兼而食之,必定会兼而爱之,就好像楚国、越国的君主一样。现在楚王在楚国四境之内享食物,所以爱楚国的人。越王在越国四境之内享用食物,所以爱越国的人。现在上天对天下兼而享用,我因此知道它兼爱天下的人。
【原文】
曰:顺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别也。兼之为道也,义正;别这为道也,力正①。曰:“义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面无所不利,是谓天德。故凡从事此者,圣知也,仁义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敛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顺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则攻小也,强则侮弱也,众则贼寡也,诈则欺愚也,贵则傲贱也,富则骄贫也,壮则夺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国,方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贼害也。若事②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无所利,是谓之贼。故凡从事此者,寇乱也,盗贼也,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敛天下之恶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则反天之意也。
【注释】
力正:通“力政”暴政。
若事:其事。
【译文】
顺从上天的旨意,就是“兼”;违反上天的旨意,就是“别”。兼的道理就是义政;别的道理就是暴政。如果问道:“义政是什么样呢?”回答说:大国不攻打小国,强国不欺侮弱国,势众的不残害人少的,狡诈的不欺骗愚笨的,高贵的不傲视卑贱的,富贵的不傲慢贫困的,年壮的不掠夺年老的。所以天下众多的国家,不以水火、毒药、兵器相互征伐、残害。这种事在上利于天,在中利于鬼,在下利于人。三者有利,就无所不利,不是上天的恩德。所以凡这样做事的,就是圣智、仁义、忠惠、慈孝,所以聚集天下的好名声加到他身上。这是什么缘故呢?就是顺从天意。问道:“暴政是什么样呢?”回答说:“大国攻打小国,强国欺侮弱国,势众的残害人少的,狡诈的欺骗愚笨的,高贵的傲视卑贱的、富裕的傲慢贫困的,年壮的掠夺年老的,所以天下各国,一齐拿着水火、毒药、兵器来相互残害。这种事在上不利于天,在中不利于鬼,在下不利于人,三者不利就无所得利,所以称之为天赋。凡这样行事的,就是寇乱、盗贼、不仁不义、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所以聚集天下的恶名加在他们头上。这是什么缘故呢?就是违反了上天的旨意。
【原文】
故子墨子言曰:“是蕡我者①同,是岂有以异是蕡黑白、甘苦之辩者哉?今有人于此,少而示之黑,谓之黑;多示之黑,谓白。必曰:‘吾目乱,不知黑白之别‘今有人于此,能少尝之甘,谓甘;多尝,谓苦。必曰:“吾口乱,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杀人,其国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杀其邻国之人②,因以为文义。此岂有异临蕡黑白甘苦之别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为仪法。非独子墨子以天之志为法也,于先王之书《大夏》之道之然:“帝谓文王,予怀明德,毋大声以色,毋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诰文王之以天志为法也③,而顺帝之则也。且今天士君子,中实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者,当天之志而不可不考察也。天之志者,义之经也。
【注释】
①蕡:“紊”之假借字,乱。“我”为“义”字之误。
②蚤越:当为“斧钺”。
③诰:为“语”字之误。
【译文】
所以墨子说道:“这是混乱义的做法。那么做法跟混淆黑白、不辨甘苦,有什么不同的吗?假如现在这里有一个人,给他少许黑色,他说是黑的,多给他黑色的,他却说是白色的,结果他必然会说:‘我的眼睛昏乱,不辨黑白,’假如现在这里有一个人,给他少许尝点甜味,他说是甜的;给他多尝些苦的味道。现在的王公大人施政,若有人杀人,他的国家必然禁止。如有人拿兵器多多杀掉邻国的人,却说是义。这与混淆黑白、甘苦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墨子阐明天志,作为法度标准。不仅墨子以天志为法度,就是先王的典籍《大夏》《诗·大雅》中这样说过:“上天对文王说:我思念有光明德行的人,他不显露声色,也不崇尚与变革,不炫耀智巧自作聪明,而是顺从上天的法则”。这是告诫周文王以天志为法度,顺从天帝的法则。所以当今天下的士大夫、君子们,如果内心确实希望实行仁义,追求做上层人士,在上希望符合圣王之道,在下希望符合国家百姓的利益,对天志就不可不详考察。天的意志,就是“义”的原则。
明鬼(下)
【原文】
子墨子言曰:逮自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为征。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乎道路率径①,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
【注释】
退:当为“迓”,即“御”,有袭击的意思,率径:当读为“术径”,在古代,术为车行的道路,而径为步行的道路。
【译文】
墨子说:自从当初夏商周三代的圣王去世以后,天睛失道诸侯相攻伐。所以出现了君主对于臣子没有恩惠、臣子对君主没有忠心,父对子不慈爱、兄对弟不关心、子对父不孝顺 、弟对兄不敬的现象。各级得政长官不努力于政事,平民不努力生产。民众中有人变为淫暴的流寇与混乱的盗贼,用兵器、毒药、水火,在大小道路上袭击无辜的百姓抢夺别人的车马衣服来为自己争取利益。从这时起,天下就大乱了。这是什么原因呢?都是因为人们怀疑鬼神的存在,也不了解鬼神能赏贤罚暴。现在如果天下的人都相信鬼神能赏贤罚暴,那么天下怎么还会混乱!
【原文】
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下乱。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有无之别,以为将不可不明察此者也。即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此者也。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然则吾为明察此,其说将奈何而可?子墨子曰: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①,则必以为有,莫闻莫见,则必以为无。
【注释】
①请惑:即“诚或”请,通“情”。
【译文】
现在坚持无鬼论的人说:“鬼神本来就是没有的。”而且向天下百姓宣扬这种论调惑乱民间,最终导致天下大乱。所以墨子说:当今天下的王公大人和士君子,确实想要兴起天下之利,而除去天下之害,那么对于鬼神有无的辨别,就是不可不考察清楚的。既然鬼神有无的问题,是不可不考察清楚的,那么我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将怎样论证才行呢?墨子说:凡是天下要考察有无的原则,必定是以众人耳目所见所闻的实情以知有无来作为标准的。确实有人听见了、看见了,那就肯定是有,从未听见过、看见过,那就必定是无。
【原文】
今执无鬼者言曰:夫天下之为闻见鬼神之物者,不可胜计也。亦孰为闻见鬼神有无之物哉?子墨子言曰:若以众之所同见与众之所同闻,则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杀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杀我而不辜,若以死者为无知,则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①,周宣王合诸侯而田于圃②,田车数百乘,从数千,人满野。日中,杜伯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追周宣王,射之车上,中心折脊,殪车中③,伏而死④。当是之时,周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周之春秋。为君者以教其臣,为父者以警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若此之憯遫也⑤!”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注释】
其:同“期”。
田:打猎。
殪:仆倒。
:弓套。
憯遫(cǎnsü):快速的意思。
【译文】
现在坚持无鬼的人说:全天下看见鬼的形状与听到鬼的声音的传说不计其数,但是空间谁来做证?墨子说:如果要以众人共同看到并共同听到为准,那么从前杜伯的事就是这样的例证。周宣王杀死了他无辜的臣子杜伯,杜伯说:“我的君王要杀我,但我是无辜的,如果人死后没有知觉了,那也就罢了;如果人死了还有知觉,那么不出三年,必定让我的主上知道”。三年之后,周宣王会合诸侯在圃打猎,打猎用的车子有几百辆,随从有几千人,遍布田野。到了中午,杜伯乘着白马素车,穿戴红色的衣帽,握着红色的弓挟着红色的箭,追赶周宣王往车上射箭,射中了周宣王的心窝,周宣王折断了脊骨,倒在车中,伏在弓袋上死了。那个时候,随从的人都看见了,远方的人也无人不闻,并被记录在周朝的史书上。当君主的以此来教育他的臣子,做父亲的以此来警诫他的儿子,说:“要戒惧啊!要谨慎呀!凡是杀害无辜之人的,就会得到灾难,遭受鬼神的惩罚,就像这件事这样快啊!”从一书的记载来看,鬼神的存在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原文】
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有,其务鬼神厚矣。是以莫有一人敢放幽闲,拟乎鬼神之明显,畏上诛罚。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不能敬莙以取羊①,故先王之书,圣人一尺之帛②,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则圣王务之。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则此反圣王之务。反圣王之务,则非所以为君子之道也!
【注释】
莙(wēi):通“威”。羊:即“祥”。
圣人:或当为“即其”。
【译文】
古代圣王必定认为鬼神是存在的,所以他们对于祭祀鬼神的仪式才会如此庄严。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在即使是幽僻之处放肆,因为他们知道鬼神无不明察,怕遭受上天的惩罚。又害怕后代的子孙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把这写在竹帛上,传给后世的子孙。又都怕它会腐朽而消失,后世子孙找不到记载,因此把它雕刻在盘盂上,镂刻在金石上,以表示重视。又害怕后代的子孙不能敬顺上天的威信来获取吉祥,所以先王的书,只是一尺长的帛书,也要多次说到鬼神的存在,反复多次。这是什么缘故呢?就是先王认为这是急务啊。现在坚持无鬼论的人说:“鬼神本来就是没有的。”这就是违反了先王所认为的争务。违背了先王所认为的急务,那就不是作为君子所应有的行为了。
【原文】
是故子墨子曰:尝若鬼神之能赏贤如罚暴也①。盖本施之国家,施之万民,实所以治国家利万民之道也。是以吏治官府之不洯廉,男女之为无别者,鬼神见之。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有鬼神见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洯廉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罪,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由此止②。是以天下治。
【注释】
尝若:即“当若”。如“而。
此下原有“是以莫放幽闲,拟乎鬼神之明显,明有一人畏上诛罚“二十一字,移编于上文。
【译文】
所以墨子说:应当相信鬼神是能够奖赏贤人而处罚恶人的。用此来治理国家,治理万民才能真正使国家安定百姓得利。因此官吏在处理政事时的不廉洁,男女混杂而没有分别的,鬼神都看见了。民众中变为淫暴的流寇与盗贼,用兵刀、毒药、水火,在道路上袭击无辜的人,抢夺别人的车马衣服来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鬼神也能看见,吏治理官府,不敢不廉洁,看到了善的行为不敢不奖赏,看到了暴行不敢不惩治,民众中变为淫暴的流寇与盗贼,用兵刀毒药、水火,在大小道路上袭击无辜的人,抢夺别人车马衣服来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人,也就从此绝迹了。所以天下太平。
【原文】
故鬼神之明,不可为幽闲广泽,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鬼神之罚必胜之。若以为不然,昔者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①,祥上帝伐②,元山帝行③,故于此乎天乃例汤至明罚焉④。汤以车九两,鸟陈雁行,汤乘大赞,犯遂下,众人之暠遂⑤。王乎禽推哆大戏⑥。故昔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推哆大戏,生列兕虎⑦,指画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⑧,然不能此圉鬼神之诛⑨。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
【注释】
殃傲:当为“殃杀“。下同。
祥:或当为“牂”即“戕”。
元:或当为“亢”。山:当为“上”。
至:同“致”。
遂:地名,当为“犒”。
乎:即‘呼“。禽:“擒”。
列:同“裂”。兕(sì):犀牛。
侯:发语词。厥:代词,其。
圉:同“御”。
【译文】
所以鬼神是明察秋毫的,不要以为处在幽深或者的地方,就可以逃脱,鬼神的明察遍及每个角落,不要以为身处富贵,人多势众,勇武强悍或有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鬼神的惩罚必然会胜过这些。如果以为不是这样,从前的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对上咒骂上天在中侮辱鬼神,对下残之、杀天下的民众,窃取上帝的功绩,拒绝上帝的正道,所以在这个时候,上天就命令商汤对他进行惩罚。商汤用了九辆战车,摆了鸟云阵和雁行阵,汤乘着一辆大的战车,进攻遂地,夏朝民众都来到遂地犒劳商师。商汤叫人擒获了推哆与大戏。所以说从前的夏王桀,虽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又有大勇士推哆与大戏,他们能生裂野牛和猛虎,挥手之间就能杀人,臣民更是兆上亿,遍布于山陵湖泽,但还是不能用以此抵挡鬼神的惩罚。这就是我说的:鬼神的惩罚,不要以为身处富贵,人多势众,勇武强悍或有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就可以抵挡,正是这个意思。
非乐(上)
【原文】
子墨子言曰:仁[者]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①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②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豢③煎灸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④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⑤,非也!
【注释】
法:法则。
亏夺:损人强取。
豢:豢养。
邃野:深屋。
为乐:从事音乐。
【译文】
墨子说:仁者的事情,必定努力扩大天下人的利益,除去天下人的祸害,并以它作为天下的行事的准则,有利于人就实行,不利于人就停止。况且仁者为天下人考虑,不是为了让他的眼睛得到安逸的享受,为享受百强取人民的衣食财用,仁者不会做。
所以墨子反对音乐的原因、不是因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所所奏的声音不悦耳;不是因为镂刻工艺、纹饰色彩不美丽;不是因为牛羊猪肉灸烤的味道不甘美可口;不是因为高台、楼榭,深屋居处的不安逸。身体享受安适,口舌尝到美味,眼睛看到美景,耳朵听到美乐,向前,是不合圣王的行事;向后是,不合万民的利益,所以墨子说:崇尚音乐是错误的。
【原文】
今王公大人,虽无①造为乐器,以为事乎国家,非直掊潦水②、折壤坦③而为之也,将必厚措敛④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以⑤成矣,曰:“吾将恶许⑥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焉。”故万民出财赍⑦而予之,不敢以为戚恨⑧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则当用乐器,譬之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即我弗敢非也。
【注释】
虽无:犹“唯无“,语助词。
非直掊潦水,直,只是。掊,捧取。潦水,积水。
折壤坦:折,折毁,断。壤坦,即“壤垣”土墙。
措敛:收取赋税。
以:通“已”。
恶许:何处。
财赍(zī)即财资。
戚恨:忧伤怨恨。
【译文】
现在的王公大臣在国家中以制造乐器为事业,不只是像捧取路上的积水,拆毁土墙那样简单,将必定加重百姓赋税用来制造大钟、鸣鼓、琴瑟、竽笙等乐器。古代的圣王,也曾向百姓征收赋税,制造车船。造成了以后说:“我将如何使用它呢?”答道:“船,用在水中;车用在陆地上。君子可以使肩背得到休息。”所以民众拿出财资交给圣王, 敢因此心怀怨恨,为什么呢?因为圣王这样做反而符合人民的利益。既然制造乐器符合人民的利益,就像车船一样,那么我就不敢反对;既然如此,对于使用音乐,就像圣王使用车船一样,那么我就不敢去反对了。
【原文】
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当①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②,民衣食之财,将安可得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
意舍此③,今有大国即攻小国,有大家即伐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寇乱盗贼并兴,不可禁止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瑟瑟、吹竽笙而扬干戚,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
是故子墨子曰 :姑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瑟瑟、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注释】
当:假如
干戚:干,盾。戚,斧形兵器。
意舍此:意,即“抑”。意为如且舍此不论,而更论它事。
【原文】
百姓有三种忧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这三者是百姓的大患。既然这样,假如去撞击大钟、敲击鸣鼓、弹瑟瑟、吹奏竽笙并且举着干戚舞蹈,如何获取百姓的衣食财物?那么我认为未必会得到。
姑且舍此不论,而论其他,现在有大国将要攻小国。有大家族将攻伐小家族,强者劫掠弱者,势众的强暴弱寡、狡诈的欺负愚笨的,富贵的轻视卑贱的,强盗贼寇同时出现,不可阻止。既然这样,假如去撞击大钟,敲打鸣鼓、弹奏琴瑟、吹奏竽笙;并且举着干戚舞蹈,如何能治理天下大乱?那么我认为不会这样。
所以墨子说:向百姓厚敛财赋,来制作大钟、琴瑟、竽笙,以此作为扩大天下的利益除去天下的祸害的方法,可以说是与世无补啊。所以墨子说:制作声乐是不对的。
非 命(上)
【原文】
子墨子言曰:古者①王公大人为政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②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故何也?
子墨子言曰:[以]执有命者③(以)杂于民间者众。执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则富,命贫则贫;命众则众,命寡则寡;命治则治,命乱则乱;命寿则寿,命天则天;命……,虽强劲,何益哉?”(以上)[上以]说王公大人,下以驵④百姓之从事,故执有命者不仁。故当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察。
【注释】
①古者:据文章应为“今者”。 ②本:根本。 ③有命者:有命论者。 ④驵:即一阻”。
【译文】
墨子说:现在的王公大人处理国家政事,都想国家富裕,人口众多,刑政 清明。可是,国家不得富裕却得贫困,人口不得众多却稀少,刑政不得治理却得混乱,那么这就是从根本上失掉了他们所希望的,得到了他们所憎恶的,这是什么缘故呢?
墨子说:因为持有命论思想的人杂处在民众之间的很多。持有命论的人说:“命中注定富就富,命中注定穷就穷;命里注定人多就多,命里注定人少就少;命中注定太平就太平,命中注定混乱就混乱;命中注定长寿就长寿,命里注定短命就短命:命……力量即使强劲,又有什么用处呢?”往上用此来游说王公大人,往下用此来阻止百姓的生活,所以持有命论观点的人不仁义,因此对持有命论观点的人的话,不能不去明察。
【原文】
今用执有命者之言,是覆①天下之义。覆天下之义者,是立命者也,百姓之谇②也。说③百姓之谇者,是灭天下之人也。然则所为④欲义[人]在上者,何也? 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⑤,万民被其大利。何以知之?子墨子曰:古者汤封于毫,绝长继短⑥,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移⑦则分,率其百姓以上尊天事鬼,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
昔者文王封于岐周,绝长继短,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移]则[分]。是以近者安其政,远者归其德。闻文王者,皆起而趋之;罢⑧不肖、股肱不利者,处而愿之,曰:“奈何乎使文王之地及我,(吾)则吾[被其]利,岂不亦犹文王之民也哉!”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
乡⑨者言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万民被其大利。吾用此知之。
【注释】
①覆:败坏。 ②谇(suì):读为“悴”,忧。 ③说:通“悦”。 ④为:通“谓”。
⑤干主:依靠的主体。
⑥绝长继短:取长补短。
⑦侈:为“利”字的形误。
⑧罢(pí):力弱不能任事者。
⑨乡:通“向”,先前。
【译文】
现在推行有命论者的观点,实在是败坏天下的道义。败坏天下道义的人,是相信命中注定的,增加百姓所忧虑的。喜欢让百姓忧虑的人,是灭亡天下的人。那么所谓主持道义的人,是怎样的?回答说:主持道义的人在上,天下必得安定,天帝、山川、鬼神,必有依靠的祭主,万民百姓得到他的大利。凭什么知道这些?墨子说:从前汤受封于亳地,取长补短,领地面积方圆百里,和他的百姓兼相爱护,交相为利,均分余利,带领他的百姓敬奉上天,侍奉鬼神,因此上天鬼神使汤富贵,诸侯依附他,百姓亲近他,贤士归顺他,在他活着时就称王天下,匡正诸侯。
过去周文王受封于岐固,取长补短,面积方圆百里,和他的百姓兼相爱护,交相为利,有余利就均分。因此,邻近的诸侯服从他的统治,远方的诸侯向往他的德行。听说文王的,都来投奔他;那些力弱无才不能任事的人、手脚不便利的人,也相聚盼望他,说:“如何才能使文王的统治扩及到我们的居所,那么我们受到文王的恩惠,难道不也像文王的子民吗?”因此上天鬼神使文王富贵,诸侯们依附他,百姓们亲近他,贤士们归顺他。在他末离人世时称王于天下,匡正诸侯。
前面我说过:主持道义的人在上位,天下必得治理,天帝、山川、鬼神,必有依靠的祭主,万民承受他的大利。我由上面汤与文王的事例知道这个道理。
【原文】
是故古之圣王,发宪出令①设以为赏罚以劝贤[沮暴]。是以入则孝慈于亲戚,出则弟长于乡里,坐处有度②,出入有节,男女有辨。是故使治官府,则不盗窃;守城,则不崩叛③;君有难则死,出亡④则送。此上之所赏,而百姓之所誉也。
执有命者之言曰: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子;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是故人则不慈孝于亲戚,出则不弟长于乡里,坐处不度,出入无节,男女无辨。是故治官府,则盗窃;守城,则崩叛;君有难则不死,出亡则不送。此上之所罚,百姓之所非毁⑤也。执有命者言曰: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也。以此为君则不义,为臣则不忠,为父则不慈,为子则不孝,为兄则不良,为弟则不弟。而强执⑥此者,此特凶言⑦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注释】
①发宪出令:颁布宪法制定政令。 ②坐处有度:居家有规矩。 ③崩叛:背叛。 ④出亡:流亡国外。 ⑤非毁:批评指责。 ⑥强执:坚持。⑦凶言:流言,邪恶的言论。
【译文】
所以古代的圣王,颁布宪法制定法令,设立赏罚标准用来劝勉贤铀阻止凶暴。因此,在家中孝敬父母,在外面敬重乡里邻舍,居处有规矩,出入有礼节,男女有分别。让这种人去治理官府,就不会偷盗;去守卫城池,就不会背叛;君主有难就会赴死,君主流亡国外就会跟随。这种人担任上司就会给予赏赐,百姓就会称誉。
持有命论观点的人说:上司所赏赐的人,命中注定本来该赏,不是因为贤能才受赏;上司所惩罚的人,命是注定本来该罚,不是因为暴虐才受罚。因此家中不孝敬父母,外面不敬重乡里邻舍,居处没有规矩,出入没有礼节,男女没有区别。因此这种人治理官府,就会去偷盗;守卫城池就会背叛;君主有难就不会去赴死,君主流亡国外也不会跟随。这种人上司就会惩罚他,百姓就会指责他。持有命论的人说:上司的惩罚,命中注定该罚,不是凶暴所以惩罚;上司的奖赏,命中注定该赏,不是贤能所以奖赏。用有命论的思想做君主就不仁义,做臣下就不忠心,做父亲就不慈爱,为人子就不孝顺,为人兄就不关爱,为人弟就不恭敬。有命论就是邪恶言论产生的根源,是暴徒的主张。
【原文】
然则何以知命之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穷民,贫于饮食,惰于从事,是以衣食之财不足,而饥寒冻馁之忧至;不知曰我罢不肖①从事不疾②,必日我命固且贫。昔上世暴王,不忍③其耳目之淫,心(涂)[志]之辟④,不顺其亲戚,遂以亡失国家,倾覆社稷;不知日我罢不肖,为政不善,必日吾命固失之。于《仲尬之告》曰:“我闻于夏矫⑤天命,布命于下。帝伐之恶,龚丧厥师⑥。”此言汤之所以非桀之执有命也。于《太誓》曰:“纣夷处,不肯事上帝鬼神,(祸)[弃]厥先神禔⑦不祀,乃曰:‘吾(民)有命。’无廖⑧(排漏)[其务],天亦纵弃之而弗葆。”此言武王[之]所以非纣执有命也。
【注释】
①罢(pí)不肖:意为疲沓不贤。 ②疾:迅速。 ③忍:克制。 ④辟:通“僻”
不正。 ⑤矫:伪造,假托。 ⑥龚丧厥师:龚即“用”,因而。意为:因而覆亡了他的人民。 ⑦提:当为“祗”,土地神。 ⑧廖:即“缪”,纠正。
【译文】
但是凭什么知道天命论是凶人的主张?从前上古的穷苦百姓,缺少食物,疏于劳作,因此衣食的财用不充足,而饥寒冻饿的忧患就会来到;不反省自己懒惰 ,工作不勤快,必定说我命里注定贫穷。从前上古的暴君,不克制自己耳目感官的淫荡享乐,心术不正,不孝顺自己的父母,于是因此丢失了自己的国家,倾覆社稷;不反省自己疲沓不贤,施政不仁,必定说我命中注定本来就该失去。在《仲尬之告》中说:“我听说夏王桀假托天命,向人民发布命令。上天讨伐他的罪恶,因而使他丧失了自己的人民。”这是说汤之所以反对夏桀持有天命观的原因。在《太誓》中说:“纣王残暴,不愿侍奉天帝鬼神,抛弃祖先神祗不去祭祀,又说:‘我有天命。’天审查自己的政务,上天也抛弃他而不佑护。”这是说武王之所以反对纣持有天命论观点的原因。
【原文】
今用执有命者之言,则上不昕治,下不从事。上不听治,则刑政乱;下不从事,则财用不足;上无以供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下无以降绥①天下贤可之士,外无以应待②诸侯之宾客,内无以食饥衣寒,将养③老弱。故命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而强执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㈤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注释】
①降绥:安抚。 ②应待:接待。 ③将养:抚养。 ④忠:通“中”。
【译文】
现在施行有命论者的观点,那么就会使上司不治理政事,下面的百姓不努力工作。上司不治理政事,那么刑政就会混乱;下级不去工作,那么财物用度就缺乏;向上没有东西供奉给天帝鬼神做酒食祭品,向下就没有东西可去安抚天下的贤能之士,对外就没有东西接待来宾客人,对内就没有东西让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来扶养老弱。所以有命论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神,下不利于人。坚持有命论的人,这就是邪恶之言所产生的根源,就是凶暴人的观点。
所以墨子说: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确实想让天下富裕而憎恶天下贫困,想让天下太平而憎恶天下混乱,对持有命论的观点,不能不反对。那是天下的大害。
非命(中)
【原文】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谈、由文学之为道也,则不可而不先立义法。若言而无义,譬犹立朝夕于员钧之上也,则虽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伪①,未可得而识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志,圣王之事;于其原之也?征以先王之书;用之奈何?发而为刑。此言之三法也。
【注释】
①情伪:指真假。
【译文】
墨子说道:凡是发表言论或者创作文学作品之前,都不得不定立一个标准。说话而没有评定标准,就好像是在一个转动着的用来制作陶瓷的转盘上面,放上一个用来测量用的仪器一样,如此一来,其中的是非利害就很难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但是如今世上的真假也令人难以分辨。因此言论必须要有三个标准。那到底是哪三个标准呢?墨子说道:“这三个标准就是要有理论根据,要有现实情况,要经过实践的检验。什么叫有理论根据呢?就是要向上去寻求古代圣人们所施行的政策;什么叫有现实情况呢?就是要向下去观察百姓的真实的生活情形;什么叫做要经过实践的检验呢?就是说要把言论付诸行动,用在处理政事上面,考察是否符合全国百姓的利益。”这就是所谓的言论的三个标准。
【原文】
久矣!圣王之患此也,故书之竹帛,琢之金石。于先王之书《仲虺之告》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式①是恶,用阙师。”此语夏王桀之执有命也,汤与仲虺共非之。先王之书《太誓》之言然,曰:“纣夷②之居,而不肯事上帝、弃阙其先神而不祀也,曰:‘我民有命。’毋俘③填务,天不亦弃纵而不葆。”此言纣之执有命也,武王以《太誓》非之。有于三代不④国有之,曰:“女毋崇天之有命也。”命三不国亦言命之无也。于召公之《执令》于然:“且⑤!政哉,无天命!维予二人,而无造言⑥,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在于商、夏之《诗》、《书》曰:“命者,暴王作之。”
【注释】
①式:于是。 ②夷:指倨傲,傲慢。 ③僇(lù):尽力,努力。 ④不:这里应为“百”字。 ⑤且:通“徂”,到,去。 ⑥造言:捏造假话。
【译文】
圣王们对忧虑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所以就把它写在竹帛之上,雕刻在金属和石头之上。在先王所著的《仲虺之告》这本书上是这样说的:“我听说夏人假称接受了天命,而去统治天下,天帝因为他的罪恶而去讨伐他,消灭了他的所有军队。”这里说的是夏桀主张宿命论,而商汤和仲虺就共同讨伐他的事情。而在先王所著的《太誓》上面是这样说的:“纣王十分傲慢无礼,从来不肯去祭祀天地鬼神,又去破坏先人的灵位,又说道:‘我有天命。’认为不需要去干这些事情,因此上天就把他抛弃而不再去保佑他了。”这里说的是商纣坚持宿命论,而周武王就用《太誓》这本书对他进行非议的事情。在三代的百国之书上面也有这样的话,说道:“你不要相信真的会有天命这同事:”这说明三代的百国之书上也是说根本没有命运这同事的。而召公的《执令》也是这样说的:“去!要虔诫,并没有什么天命!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捏造的言论,天命并不是从天卜降下塞的。面是我们自己得到的。”在商朝、夏朝的《诗》、《书》上说道:“天命是暴君捏造出来的。”
【原文】
今夫有命者言曰:“我非作之后世也,自昔三代有若言①以传流矣,今故先生对②之?”曰:“夫有命者,不志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③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也?”何以知之?初之列士④桀⑤大夫,慎言知行,此上有以规谏其君长,下有以教顺其百姓。故上得其君长之赏,下得其百姓之誉。列士桀大夫,声闻不废,流传至今,而天下皆日其力也,必不能日我见命焉。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⑥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志之辟,外之驱骋田猎毕弋⑦,内沉于酒乐,而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使下不亲其上,是故国为虚厉⑧,身在刑僇之中,不肯曰我罢不肖,我为刑政不善,必日我命故且亡。虽昔也三代之穷民,亦由此也,内之不能善事其亲戚,外不能善事其君长,恶恭俭而好简易⑨,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使身至有饥寒冻馁之忧,必不能日我罢不肖,我从事不疾,必日我命固且穷。虽昔也三代之伪民,亦犹此也,繁饰有命,以教众愚朴人。
【注释】
①若言:这种言论。②对:针对。 ③意亡:或者。④列士:有功业的士人。 ⑤桀:通“杰”,杰出。⑥缪:差错,错误。 ⑦毕弋:打猎时用的长柄网。⑧虚厉:虚空。⑨简易:傲慢无礼。
【译文】
现在主张宿命论的人说这种言论三代以来就有了,又不是我们的捏造,先生为何针对它呢?回答说:“主张宿命论的那些人,不知道究竟是三代以来的圣人贤士呢?还是三代以来的残暴君主和不肖之人呢?”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从前贤能的士人,言行往往谨慎,向上能够经常规谏自己的君主,向下能够经常教导自己身边的百姓。因此在上面会得到君王的赏赐,而在下面就会受到百姓的赞誉。贤能的士人的名声不会被遗忘,而一直流传到现在,而天下的百姓都会说这是他们的努力,而不会说这是他们的命运。所以三代以来的暴君们,因为不能抵御声色的诱惑,不能戒除内心的邪念,在外面就只顾打猎游玩,在宫里就只顾饮酒作乐,而根本不去顾及国家和人民的事务,又大量地进行一些没有实际用途的工程,残暴地奴役百姓,使人民不去亲近为政的人,因此导致国家空虚,自身也受到刑戮,但他们却不肯说是因为自己没有用,治理政事效果不佳,而必然会说是我命中注定要丧失国家。即使是从前三代的贫民,也是这样的,在家里不知道用心地侍奉父母,在外面不知道谨慎地侍奉君主,厌恶恭敬而喜欢简慢无礼,贪图饮食享乐,又十分懒惰,不愿意去进行劳作,而使得饥饿寒冷接踵而至,但他们却不知道说是因为自己没有用、进行劳作的时候不勤快,而必然会说是我命中注定要贫穷。即使是从前三代的虚伪之人,也是这样的,他们捏造出各种宿命的言论,来迷惑愚昧纯朴的百姓。
非命(下)
【原文】
故昔者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务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之人而教之为善。”是故出政施教,赏善罚暴。且以为若此,则天下之乱也,将属可得而治也①;社稷之危也,将属可得而定也。若以为不然,昔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当此之时,世不渝而民不易,上变政而民改俗。存乎桀纣而天下乱②乡,存乎汤武而天下治。天下之治也,汤武之力也;天下之乱也,桀纣之罪也。若以此观之,夫安危治乱,存乎上之为政也,则夫岂可谓有命哉!故昔者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③。夫岂可以为其命哉,故以为其力也④。今贤良之人,尊贤而好道术,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赏,下得其万民之誉,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亦岂以为其命哉?又以为其力也。然今执有命者,不识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与?若以说观之,则必非昔三代圣善人也,必暴不肖人也。
是故子墨子日:今天下之君子之为文学、出言谈也,非将勤劳其喉舌,而利其唇吻也,中实将欲为其国家邑里万民刑政者也。今也王公大人之所以蚤朝晏退,听狱治政,终朝均分而不敢怠倦耆⑤何也?曰:彼以为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故不敢怠倦。今也卿大夫之所以竭股肱之力,殚其思虑之知,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日:彼以为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故不敢怠倦。今也农夫之所以蚤出暮入,强乎耕稼树艺,多聚叔粟,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故不敢怠倦。今也妇人之所以夙兴夜寐,强乎纺绩织红,多治麻丝葛绪,捆布,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暖,不强必寒,故不敢怠倦。今虽毋在乎王公大人,藉若信有命而致行之,则必怠乎听狱治政矣,卿大夫必怠乎治官府矣,农夫必怠乎耕稼树艺矣,妇人必怠乎纺绩织红矣。王公大人怠乎听狱治政,卿大夫怠乎治官府,则我以为天下必乱矣。农夫怠乎耕稼树艺,妇人怠乎纺绩织纴,则我以为天下衣食之财将必不足矣。若以为政乎天下,上以事天鬼,天鬼不使⑥;下以持养百姓,百姓不利,必离散不可得用也。是以入守则不固,出诛则不胜。故虽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之所以失抎其国家⑦,倾覆其社稷者,此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大下之害,当若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强非也。曰:命者,暴王所作,穷人所术,非仁者之言也。今之为仁义者,将不可不察而强非者,此也。
【注释】
①属:适,正好。
②存:在。
③光誉令问:盛大的荣誉和美好的名声 光:大。问:通“闻”,名声。
④故:通“固”。
⑤均分(fèn份):指均衡恰当地分授职事。
⑥不使:不从其所愿。
⑦抎(yǔn允):坠落,失掉。
【译文】
所以从前三代的圣王禹汤文武,他们刚执政于天下时,说:“务必举荐孝子,以勉励人们都敬奉双亲,务必尊重贤良的人,以教导人们行善。因此他们发布政令,施行教化,赏善罚恶。认为只要这样做,天下混乱的局势就可以得到治理;国家的危难就可以化解。如果认为这话不对,请看从前夏桀的乱世,商汤治理好了;商纣的乱世,周武王治理好了。那个时候,世代,百姓都没有改变,只是统治者改变了治理方案,民风也随之一新。
在桀纣的统治下,天下大乱;在汤武的统治下,天下大治。天下的大治,是由于汤武的努力;天下的大乱,是由于桀纣的罪行。这样看来,国家的安危治乱,在于统治者如何施政,怎么能说是有命呢?所以,从前禹汤文武刚执政于天下时,说:“一定要使饥饿的人有饭吃,受冻的人有衣穿,劳苦的人得到休息,动乱的局势得到治理。”于是他们的荣誉和美名遍于天下,这难道可以说是他们的命吗?这实在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啊!现在贤良的人,尊重贤才,又喜欢研究治国的方法,所以上能得到王公大人的奖赏,下能得到百姓的赞誉,于是他们的美名传遍天下,这也能说是他们的命吗?这也实在是由于他们的努力啊!因此墨子说:当今天下的君子著书立说,发表言论,如此辛苦不是使他们的嘴皮子变得利索,而是他们内心确实想为国家、乡里、百姓治理刑事政务。现在王公大人之所以早上朝晚回朝审讼断狱未有丝毫懈怠,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知道,办事努力国家必定治理得好,不努力就一定混乱;办事努力,国家必定安宁,不努力就一定危险,所以不敢懈思。现在卿大夫之所以竭尽股肱之力,绞尽脑汁,在内治理官府,在外征收关市、山林、湖泊的税利,用来充实仓廪府库,而不敢懈怠,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知道,努力做事地位就能尊贵,不努力地位就低贱,努力就必定显荣,不努力就受辱,所以不敢懈怠。现在农夫之所以早出晚归,努力耕田种植,多收粮食,而不敢懈怠,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他们知道,努力耕作就能富足,不努力就会贫穷,努力就能吃饱,不努力就会挨饿,所以不敢懈怠。现在妇女之所以早起睡晚,努力纺纱织布,多制麻丝葛线,成捆的布帛,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她们知道,努力纺织就能富足,不努力就会贫穷,努力就能暖.不努力就会受冻,所以不敢懈怠。现在对于王公大人来说,如果相信天命而据此行事,就必然疏于审理案件治理政事。卿大夫必然懒于治理官府,农夫必然懒得耕田种植,妇女必然懒得纺纱织布了。王公大人荒于审理案件、治理政事,卿大夫懒于治理官府,那我认为天下必定混乱。农夫懒得耕田种植,妇女懒得纺纱织布.那我认为天下衣食财用必将缺乏。如果这样执政治理天下,上事天帝鬼神,天帝鬼神不会从其所愿;下养百姓,百姓得不到好处,必然离散不能为主上所用。因而入城守卫就不会坚固,出外攻伐就不能取胜。所以,从前三代暴君桀纣幽厉之所以丧失他们的国家,倾覆他们的社稷,就是这个原因。
因此墨子说:现在天下的士君子,如果心中确实想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那么对于天命论就不可不坚反抗,因为命是暴戾的君王编造的,穷困的人传扬的,不是仁人的言论。仁人志士不可不审查并且反对这种荒谬的天命观。
非儒①(下)
【原文】
儒者曰:“亲亲有术,尊贤有等②。”言亲疏尊卑之异也。其礼曰:丧,父母,三年;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③;戚族人,五月。若以亲疏为岁月之数,则亲者多而疏者少矣,是妻、后子与父同也。著以尊卑为岁月数,则是尊其妻、子与父母同,而亲伯父、宗兄而卑子也④。逆孰大焉?其亲死,列尸弗敛,登堂窥井,挑鼠穴,探涤器,而求其人矣。以为实在,则赣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伪亦大矣!
取妻身迎,祗揣为仆⑤,秉辔授绥,如仰严亲;昏礼威仪,如承祭祀。颠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则妻、子⑥,妻、子上侵事亲。若此,可谓孝乎?儒者:“迎妻,妻之奉祭祀;子将守宗庙。故重之。”应之曰:此诬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庙数十年,死,丧之其;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⑦;则丧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忧妻子以大负累⑧,有曰:“所以重亲也。”为欲厚所至私,轻所至重,岂非大奸也哉?
【注释】
①非儒(下):此片主要批驳儒家的礼义思想。此为下篇,上、中篇缺。②术:王引之认为即“杀”,差意。③其:通“期”,一年。④亲:依王念孙当作“视”。卑子:庶子。⑤祗褍:即“缁袍”假借字.衣服的黑色下缘。⑥则:当为“列”,平列。⑦散:当为“服”,服丧。⑧忧:通“优”。
【译文】
儒家的人说:“爱亲敬贤都是有差别的。”这是说亲疏、尊卑的差异。他们的仪礼说:服丧的日期,如果父母去世,要服丧三年.如果妻子和长子去世,要服丧三年:如果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去世,要服丧一年:如果外姓亲戚去世。要服丧五个月。如果以亲、疏来作为服丧的年月,那么亲近的多而疏远的少,这样,妻子、长子与父亲相同。如果以尊卑来作为服丧的年月,那么,是把妻子、儿子看作与父母一样尊贵,而把伯父、宗兄和庶子看成是一样的.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吗?他们的父母死了,陈列起尸体而不装殓。(招魂时)升上屋顶,窥探水井,挑开鼠穴,洗涤器具,去寻求死去的人,认为还确实存在,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如果认为不存在,却一定要求寻求死去的人,那么也太虚假了。
娶妻要亲身迎娶,穿着黑色下摆的衣裳,为她驾车,新郎手里事着缰绳,把引绳递给新妇,就好像敬奉父亲一样。婚礼仪式隆重,宛如承受着祭祀大礼。颠倒了上下关系。悖逆了父母礼节,父母下降到妻子、儿子的地位。妻子、儿子对上侵扰了双亲的地位,如果这样,可以叫作孝顺吗?儒家的人说:“迎娶妻子,妻子要供奉祭祀儿子要保守宗庙,所以敬重他们。”答道:“这是谎话!他的宗兄守护他先人宗庙几十年,死了,为他服一年丧;兄弟的妻子供奉他祖先的祭祀,不为她服丧,而为妻子、长子服三年丧,那一定不是因为守奉祭祀的原因。”优待妻子、长子而服三年丧,有的说道:“这是为了看重父母双亲。”这是想厚待自己所偏爱的人,却轻视对自己重要的人,这难道不是大骗子吗?
【原文】
儒者曰:“君子必服古言①,然后仁。”应之曰:所谓古之言服者,皆尝新矣,而古人言之服之,则非君子也?然则必服非君子之服,言非君子之言,而后仁乎?
又曰:“君子循而不作②。”应之曰:古者羿作弓,仔作甲,奚仲作车,巧垂作舟;然则今之鲍、函、车、匠,皆君子也,而羿、伃、奚仲、巧垂,皆小人邪?且其所循,人必或作之;然则其所循,皆小人道也。
又曰:“君子胜不逐奔,掩函弗射①,施则助之胥车。”应之曰:“若皆仁人也,则无说而相与;仁人以其取舍、是非之理相告,无故从有故也,弗知从有知也,无辞必服,见善必迁,何故相与?若两暴交争,其胜者欲不逐奔,掩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虽尽能④,犹且不得为君子也,意⑤暴残之国也。圣将为世除害,兴师诛罚,胜将因用儒术令士卒曰:毋逐奔,掩函勿射,施则助之胥车。’暴乱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为群残父母而深贱世也,不义莫大矣!”
【注释】
①服古言:当作“古服言”,指说古言穿古服。②循而不作:只依循前人的东西而不去创新。③函:陷阱。④虽尽能:即使都这样做了。⑤意:通“抑”,也许。
【译文】
儒家的人说:“君子必须说古代的话,穿古代的衣服,然后才能成仁。”答道:“所谓古代的话、古代的衣服,在那个时代都是新的。而古人却说那时的新话,穿那时的新衣,难道就不是君子吗?既然这样,那么必须穿不是君子所穿的衣服,说不是君子所说的话,而后才为仁吗?”
儒家的人又说:“君子只遵循前人做的而不创新。”回答他说:“古时的后羿制造了弯弓,季仔制造了铠甲,奚仲制作了车子,巧垂制作了船只。既然这样。那么今天的皮鞋匠、软甲工、车工、木匠,就都是君子,而后羿、季仔、奚仲、巧垂,就全是小人吗?”
儒家的人又说:“君子打了胜仗不追赶逃跑的敌人.对掩藏铠甲的敌人不射杀,见敌车驶入了岔路则帮助他推车。”回答他说:“如果双方都是仁者,那么就不会为敌,仁人以他取舍是非之理相告,没道理的跟有道理的走,不知道的跟知道的走。说不出理由的必定会折服,看到善的必定会依从。有什么理由要互相敌对呢?如果两方面都是暴虐者,手了了胜仗不追赶逃跑的敌人,对掩藏铠甲的敌人不射杀,见敌车驶入了岔路则帮助他推车。即使这些都做了,也不能成为君子,也许还是残暴的国人。圣(王)将为世上除害,发动民众诛伐暴虐,如果战胜了。将凭借儒术命令士卒说:‘不要追赶逃跑的敌人,看见敌人掩藏铠甲不射杀,见敌车驶入了岔路帮助他推车。’那么暴乱之人得以活命,天下祸害不除,这是作为君主父母的还在深重地残害着社会。没有比这更大的不义了。
【原文】
又曰:“君子若钟,击之则鸣,弗击不呜。”应之曰:“夫仁人,事上竭患,事亲得孝,务善则美,有过则谏,此为人臣之道也。今击之则鸣,弗击不鸣,隐知豫力①,恬漠待问而后对,虽有君亲之大利,弗问不言;若将有大寇乱,盗贼将作,若机辟将发也,他人不知,己独知之,虽其君、亲皆在,不问不言。是夫大乱之贼也。以是为人臣不忠,为子不孝,事兄不弟,交遇人不贞良。夫执后不言,之朝,物见利使己,虽恐后言;君若言而未有利焉,则高拱下视,会②噎为深,曰:‘唯其未之学也。’用谁急,遗行远矣。”
夫一道术学业仁义者,皆大以治人,小以任官,用偏远施,近以修身,不义不处,非理不行,务兴天下之利,曲直周旋,利则止③,此君子之道也。以所闻孔丘之行,则本与此相反谬也!
【注释】
①隐知豫力:隐藏智慧、懒于用力。知,通“智”。②会:同“哙”,下咽。③利则止:当为“不利则止。”
【译文】
儒家的人又说:“君子像钟一样,敲打它就响,不敲则不响。”回答说:“那些仁人,事奉君上竭尽忠诚,事奉双亲务必孝顺,好的就赞美,有了过错就谏阻,这才是做人臣的道理。现在若敲打才响,不敲打就不响,隐藏自己的智谋,懒于用力,安静淡漠地等待君亲发问,然后才作回答。即使有关君主、双亲的大利,不问他也就不说。如果将发生大寇乱,盗贼将发生,就像一种安置好的机关将引发一样,别人不知这事,自己独自知道,即使是他的君主、双亲都在,不问他他就不说,这实际是大乱的祸根。以这种态度作人臣就不忠诚,作儿子就不孝顺,为人弟不恭顺,待人就不正直善良。遇事则后退。到朝廷上。看到有利自己的东西,唯恐说得比别人迟。如果说了而没有利益,那么就高高地拱手向下瞧着,隐藏之深好像咽噎一样。还说:“这个我还没有学习过呢。”君上虽然急需重用他们,但他们遗弃君上已经走得很远了。
凡道术学业都统一于仁,都是大可治理人民,小可担当官职,远的可以周遍施于天下,近可以修身养性。不义的就不居住,无理的就不执行。务必兴天下之利,与曲直之周旋,没有利的就停止,这是君子之道。而我所听说的有关孔子的行为,却完全与之相反。
大取
【原文】
天之爱人也,薄于圣人之爱人也;其利人也,厚于圣人之利人也。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以臧为其亲也②而爱之,非爱其亲也;以臧为其亲也而利之,非利其亲也。以乐为利其子,而为其子欲之,爱其子也;以乐为利其子,而为其子求之,非利其子也。
于所体之中③,而权轻重之谓权。权,非为是也,亦非为非也权,正也。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也.非取害也,取利也。
【注释】
①薄:“溥”字之误,大,普遍。②以臧为其亲也:误以臧为父亲。亲,父亲。③所体之中:所做的事件中。
【译文】
上天之爱远比圣人之爱广泛,上天施惠远比圣人施利要厚重。君子爱小人,胜过小人爱君子;君子施利于小人,胜过小人施于君子。把臧当作自己的父亲去爱他,这不是爱自己的父亲:把臧当作自己的父亲而给他实际利益,这不是利自己的父亲。以为音乐对自己的儿子有利,而去替儿子设想音乐,这是爱儿子的表现;以为音乐对自己的儿子有利。而去替儿子寻求音乐,这对儿子没有好处。
在所做的事情中衡量它们的轻重叫做“权”。权,不是就正确,也不是就错误,但权本身是正确的。砍断手指以保存手腕,那是取大利,取小害。
在害中选取小的,并不是取害,这是取利。
【原文】
其所取者,人之所执也。遇盗人,而断指以免身,利也;其遇盗人,害也。断指与断腕,利于天下相若,无择也。死生利若,一无择也。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于事为之中而权轻重之谓求。求为之①,非也。害之中取小,求为义,非为义也。为暴人语天之为,是也。而为暴人歌天之为,非也。诸陈执既有所为,而我为之陈执②,执之所为,因吾所为也。若陈执未有所为,而我为之陈执,陈执因吾所为也。暴人为我为天之。以人非为是也,而性犹在,不可正而正之。利之中取大,非不得已也;害之中取小,不得已也。所未有而取焉,是利之中取大也;于所既有③而弃焉,是害之中取小也。
【注释】
①求为之:只注重求。②陈执:所执言论。③既有:已有。
【译文】
他所选取的,正是别人手里拿的。遇上强盗,砍断手指以免杀身之祸,这是利;遇上强盗,这是害。砍断手指和砍断手腕,这二者与对天下的利益是相对的,那就没有选择了。生和死。只要有利于天下。也都没有远择。杀一个人以保存天下,并不是杀一个人以利天下;杀死自己以保存天下,才是杀死自己以利天下。做事情衡量轻重叫做“求”。但只注重求,是不对的。在害中选取小的,追求合义,并非真正行义。给暴戾的人解说天的意志,这是对的。但只为凶暴之君歌颂天的意志,这是不对的。人们所持的各种学说既已流传天下,而我能去执行,那么,各种学说就拿因我的解说而发扬光大。如果各种学说没有流传天下,而我能为之讲解,那么,各种学说必因我的努力而流传天下。暴戾的人把自己作为天志。把人们认为错误的看作正确的,这些人的天性不可改正,但也要想法加以改正。在利益之中选取大的,不是不得已。在害处之中选取小的,是不得已。在无可选取之处选取利中大的,在已有东西中舍弃一,这是害中取小。
【原文】
圣人不得为子之事。圣人之法,死亡亲①,为天下也。厚亲,分也:以死亡之,体渴兴利②。有厚薄而毋,伦列之兴利为己。语经,语经也非白马焉。执驹焉说求之舞说非也,渔大之无大非也。三物必具,然后足以生。臧之爱已,非为爱已之人也。厚不外己,爱无厚薄。举己③,非贤也。义,利;不义,害。志功为辩。
有有于秦马,有有于马也,智来者之马也。
爱众众世与爱寡世相若④。兼爱之,有相若。爱尚世与爱后世⑤,一若今之世人也。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
天下之利驩。“圣人有爱而无利,”倪日之言也⑥,乃客之言也。天下无人,子墨子之言也犹在。
【注释】
①亡:通“忘”。②渴:尽。③举:当作“誉”。④后一‘‘众”字衍。⑤尚:同“上” ⑥倪日:“儒者”之误。
【译文】
圣人往往不能亲自侍奉双亲以尽人子之孝。圣人的丧法是父母死后已无人感知,就节葬短丧,为天下兴利。摩夏父母,是人子应尽的本分:但父母死后.要实行节葬短丧之法,是想竭尽自己的力量为天下兴利。圣人爱人,没有厚薄之分,没有差别地为天下兴利,才是真正为自己。语经.言语的常经,说白马不是马,又坚持认为孤驹不曾有,这是舞弄其说,至于缘木求鱼,当然得不到鱼,这个“求”才真正是错的。这三件东西具备了,就足可以生了。臧爱自己,并不是爱自己一个人。厚爱别人也并不是不爱自己,爱人与爱己是相同的。赞誉自己。就不是贤者。义,就是利人利己:不义,就是害人害己。动机和效果的统一,是分辨义与不义的标准。
朋友有秦马,即朋友有马,但是知道他牵来的是马。
平常的人如果要关爱他人:爱众世之人与爱寡世之人相同。兼爱世人,又皆相同。爱上世之人与爱后世之人,也与爱现世之人相同。
天下的人都能蒙受利益而欢悦。“圣人有爱而没有利”,这是儒家的言论,是外人的说法,天下没有继承墨学的人,但墨子的学说存留世上。
【原文】
不得已而欲之.非欲之也。非杀臧也。专杀盗,非杀盗也。
小圜①之圜,与大圜之圜同。不至尺之不至也,与不至千里之至,其不至同异者,远近之谓也。是璜也,是玉也。
意②楹③,非意木也,意是楹之木也。意指之人也,非意人也。意获也,乃意禽也。志、功不可以相从也。
利人也,为其人也。利富人,非为其人也。有为也,以富人富人也。
治人,有为鬼焉。
为赏誉利一人,非为赏誉利人也。亦不至,无贵于人。
【注释】
①圜:通“圆”。②意:想要。③楹:柱子。
【译文】
不得已而想要它,并不是真正想得到。(想杀臧,)并不是杀了臧。擅自杀盗,就是不杀盗了。
小圆的圆与大圆的圆是一样的,不到一尺地与不到千里地是不同的。这两种“不到”相同的地方,在于都是说明远近的。璜虽然是半璧,但也是玉。
考虑柱子,并不是考虑整个木头。考虑人的指头,并不是考虑整个人。考虑猎物,却是考虑禽鸟。动机和效果,不可以相等同。
凡称誉别人爱人利人,是为了那人;凡称誉别人富有,并不是为了那人,使他富有是有目的的。使那人富有,一定是他能够从事人事,祭祀鬼神。
实行赏誉而使一个人受利,不是实行赏誉来施利于人,但也不至于因此就不再赏誉。
【原文】
智亲之一利①,未为孝也。亦不至,于智不为己之利于亲也。智是之世之有盗也,尽爱是世。智是室之有盗也,不尽是室也。智其一人之盗也。不尽是二人。虽其一人之盗,苟不智其所在,尽恶,其弱也。
诸圣人所先,为人欲名实。名实不必名。苟是石也白,败是石也,尽与白同。是石也唯大,不与大同。是有便谓焉也。以形貌命者,必智是之某也。焉智某也。不可以形貌命者,唯不智是之某也,智某可也。诸以居运②命者,苟人于其中者③,皆是也;去之,因非也。诸以居运命者,若乡里齐荆者,皆是。诸以形貌命者,若山丘室庙者,皆是也。
【注释】
①智:通“知”。②居运:居住或运徙。③人:“入”字之误。
【译文】
只知道有利于双亲不能算作孝。但也不至于利于双亲而不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强盗。还是尽爱这个世界上的人。虽然知道这座房子里有强盗也不至于讨厌里面所有的人。知道其中一个人是强盗,不能讨厌这所有的人。虽然其中一个人是强盗,如果不知他在何处,就讨厌所有的人。这是不对的。
圣人首先要做的,是考核名与实,有名不一定有实。有实不一定有名。如果这块石头是白的,把这块石头打碎,它的每一小块也都是白的,白都相同。这块石头虽然很大,打碎后,它的大就和大石不相同了,因为大石之中仍有大小的不同,这是各依其便而称的。用形貌来命名的具体概念,必须要知道界定的是什么对象,才能了解它。不是用形貌来命名的抽象概念,虽然不知道它反映的是什么对象。只要知道它是什么就可以了。那些以居住和运徙来命名的概念,如果进入其中居住的,就都是,离开了的就不是了。那些以居住或运徙来命名的概念,如乡里、齐国、楚国都是。那些以形貌来命名的具体概念,如山、丘、室、庙都是。【原文】智与意异。重同,具同,连同,同类之同,同名之同,丘同,鲋同①,是之同,然之同,同根之同。有非之异,有不然之异。有其异也,为其同也,为其同也异。一曰乃是—面然,二曰乃是而不然,三曰迁,四曰强。
仁而无利爱。利爱生于虑;昔者之虑也,非今日之虑也。昔者之爱人也,非今之爱人也。爱获之爱人也②,生于虑获之利。虑获之利,非虑臧之利也③,而爱臧之爱人也,乃爱获之爱人也。
去其爱而天下利,弗能去也?
昔之知啬,非今日之知啬也。贵为天子,其利人不厚于匹夫,非加也。
二子事亲,或遇孰,或遇凶,其亲也相若,非彼其行益也,外执无能厚吾利者。
藉臧也死而天下害,吾持养臧也万倍,吾爱臧也不加厚。
【注释】
①鲋:同“附”。②获:婢。③臧:奴。
【译文】
智慧与思想是不同的,因为“同”分为重同,具同,连同。同类之同,同名之同,丘同,附同,是之同.然之同,同孺痢。有实际不同的异,有是非两端的异。所以有异,是因为有同,才显出异。是不是的关系有四种:第一种是“是而然”,第二种是“是而不然”,第三种叫“迁”,即转移论题,偷换概念,第四种叫“强”,即牵强附会。
圣人抚育天下之人,只有仁而没有爱。爱人利人产生于有所求。从前的思虑,不等于现在的思虑。从前的爱人,不等于现在的爱人。爱奴婢这种爱人的行为,产生于考虑奴婢获得的利益。考虑奴婢获得的利益,不是考虑奴的利益;但是,爱奴的爱人,也就是爱婢的爱人。
如果去掉其所爱而不能利天下,那就不能不去掉其所爱了。从前讲节用,不等于现在讲节用。天子和人并不比匹夫利人厚。
两个儿子侍奉父母亲,一个遇到丰年,一个遇到荒年,他们对于双亲的利是相同的,不会因丰年而增多,也不会因荒年而减少。外物也不会使我利亲的心加厚。
假使效死对天下有害,那么我将万倍地奉养奴,而我爱奴并不加厚。
【原文】
长人之异短人之同,其貌同者也,故同。指之人也与首之人也异,人之体非一貌者也,故异。将剑与挺剑异。剑,以形貌命者也,其形不一,故异。杨木之木,与桃木之木也同。诸非以举量数命者,败之尽是也,故一人指,非一人也;是一人之指,乃是一人也。方之一面,非方也,方木之面,方木也。人之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次辞以故生,以理长,以类行也者。立辞而不明于其所生,忘也。今人非道无所行,唯有强股肱而不明于道,其困也,可立而待也。夫辞以类行者也,立辞而不明于其类,则必困矣。
故浸淫之辞,其类在于鼓栗。圣人也,为天下也,其类在于追迷。或寿或卒,其利天下也相若,其类在誉石①。一日而百万生,爱不加厚,其类在恶害。爱二世有厚薄②,而爱二世相若,其类在蛇文。爱之相若,择而杀其一人,其类在阬下之鼠。小仁与大仁③,行厚相若,其类在申凡。兴利除害也,其类在漏雍。厚亲,不称行而类行,其类在江上井。“不为己”之可学也,其类在猎走。爱人非为誉也,其类在逆旅。爱人之亲,若爱其亲,其类在官苟④。兼爱相若,一爱相若,其类在死也⑤。
【注释】
①誉:疑当作“礜”,礜石可染缁。②二:疑为“三”字之误。③仁:通“人”。④官:公:苟:即“敬”。⑤也:“蛇”字之误。
【译文】
高个子的人与矮个子的人相同,因为他们的外貌基本相同。用手指代表的人与用头代表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人的身体各部分,并不是一种形貌所以不同。扶剑和拔剑是不相同的,因为剑是因形貌命名的,形貌不一,所以不同。杨木的木与桃木的木相同。那些不是以举数置来命名的概念,举出来的都一样,所以一个手指,不能断定是哪一个人的;一个人的手指,才能断定是哪个人的。一面是方的,不能算作方体,但方木的任何一面,都是方木。鬼不是人,哥哥鬼不是哥哥判断因事故而产生。又顺事理而发展,借同类的事物相互推行。创立言词,却不知道其产生的原因,这一定是谬误的。现在的人没有道路就无处可走,虽有强壮的身体,如果不明白路径,那他很快就会受困。这是立等可待的。言词要依照类别才能成立,如创立言词却不明白它的类别,那么,就必定遭受困窘。
所以亲附渐入的言词,目的在于鼓动人恐惧。圣人治理夫下,目的是纠正迷惑。无论长寿与天折,圣人利天下的目的都是化民向善,如礜石可以染缁。一日之中,天下有成百上万的生命诞生,但我的爱不会加厚,正如为天下除害。爱上世、今世、后世有厚有薄,但爱其实相同,就像蛇相交纠缠一样,不辨厚薄。兼爱相同,择而杀其中一人以除害,就像消灭墙穴间的老鼠一样。一般人与天子,德行厚薄是相同的,看他能否施展才能。兴利除害,就像防止堤溃要把漏洞塞住一样。厚爱。这是不审置它的德行,而以类推由亲及疏去厚爱、薄爱,正像江上井一样,虽然利人,也很有限。“不为己”是可以学习并做到的,就像打猎时奔跑追逐一样。爱人并非为了名誉,就像旅店一样是为利于他人。爱别人的亲人,如爱自己的亲人,就像急官事儒家事一样,没有公私之分。兼爱,和爱自己一样,能兼爱,就是自爱,与爱一个人相同,就像一条活蛇,捌它砍成几段,就成了死蛇。
小取
【原文】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①,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②;以名举实③,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④: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
或也者,不尽也。假者,今不然也。效者,为之法也;所效者,所以为之法也。故中效,则是也;不中效,则非也,此效也。辟也者,举物而以明之也⑤。侔也者⑥,比辞而俱行也。援也者,曰“子然,我奚独不可以然也?”推也者,以其所不取之,同于其所取者,予之也。是犹谓它者同也,吾岂谓它者异也。
夫物有以同、而不率遂同⑦;辞之侔也,有所至而正;其然也,有所以然也,其然也同,其所以然不必同;其取之也,有所以取之,其取之也同,其所以取之不必同。是故辟、侔、援、推之辞,行而异,转而危,远而失,流而困,则不可不审也,不可常用也;故离言,多方,殊类,异故,则不可偏观也。
夫物或乃是而然;或是而不然;或不是而然;或一周而一不周⑧;或一是而一非也。(不可常用也。故离言、多方,殊类、异故,则不可偏观也。)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⑨,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
获之亲,人也;获事其亲,非事人也。其弟,美人也;爱弟,非爱美人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乘船,非乘木也。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奚以明之?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世相与共是之。若若是⑩,则虽盗人人也;爱盗非爱人也;不爱盗非不爱人也;杀盗人非杀人也;无难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非之(11),无它故焉。所谓内胶外闭与(12)(心毋空乎(13),内胶而不解也)。此乃是而不然者也。
夫且读书,非读书也;好读书,好书也。且斗鸡,非斗鸡也;好斗鸡,好鸡也。且入井,非入井也;止且入井,止人井也。且出门,非出门也;止且出门,止出门也。若若是,且天,非天也;寿,非天也;有命,非命也(14);非执有命,非命也。无难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众非之,无它故焉。所谓内胶外然者也。
爱人,待周爱人而后为爱人。不爱人,不待周不爱人;有失周爱,因为不爱人矣。乘马,不待周乘马然后为乘马也;有乘于马,因为乘马矣。逮至不乘马,待周不乘马而后为不乘马。此一周而一不周者也。
居于国,则为居国;有一宅于国,而不为有国。桃之实,桃也;棘之实(15),非棘也。问人之病,问人也;恶人之病,非恶人也。人之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祭人之鬼,非祭人也;祭兄之鬼,乃祭兄也。之马之目眇,则为之马眇,之马之目大,而不谓之马大。之牛之毛黄,则谓之牛黄;之牛之毛众,而不谓之牛众。一马,马也;二马,马也。马四足者,一马而四足也,非两马而四足也;马或白者,二马而或白也,非一马而或白。此乃一是而一非者也。
【注释】
①纪:纲纪。
②论求:推论。比:类别。
③举:标示,标举。
④以类取,以类予:先根据事物的类别进行归纳,然后再根据事物的类别进行推理。予:推理。
⑤也:同“他”。下文“也故”等的“也”字,与此同。
⑥侔(móu):相等、齐等。
⑦物:《墨辩》把辞、故称为二物,把辟、侔、援、推称为四物,二物与四物又统称为六物。率:皆,都。遂:尽。
⑧周:周遍、普遍。
⑨骊马:深黑色的马。
⑩上“若”字,是“如果”的意思,下“若”字,是“此,这个”的意思。
(11)世有彼而不自非也:世上有些人承认前面那一个命题而不认为自己不对,墨家承认后边这一个命题那人却说不对。有:承认,肯定。
(12)胶:固执。闭:闭塞。
(13)毋空:即不通。毋:通“无”。空:同“孔”,通。
(14)有命:非命也:认为人有天命,不是人真的就有天命。非:不是。下文的两个“非”,是“反对”的意思。
(15)棘:酸枣树。
(16)之:指示代词,这。下文“之牛”的“之”同。
【译文】
辩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方法:辨学与辨术是体用之别。辨学用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这是“体”的方面。辩学还可以“处利害”,“决嫌疑”这是“用”的方面。辩术的体是“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辩术的用是“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总之,以上辩术的“用”,自已有的,也必使他人有,也不以他人没有为非;以上辩述的“体”自己没有的,不可任已没有,必反求诸已,而不求诸他人。“或”即疑惑,“或”不尽,就是“有不然”。“假”是假设,所以说“今不然”。“或”与“假”是论式的起因。“效”与“所效”是逻辑中并立两端的名词,“效”是“名”,是“为之法”;“所效”是“实”,是“所为之”法”。“辟”即比喻,列举其他事物说明此事务。“侔”是一种推论的方法,在原判断的前后项增减更换相同的词,原判断成立新断也成立。这就是“比辞俱行”。 “援”是举例,援彼以例此。在形式逻辑中这种方法叫做类推。就对方所“然”,援“彼之所然”以类推,所以说:“你的判断正确,可以‘然’,为什么只有我的判断不正确,不可以‘然’?”“推”是推论、推断,从已知推出未知,从已然推出未然。以“其所不取”之物,同于“其所取”之物,推断出新的结论。“它者同”是“推”的合作法,“它者异”是“推”的离作法。
辟、侔、援、推四物的时空规则:论式的辟要求类同,不要求完全相同;侔词要求限定范围,词义前后一致;援词只要求结果相同,原因不必相同;推辞的范围很广,只论及“其取之”的目的不考虑“其所以取之”的事物是否有关系,要求“其取之”同,“其所以取之”不必同。如果违反规则,辟、侔、援、推这四种论式就会出现“行而异”、“转而危”、“远而失”、“流而困”的情况,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出现的错误是“离言”,即辟词出现二义;侔词在转换形式时诡变不一,无法得出正确结论,原因在于没有限定范围,“多方”庞杂;若援物过远,则与所引之类相失,原因在于“殊类”;如果推物流动不定,推理就陷于困境,因为原因已改变。所以,这四种论式不是在地方都适用。使用这四种论式不能不审慎。
论式和侔词的形式有“是而然”、“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几种情况。
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以上的“白马马也”、“骊马马也”、“获人也”、“臧人也”是起句,正辞,称做“是而同”。“乘白马,乘马也”……“爱臧,爱人也”是承句,正辞,称做“然之同”。“是之同,然之同”称做“是而然”。
获之亲,人也;获事其亲,非事人也。其弟,美人也;爱弟,非爱美人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乘船,非乘木也。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怎么把它讲明白?请允许举例说明“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这是世所公认的。如果这句话正确,那么,如果承认“盗人人也”,那么得出爱盗不是爱人、不爱盗不是不爱人、杀盗不是杀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难的。这种判断与那种判断“同类”。世人承认那种判断不自以为非,墨家的这种判断众人却认为错误,没有其他原因,正所谓“内胶外闭”,他们的心是空的,一团糨糊,所以不能理解。前五组判断的起句是正辞,承句是负辞。这就是“是而不然”。
那么,“且读书,非读书也;好读书,好书也。”“且斗鸡,非斗鸡也;好斗鸡,好鸡也。”“且入井,非入井也;止且入井,止入井也。”“且出门,非出门也;止且出门,止出门也。”如果以上判断正确,那么,得出“将要夭折,还没有夭折;寿不是夭折;执有命,不是命;不执有命,也不是命”的结论是没有难的。此判断与彼判断“同类”。世人承认彼判断不自以为非,墨家的这种判断却遭众人反对,没有其他原因,正所谓内胶固而外闭塞。这些属于“不是而然”的例子。
爱人,待周爱人之后才能称为爱人。不爱人,不待周不爱人;有失周爱,所以称为不爱人。乘马,不待周乘马然后才称为乘马;乘过马,就称为乘马。至于不乘马,待周不乘马而后才能称为不乘马。这些是“一周而一不周”。
居住在国都,就是居住在国都;有一所宅院在国都,不是拥有国都。桃树的果实是桃;棘树的果实不是棘。慰问人的病情是慰问人;厌恶人的疾病,不是厌恶人。人的鬼魂不是人;哥哥的鬼魂就是哥哥。祭祀人的鬼魂,不是祭祀人;祭祀哥哥的鬼魂,是祭祀哥哥。这匹马眼瞎了,是瞎马;这匹马眼大,不能说它是大马。这头牛毛黄,就说它是黄牛;这头牛毛多,不能说它是多牛。一匹马是马;两匹马是马。马有四足,是一匹马有四足,不是两匹马有四足;马里或许有白马,是两匹马里或许有匹白马,不是一匹马里或许有匹白马。这就是“一是而一非”。
耕柱
【原文】
子墨子怒耕柱子①,耕柱子曰:“我毋俞于人乎②?”子墨子曰: “我将上大行③,驾骥与羊,子将谁驱?”耕柱子日:“将驱骥也。”子墨子曰:“何故驱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④。”子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
治徒娱、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⑤,能实壤者实壤,能睎者睎⑥,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兼爱天下,未云利也;我不爱天下,未云贼也。功皆未至,子何独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于此⑦,一人奉水将灌之,一人掺火将益之⑧,功皆未至,子何贵于二人?⑨”巫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掺火者之意。”子墨子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子之为义也,人不见而助⑩,鬼不见而富(11),而子为之,有狂疾。”子墨子曰:“今使子有二臣于此,其一人者见子从事,不见子则不从事。其一人者见子亦从事,不见子亦从事,子谁贵于此二人?”巫马子曰:“我贵其见我亦从事,不见我亦从事者。”子墨子曰:“然则是子亦贵有狂疾者。”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舍今之人而誉大王,是誉槁骨也。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而不智生木。”子墨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大王之道教也。今誉大王,是誉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誉而不誉,非仁也。”
子墨子曰:“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此诸侯之所谓良宝也。可以富国家,众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为贵良宝者,为其可以利民也。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异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今用义为政于国家,国家必富,人民必众,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子墨子使管黔敖游高石子于卫(12),卫君致禄甚厚,设之于卿(13)高石子三朝必尽言(14),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子墨子曰:“卫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于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15),辞三公,东处于商奄,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誊。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16),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全卫君无道,而贪其禄爵,则是我为苟啗人食也(17)。”子墨子说,而召子禽子(18)曰:“姑听此乎,夫倍义而乡禄者(19),我常闻之矣。倍禄而乡义者,于高石子焉见之也。”
巫马子谓子墨子曰:“我与子异,我不能兼爱。我爱邹人于越人,爱鲁人于邹人,爱我乡人于鲁人,爱我家人于乡人,爱我亲于我家人,爱我身于吾亲,以为近我也。击我则疾,击彼则不疾于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20),而不疾者之拂?故有杀彼以利我,无杀我以利彼。”子墨子曰:“子之义将匿耶?意将以告人乎?”巫马子曰:“我何故匿我义?吾将以告人。”子墨子曰:“然则一人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利己;十人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利己;天下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利己。一人不说子,一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十人不说子,十人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天下不说子,天下欲杀子,以子为施不祥言者也。说子亦欲杀子,不说子亦欲杀子,是所谓经者口也,杀子之身者也。”子墨子曰:“子之言恶利也?若无所利而不言,是荡口也。”
【注释】
①耕柱子:墨子弟子。
②俞:通“逾”,超过,胜过③大行:即太行山。大:同“太”。
④责:担当重任。
⑤筑:用杵把土捣结实。
⑥睎:了望。这里指筑墙时进行观察、测量,以防所筑墙倾斜倒塌。
⑦燎:放火。
⑧掺:同“操”,拿的意思。
⑨贵:赞扬,赞赏。
⑩人不见而助:未见人助你。而:第二人称代词,你。
(11)富:通“福”,保佑,赐福。
(12)管黔敖、高石子:都是墨子的弟子。
(13)设之于卿:置之于卿大夫之位。设:置。
(14)三朝:三次入朝见卫君。尽言: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15)非:指讨伐。关叔:即管叔,周文王子,周公旦的弟弟。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旦辅佐成王代行摄政,管叔、蔡叔怀疑周公旦,勾结商纣之子武庚一起发动叛乱,周公旦亲自东征,平定了叛乱。
(16)焉敢不道:何敢不要道义。
(17)苟啗人食:只图白吃人家的饭。啗:吃。
(18)子禽子:即禽滑釐,墨子弟子。
(19)倍:通“背”。乡:“向”的本字。
(20)拂:打。
【译文】
墨子生耕柱子的气。耕柱子说:“难道我没有比别人强的地方吗?”墨子说:“我将要上太行山,驾车的有良马和牛,你说我应该鞭打谁呢?”耕柱子说:“应该鞭打良马。”墨子说:“为什么鞭打良马呢?”耕柱子说:“因为良马足以承担责任。”墨子说:“我认为你也足以承担责任。”
治徒娱和县子硕问墨子说:“行义最要紧的是什么?”墨子说:“这好比筑墙一样,能捣土的捣土,能填土的填土,能测量的测量,这样墙就可以筑成。行义也是如此,能论辩的论辩,能著书立说的著书立说,能身体力行的身体力行,这样义事就可以完成。”
巫马子对墨子说:“你兼爱天下,不说利;我不爱天下,也没说害。都还没有结果,你为什么只认为自己对而我不对呢?”墨子说:“现在有人在这里放火,一个人捧水准备浇灭它,一个人拨火想使它更旺,都还没有做成,你认为哪一个正确呢?”巫马子说:“我认为那捧水人的用意是对的,拔火人的用意是不对的。”墨子说:“我也认为我的用意是对的,而你的用意是不对的。”
巫马子对墨子说:“你做义事,没见到有人帮助你,也没见到有鬼神降福给你,但是你还在做,你有疯病。”墨子说:“假如现在你有两个家臣在这里,其中一人见到你就做事,见不到你就不做事;另一人,见到你做事,见不到你也做事,你更看重哪个呢?”巫马子说:“我看重见到我做事,见不到我也做事的那个。”墨子说:“那么你也是看重有疯病的人。”
巫马子对墨子说:“舍弃当今的人而称颂先王,这是称颂枯骨。就像木匠一样,只知道干枯的木材,而不知活生生的树木。”墨子说:“天下人之所以能生存,是因为用先王之道教化的结果。现在称颂先王,是称颂天下人赖以生存的先王之道,该称颂的不称颂,就不是仁。”
墨子说:“和氏璧、惰侯珠、九鼎,这些都是诸侯所说的贵重宝物,名是它们可以使国家富足,人口增多,政务清明,社稷安定吗?答案是不行。所以当做贵重宝物的,因为它可以利民。但是和氏璧、隋侯珠、九鼎,不能利民,这不是天下的贵重宝物。现在以义为政治理国家,国家一定富足,人口一定增多,刑事政务一定清明,社稷一定安定。可以成为贵重宝物的,是由于它可以利民,所以说,义是天下的贵重宝物,可以利民。”
墨子叫管黔敖介绍高石子到卫国去。卫国国君给他很高的俸禄,位列上卿。高石子三次朝见国君,把要说话都说了,但他没有一项建议被采纳行,于是他离开卫国回到齐国,拜见墨子说:“卫国国君看在您的份上,给我很优厚的俸禄,把我列为卿。我朝见三次,把要说的话都说了,但我的意见没有被采纳施行,因此我离开了那里。卫国国君恐怕会认为我狂妄吧。”墨子说:“只要离开是符合原则的,背上狂妄的名声又有什么损害:古时候周公旦弹劾守关大将,辞去了三公的职位,隐居到东方的商奄,当时的人都说他狂,但是后代的人却称颂他的品德,传扬他的美名,直到现在都没有废止。况且我听说,做义事不是为了逃避毁谤而追求赞誉。离开只要符合原则,背上狂妄的名声又有什么伤害?”高石子说:“我离开卫国,哪里敢不遵守原则呢?以前老师说过这样的话:‘天下无道,仁人志士就不应该处在俸禄优厚的位置上。’现在卫国国君无道,如果贪图他的爵禄,那我就是只图白吃人家的饭了。”墨子很高兴,把禽滑厘召来,说:“听听高石子的话吧!背弃道义追求俸禄的人,我常常听说。拒绝俸禄而向往道义的人,我们在高石子身上见到了。”
巫马子对墨子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兼爱。我爱邹人胜过越人,爱鲁人胜过邹人,爱我家乡的人胜过鲁人,爱我的家人胜过我家乡的人,爱我的双亲胜过我的家人,爱我自己胜过我的双亲,以我为中心考察距离的远近。
打我,我就疼;打他,我不会疼。我为什么要使我疼的不防卫,不使我疼的要防卫呢?因此只有杀他人以利己,而没有杀自己以利他人的事。”墨子说:“你的义是秘而不宣呢,还是要公之于众?”巫马子说:“我为什么要隐瞒我的义?我要把它告诉别人。”墨子说:“那么一个人喜欢你的义,就有一个人想杀你以利己;十个人喜欢你的义,就有十个人想杀你以利己;天下的人都喜欢你的义,天下的人都想杀你以利己。反之,一个人不喜欢你的义,一个人想杀你,认为你是散布谣言的人;十个人不喜欢你的义,十个人想杀你,认为你是散布谣言的人;天下的人都不喜欢你的义,天下的人都想杀你,认为你是散布谣言的人。喜欢你的想杀你,不喜欢你的也想杀你,这就是所谓的祸从口出,殃及自身的原因。”墨子说:“你的话有什么益处吗?如果没有什么益处你还要说,这是饶舌。”
贵义
【原文】
子墨子曰:“万事莫贵于义。今谓人曰:‘予子冠履,而断子之手足,子为之乎?’必不为。何故?则冠履不若手足之贵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杀子之身,子为之乎?’必不为。何故?则天下不若身之贵也。争一言①以相杀,是贵义于其身也。故曰:万事莫贵于义也。”
【注释】
①争一言:因一言之争。
【译文】
墨子说:“天下万事没有比义更为贵重的。现在如对人说:‘给你鞋子帽子,但是要砍断你的手和脚,你干吗?’必定不干。什么原因?因为鞋帽不如手脚的贵重。又说:‘给你天下,但要杀掉你,你干吗?’必定不干。什么缘故?因为天下不如自己身体宝贵。为了争一句话而相互格杀,这是把义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宝贵。所以说:天下万事没有比义更珍贵的。”
【原文】
子墨子自鲁即齐,过①故人,谓子墨子曰:“今天下莫为义,子独自苦而为义,子不若已。”子墨子曰:“今有人于此,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处②,则耕者不可以不益急③象。何故?则食者众而耕者寡也。今天下莫为义,则子如④劝我者也,何故止我?”
【注释】
①过:拜访
②处:闲处。
③益急:更加紧张。
④如:宜,位当。
【译文】
墨子从鲁国到齐国,拜访老朋友。老朋友对墨子说:“现在天下只有你独自受苦行义,还不如放弃。”墨子说:“现在有一些人在这里,共有十人,一个人耕作而其他九人闲处,那么耕作的人不能不更加紧张。什么缘故?因为吃饭的人多而耕种的人少。现在天下没有人行义,那么你应当劝勉我行义,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呢?”
【原文】
子墨子曰:“言足以迁行①者,常②之;不足以迁行者,勿常。不足以迁行而常之,是荡口也。”
【注释】
①迁行:变为行动。 ②常:通“尚”,崇尚。
【译文】
墨子说:“言谈皂够付诸行动的人,崇尚他;不足够付诸行动的人,不去崇尚他。言谈不能付诸行动却还要崇拜他,是信口胡说。”
【原文】
子墨子曰:“必去六辟①。默则思,言则诲,动则事,使三者代御②,必为圣人。必去喜,去怒,去乐,去悲,去爱,去恶,而用仁义。手足口鼻耳目,从事于义,必为圣人。”
【注释】
①辟:即“僻”,邪僻。 ②代御:交替进行。
【译文】
墨子说:“必须避开六种邪僻。安静时思考问题,言谈时教诲别人。行动时就从事工作,让三者交替进行,必定能成为圣人。必须避开喜,避开怒,避开乐,避开悲,避开爱,避开恶,而采用仁义的做法。手足口鼻耳目,都从事仁义,最终能成为圣人。
【原文】
子墨子曰:“今瞽①曰:‘(钜)[岂]②者白也,黔③者黑也。’虽明目者无以易之。兼④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日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⑤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虽禹、汤元以为易之。兼仁与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日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注释】
①瞽(gū):盲人。 ②岂:即“皑”,白色。 ③黔(qján):黑色。 ④兼:合并。⑤名:说出名称。
【译文】
墨子说:“现在有个盲人说:‘皑是白色,黔是黑色。’即便是明目的人也无法改变黑白。把白色和黑色放在一起,让盲人分辨,就无从区别。所以我说盲人不知道黑白颜色,不是因为他说不出黑白的名称,而是因为它不能实际辨别。而今天下的君子所说的‘仁’字,即使是禹、汤也无法更改。把仁和不仁的事放在一起,所以我说天下的君子不懂得仁,不是因为他们说不出‘仁’字,也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分仁和不仁的事情。”
【原文】
子墨子曰:“今士之用身①,不若商人之用一布②之慎也。商人用一布(布)[市],不敢(继)[纵]苟③而雠④焉,必择良者。今士之用身则不然,意之所欲则为之,厚⑤者入刑罚,薄⑥者被毁丑⑦),则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
【注释】
①用身:以身处世。 ②布:古代钱币。 ③纵苟:苟且。 ④雠:通“售”,购买。 ⑤厚:过失严重。 ⑥薄:过失轻微。 ⑦被毁丑:遭受指责耻辱。
【注释】
墨子说:“如今的士人立身处世,不如商人使用一个钱币那样谨慎。商人使用一个钱币交易,不敢苟且购买,必定选好的货物。现在士人为人处事就不这样,心里怎样想就怎样做,后果严重的受到刑律惩罚,过失轻微的受到指责羞辱。这样看来士人的为人处世,不如商人使用一个钱币的慎重。”
【原文】
子墨子谓公良桓子曰:“卫,小国也,处于齐、晋之间,犹贫家之处于富家之间也。贫家而学富家之衣食多用,则速亡必矣。今简①子之家,饰车②数百乘,马食菽粟者数百匹,妇人衣文绣者数百人,(吾)[若]取饰车食马之费,与绣文之财,以畜士③,必千人有余。若有患难,则使[数]百人处于前,数百于后,与妇人数百人处前后,孰安?吾以为不若畜士之安也。”
【注释】
①简:阅,看。 ②饰车:文饰之车。 ③畜士:蓄养士人。
【译文】
墨子对公良桓子说:“卫国是小国家,处于齐国、晋国中间,如同贫穷的人家处在富人家中间一样,贫穷的人家如果效仿人家的衣食花销,那就会迅速败亡。现在看你的家中,文饰之车几百辆,吃豆米的好马几百匹,妇女穿文绣衣服的有几百人,假如把装饰车辆喂养马匹的犯费,和用于文绣的钱财聚集起来,用以蓄养士人,必定能达到千人之多。如果家有患难,就派几百人在前面防护,几百人了在后面防护,这和妇女几百人处在前后,哪个安全?我认为这不如士人防守安全。”
【原文】
子墨子北之齐,遇日者①。日者曰:“帝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而先生之色②黑,不可以北③。”子黑子不听,遂北,至淄水,不遂④而反⑤焉。日者曰:“我谓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若用子之言,则是禁天下之行者也。是围心⑥而虚天下⑦也,子之言不可用也。”
【注释】
①日者:古人占卦筮的都称为“日者”。 ②色:肤色。 ③地:北行。④不遂:不顺利,受阻。⑤反:通“返”。 ⑥围心:困蔽人心。⑦虚天下:使天下空虚无人。
【译文】
墨子向北到齐国去,遇到占卜者,占卜者说:“黄帝曾于今天把黑龙斩杀在北方,先生你的肤色黧黑,不宜北行。”墨子没有听从,于是北行,到达淄水后,路途受阻而返回了。占卜者说:“我说过先生不宜北行。”墨子说:“南岸的人不能渡过淄水到北岸,北岸的人不能渡过淄水到南岸,这些人中肤色有黑的,也有白的,为何都没有顺利过河呢?况且黄帝于甲乙日在东方斩杀青龙,于丙丁日在南方斩杀赤龙,于庚辛日在西方斩杀白龙,于壬癸日在北方斩杀黑龙,如用你的话来说,那么这就是禁锢天下走路的人。这些言论困蔽人心而使行人绝迹,天下虚空啊,你的话不可采用。”
公孟
【原文】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君子共己以待①,问焉则言,不问焉则止。譬若钟然,扣②则鸣,不扣则不鸣。”子墨子曰:“是言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③,又未知其所谓也。若大人行淫暴于国家,进而谏,则谓之不逊;因左右而献谏,则谓之言议。此君子之所疑惑也。若大人为政,将因于国家之难,譬若机之将发也然,君子之必以谏,然而大人之利。若此者,虽不扣必鸣者也。若大人举不义之异行,虽得大巧之经,可行于军旅之事,欲攻伐无罪之国有之也,君得之则必用之矣,以广辟土地,著税伪材④。出必见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两不利也。若此者,虽不扣必鸣者也。且子曰:‘君子共己待,问焉则言,不问焉则止。譬若钟然,扣则鸣,不扣则不鸣。’今未有扣子而言,是子之谓不扣而鸣邪?是子之所谓非君子邪?”
【注释】
①共己以待:自己抱着两手等待。共:读为“拱”。②扣:通“叩”,敲击。③一:疑作“二”;身:“耳”字之误。②著:当读“赋”;著税:即“赋税”。伪材:即“货财”。
【译文】
公孟子对墨子说:“君子自己抱着两手等待,国君问到就说,不问到就不说。就好像钟一样:敲击它就响,不敲就不响。”墨子说:“这话有三种情形,你现在只知其中之一罢了,而且又不知道它所说的含义。如果王公大人在国家荒淫暴虐,君子前去劝谏,就会说他不恭顺;依靠近臣献上自己的意见,则又叫做私下议论,这是君子所疑惑的事情。如果王公大人执政,国家因而将发生灾难,就像弩机即将发射一样急迫,君子一定要劝谏,这是王公大人的利益。像这种情况,虽不敲也一定要发出声音来。如果王公大人从事邪行,做不义的事,即使得到十分巧妙的兵书,可以在军队的战事中施行,想要攻打无罪的国家,并占有它,用来扩充领土,聚敛财物,但是出师必定会受辱,被攻打的国家不利,对攻打别人的那个国家也不利,两个国家都不利。像这种情况,虽然没有人敲,但一定会发出声音来。况且你说:‘君子自己抱着两手等待,国君问到他。他就说,不问他,他就不说。就好像钟一样:敲击它就响,不敲就不响。’现在没有人敲击你,你却说话了,这是你说的‘不敲而鸣’吧?这是你说的‘非君子的行为’吧?”
【原文】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实为善人,孰不知?譬若良玉,处而不出,有馀糈①。譬若美女,处而不出,人争求之;行而自衒,人莫之取也②。今子遍从人而说之,何其劳也!”子墨子曰:“今夫世乱,求美女者众,美女虽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不强说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于此,善筮,一行为人筮者,一处而不出者,行为人筮者,与处而不出者,其糈孰多?”公孟子曰:“行为人筮者,其糈多。”子墨子曰:“仁义钧,行说人公孟子戴章甫搢忽③儒服,而以见子墨子,曰:“君子服然后行乎?其行然后服乎?”子墨子曰:“行不在服。”公孟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子墨子曰:“昔者齐桓公高冠博带,金剑木盾,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晋文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韦以带剑,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楚庄王鲜冠组缨,④衣博袍,以治其国,其国治。昔者越王勾践剪发文身,以治其国.其国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犹一也。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公孟子曰:“善!吾闻之曰:‘宿善者不祥⑤。请舍忽、易章甫,复见夫子,可乎?”子墨子曰:“请因以相见也。若必将舍忽、易章甫而后相见,然则行果在服也。
【注释】
①糈:旧本作“精”,光泽。②取:同“娶”。③ 搢:插;忽:即“笏”字。④:同“缝”。缝衣:大衣。⑤宿:停止。
【译文】
公孟子对墨子说:“真正行善的人,谁不知道呢?就好比美玉再怎么隐藏,仍然有异常的光彩。就好比美女,足不出户也有人竞相追求。但如果她自我炫耀,人们就不娶她了。现在您到处跟随别人,极力劝说,多么劳苦啊!“墨子说:现在社会混乱,追求美女的人很多,美女即使不出门,也还有很多人追求她;现在追求善的人太少了,如果不努力向人们游说,就没有谁知道善了。假设这里有两个人都善于占卜,一个人出门给别人占卜,另一个人隐居不出,出门给人占卜的与隐居不出的,哪一个所得的赠粮多呢?”公孟子说:“出门给人占卜的赠粮多。”墨子说:“主张仁义相同,出门向人们劝说的,他的功绩和益处多。为什么不出来劝说人们呢?”
公孟子戴着礼帽、腰间插着笏、空着一身儒者的服饰前来会见墨子,说:“君子先讲究服饰,然后有一定的作为呢?还是先有一定的作为,然后再讲究服饰呢?”墨子说:“有无作为不在于服饰。”公孟子问道:“您为什么知道这样呢?”墨子回答说:“从前齐桓公戴着高帽子,系着大带,佩著金剑木盾,治理国家,国家的政治得到了治理;从晋文公穿着粗布衣服.披着母羊皮的大衣,佩着带剑,国家的政也得到了治理:从前楚庄王戴着鲜冠,系着系冠的丝带,穿着大红长袍,治理他的国家,国家得到了治理:从前越王勾践剪断头发,用针在身上刺了花纹,治理他的国家,国家得到了治理。这四位国君,他们的服饰不同,但作为却是一样的。我因此知道有作为不在于服饰。”公孟子说:“说得真好!我听人说过:阻止好事情不祥。让我丢弃笏,换了礼帽,再来见您,可以吗?”墨子说:“希望就这样见你,如果一定要丢弃笏,换了礼帽,然后再见面,那么是有作为果真在于服饰了。”
【原文】
子墨子与程子辩,称于孔子。程子曰:“非儒,何故称于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
有游于子墨子之门者,谓子墨子曰:“先生以鬼神为明知,能为祸人哉福②。为善者富之,为暴者祸之。今吾事先生久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乎?我何故不得福也?”子墨子曰:“虽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子亦闻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对曰:“未之得闻也。”子墨子曰:“今有人于此,什子,子能什誉之,而一自誉乎?”对曰:“不能。”“有人于此,百子,子能终身誉其善,而子无一乎?”对曰:“不能。”子墨子曰:“匿一人者犹有罪,今子所匿者若此其多,将有厚罪者也,何福之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进而问曰:“先生以鬼神为明,能为祸福,为善者赏之,为不善者罚之。今先生圣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虽使我有病,何遽不明?人之所得于病者多方③,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劳苦。百门而闭一门焉,则盗何遽无从入哉?”
有游于子墨子之门者,身体强良,思虑徇通④,欲使随而学。子墨子曰:“姑学乎,吾将仕子。”劝于善言而学。其年,而责仕于子墨子。子墨子曰:“不仕子。子亦闻夫鲁语乎?鲁有昆弟五人者,其父死,其长子嗜酒而不葬,其四弟曰:‘子与我葬,当为子沽酒。’劝于善言而葬。已葬而责酒于其四弟。四弟曰:‘吾未予子酒矣。子葬子父,我葬吾父,岂独吾父哉?子不葬,则人将笑子,故劝子葬也。’今子为义,我亦为义,岂独我义也哉?子不学则人将笑子,故劝子于学。”
【注释】
①因:依循。②能为祸人哉福:当作“能为祸福”。③多方:多方面的原因。④徇:“侚”字之误,疾速。
【译文】
墨子与程子辩论。称赞孔子。程子问:“您一向攻击儒家的学说,为什么又称赞孔子呢?”墨子答道:“孔子的学说也有合理且不易改变的地方。现在鸟有热旱之患就向高处飞,鱼有热旱之患则向水下游,遇到这种情况,即使禹、汤为它们谋划,也一定不能改变。鸟、鱼可说是够无知的了,禹、汤有时还要因循习俗。难道我还不能有称赞孔子的地方吗?”
有一个人来到墨子门下,问墨子说:“先生认为鬼神明智,能降祸赐福,使好人富足,恶人遭殃。现在我侍奉先生已经很久了,可是并没有福降临。或许先生的话有不对的地方?也许鬼神不明智?要不,我为什么得不到福呢?”墨子说:“即使你没有得到福,我的话为什么就不对呢?而鬼神怎么就不明察呢?你也听说过隐藏犯人是有罪的吗?”这人回答说:“没听说过。”墨子说:“现在这里有一个人,他的贤能胜过你的十倍,你能十倍地称誉他而只是称誉自己一次吗?”这人回答说:“不能。”墨子又问:“现在有人的贤能胜过你百倍。你能终身称誉他的长处,而一次也不称誉自己吗?”这人回答说:“不能。”墨子说:“隐藏一个犯人都有罪,现在你隐藏的这么多,此乃重罪,还是什么福?”
墨子生病了,跌鼻进来问他说:“先生认为鬼神是明于事理,能降祸赐福,行善的人得到奖赏,不善的人受到惩罚。现在先生是圣人,为什么还会得病呢?或许先生的言论有不对的地方吧?鬼神也不明察事理吧?”墨子答道:“即使我有病,而鬼神为什么不明察事理呢?人得病的原因很多,有从寒暑中得来的,有从劳苦中得来的,好像房屋有一百个门,只关上一个门。盗贼从什么门不可以进来呢?”
有一人来到墨子门下,身体健壮,思虑敏捷,墨子想让他跟随自己学习。于是说:“暂且学习吧,我将举荐让你出仕做官。”用好话勉励他,他才接受学习了。过了一年,那人向墨子请求出仕。墨子说:“我不举荐你去做官。你应该听过鲁国的故事巴?鲁国内有兄弟五人,父亲死了。长子嗜酒不葬。四个弟弟对他说:‘你和我们一起安葬父亲,我们将给你买酒。’用好言劝他葬了父亲。葬后,长子向四个弟弟要酒。弟弟们说:‘我们不给你酒了。你葬你的父亲,我们葬我们的父亲,怎么能说只是我们的父亲呢?你不葬别人将嘲笑,所以劝你葬。’现在你行义,我也行义,怎么能说只是我的义呢?你不学别人将要笑话你,所以我劝你学习。”【原文】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曰:‘言义而行甚恶①。’请弃之。”子墨子曰:“不可。称我言以毁我行,愈于亡。有人于此②:‘翟甚不仁,尊天、事鬼、爱人,甚不仁’,犹愈于亡也。今告子言谈甚辩,言仁义而不吾毁;告子毁,犹愈亡也!”
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胜为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为仁,譬犹跂以为长,隐以为广③,不可久也。”
告子谓子墨子曰:“我治国为政④。”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乱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恶能治国政?子姑亡子之身乱之矣⑤!”
【注释】
①“言”字前脱一“子”字。②“有人于此”后应补一“曰”字。③隐:疑“偃”之误。④“治”字前似当有“能”字。⑤亡:“防”之音讹。
【译文】
有几个弟子告诉墨子说:“告子说:‘墨子满嘴仁义而实际行为很坏。’请抛弃他。”墨子说:“不行。他称誉我的言论而诽谤我的行为,总要比没有称誉好。假如现在这里有一个人说:‘墨子行为很不仁义,嘴上讲尊重上天、侍奉鬼神、爱护百姓.行为却很恶劣。’这胜过什么毁誉都没有。现在告子讲话虽然出言不逊,但不诋毁我讲仁义,告子的诋毁仍然强过没有任何毁誉呀!”
有几个弟子对墨子说:“告子能胜任仁义的事。”墨子说:“未必是这样。告子行仁义,如同踮起脚尖使身子增长,躺卧使面积增大一样,这是不可长久的。”
告子对墨子说:“我可以治理国家,管理政务。”墨子说:“政务,嘴上讲了,自身就一定要实行它。现在你嘴上讲了,自己却不去实行,这是你自身的矛盾。你不能管好你自身,哪里能治理国家的政务?你姑且先解决你自身的矛盾吧!”
【原文】
鲁君谓子墨子曰:“吾恐齐之攻我也,可救乎?”子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圣王禹汤文武,百里之诸侯也,说忠行义,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雠怨行暴,失天下。吾愿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爱利百姓,厚为皮币,卑辞令,亟遍礼四邻诸侯①,驱国而以事齐,患可救也。非愿无可为者。”
【注释】
①亟(jí):疾速。
【译文】
鲁国国君对墨子说:“我担心齐国来攻打鲁国,有解救方法吗?”墨子说:“可以。从前夏商周三代的圣王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不过是领土只有一百里见方的诸侯,他们喜欢忠臣、推行仁义,终于取得了天下。夏商周三代的暴君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把对自己有怨言的人当作仇人、施行暴政,最终失去了天下。我希望主君您对上能尊敬上天,在中敬事鬼神,对下能爱护并造福百姓,多备钱财,要用谦卑的言论,赶快向所有周边的诸侯表示敬意,调遣全国的民众都共同来对付齐国,忧患就可以救免了。不是说就没有办法了。”【原文】齐将伐鲁,子墨子谓项子牛曰①:“伐鲁,齐之大过也。昔者,吴王东伐越,栖诸会稽②;西伐楚,葆昭王于随③;北伐齐,取国子以归于吴④。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与中行氏,兼三晋之地⑤,诸侯报其雠,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用是也⑥。故大国之攻小国也,是交相贼也,过必反于国。”
【注释】
①项子牛:齐国田和的将领。
②“吴王”两句:指吴王夫差攻打越国之事。会稽,指位于浙江绍兴的会稽山。
③“西伐楚”两句:吴军曾攻入楚国,楚国人斗辛及其弟保护楚王逃到随国。葆,同“保”。
④国子:名叫国书,齐国贵族。
⑤三晋之地:指晋国智氏、范氏与中行氏三家的地方。
⑥用是:衍文,当删。
【译文】
齐国将要攻打鲁国,墨子对齐国的将领项子牛说:“攻打鲁国,是齐国的大错。从前,吴王夫差向东攻打越国,迫使越王勾践退守会稽;向西攻打楚国,迫使楚人保护楚昭王逃到随国;向北攻打齐国,俘虏了齐国的将军国书回到吴国。结果诸侯联合向他报仇,老百姓也感到疲惫不堪,不肯为他效力,因此国家灭亡,自己也被诛杀。从前,智伯瑶攻打范氏与中行氏,兼并了晋国三家的领土,结果诸侯前来报仇.老百姓也感到劳苦,不肯为他效力,因此国家灭亡,自己也被诛杀,所以大国攻打小国,那是互相残害,大国的错误必然反过来使其本国受害。”
【原文】
子墨子见齐大王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悴然断之①,可谓利乎?”大王上情曰:“利。”子墨子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
【注释】
①倅(cù)然:猝然。倅,通“猝”。
【译文】
墨子去见齐太王说:“现在有把刀在这里,用它来试砍人头,一下子就砍断了,可以称得上锋利吗?”齐太王说:“锋利。”墨子说:“多次试着砍人头,都是一下子就砍断了,可以称得上锋利吗?”齐太王说:“锋利。”墨子说:“刀算是试出锋利了,但谁将因此而遭遇不幸呢?”齐太王说:“刀展示了锋利,而试刀砍头的人将遭到不幸”墨子说:“吞并别的国家、消灭别国的军队,残杀无辜的百姓,谁将因此而得到不幸呢?”齐太王低下头思考后抬头说:“我将遭到不幸。”
【原文】
鲁阳文君将攻郑,子墨子闻而止之,谓鲁阳文君曰:“今使鲁四境之内,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杀其人民,取其牛马狗豕布帛米粟货财,则何若?”鲁阳文君曰:“鲁四境之内,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夺之货财,则寡人必将厚罚之。”子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犹君之有四境之内也。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亓不至乎?”鲁阳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郑也?我攻郑,顺于天之志。郑人三世杀其父①,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子墨子曰:“郑人三世杀其父,而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天诛足矣。今又举兵将以攻郑,曰:‘吾攻郑也,顺于天之志。,譬有人于此,其子强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邻家之父举木而击之,曰:‘吾击之也,顺于其父之志。,则岂不悖哉?”
【注释】
①父:当为“君”字,下同。此指郑哀公、郑幽公与郑公三君被杀之事。
【译文】
鲁阳文君将要攻打郑国,墨子听说后就前去制止他,并对鲁阳文君说:“现在假如让鲁阳的边境之内,大的城池攻打小的城池,大的家族攻打小的家族,屠杀人民,夺取牛马猪狗和布帛、粮食、货物和钱财,会怎么样呢?”鲁阳文君说:“鲁阳边境之内,都是我的臣民。现在如果大的城池攻打小的城池,大的家族攻打小的家族,相互掠夺货物和钱财,那我必定要重重地惩罚他们!”墨子说:“上天拥有天下所有的土地,也就好像您拥有鲁阳边境之内的土地一样。现在您要发兵攻打郑国,上天的惩罚难道不会降临到您头上吗?”鲁阳文君说:“先生为什么要阻止我攻打郑国呢?我攻打郑国,是顺应上天的意志啊。郑国人已经有三代把自己的国君杀了,上天对他们进行了惩罚,使他们三年收成不好,我将顺应上天惩罚他们。”墨子说:“郑国人有三代把自己的国君杀了,上天已经惩罚了他们,使他们三年收成不好,上天的惩罚已经足够了。现在您又发兵将要攻打郑国,说:‘我攻打郑国,是顺应上天的意志。’就好像这里有个人,他的儿子蛮横强悍不成才,因此他的父亲鞭打他,他们邻居家的父亲也举起木棍来打他,说:‘我打他,是顺从他父亲的意志。’这岂不是很荒谬吗?”
【原文】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攻其邻国,杀其民人,取其牛马、粟米、货财,则书之于竹帛,镂之于金石,以为铭于钟鼎,传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今贱人也,亦攻其邻家,杀其人民,取其狗豕食粮衣裘,亦书之竹帛,以为铭于席豆①,以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亓可乎?”鲁阳文君曰:“然,吾以子之言观之,则天下之所谓可者,未必然也。”
【注释】
①席:当为“度”,即度量之具。豆:盛祭品的器皿。
【译文】
墨子对鲁阳文君说:“诸侯攻打邻国,杀死邻国的民众,掠夺邻国的牛马、粮食、货物和钱财,并写在竹帛上,雕刻在金属和石头上,铸铭文在钟鼎上,留传给后世子孙说‘我掠夺的最多。现在那些民众,也去攻打他的邻居,杀死邻家的人,夺取人家的猪狗、粮食和衣服,也写在竹帛上,刻铭文在他家的祭器上,留传给后世子孙说‘都没有我掠夺的多’。
这样做可以吗?”鲁阳文君说:“是啊,我从你的话里知道,天下很多所谓可以做的事,未必都是可以的啊!”
【原文】
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世俗之君子,皆知小物而不知大物。今有人于此,窃一犬一彘,则谓之不仁;窃一国一都,则以为义。譬犹小视白谓之白,大视白则谓之黑。是故世俗之君子,知小物而不知大物者,此若言之谓也。”
【译文】
墨子对鲁阳文君说:“世俗的君子们,都只明了小的事物而不明了大的事物。现在这里有一个人,偷了一只狗一头猪,就称他为不仁;而偷去了一个国家一座城池的人,却被称作义。就好像看到一小块白说这是白色,看到一大片白却说这是黑色一样。所以世俗的君子们,都是明了小的事物而不明了大的事物,这就是这句话要说的意思。”
【原文】
鲁之南鄙人有吴虑者,冬陶夏耕,自比于舜。子墨子闻而见之。吴虑谓子墨子曰:“义耳义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所谓义者,亦有力以劳人,有财以分人乎?”吴虑曰:“有。”子墨子曰:“翟尝计之矣。翟虑耕而食天下之人矣,盛,然后当一农之耕,分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籍而以为得一升粟①,其不能饱天下之饥者,既可睹矣。翟虑织而衣天下之人矣,盛,然后当一妇人之织,分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籍而以为得尺布,其不能暖天下之寒者,既可睹矣。翟虑被坚执锐救诸侯之患,盛,然后当一夫之战,一夫之战其不御三军,既可睹矣。翟以为不若诵先王之道而求其说,通圣人之言而察其辞。上说王公大人,次说匹夫徒步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国必治;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行必修。故翟以为虽不耕而食饥,不织而衣寒,功贤于耕而食之、织而衣之者也。故翟以为虽不耕织乎,而功贤于耕织也。”
【注释】
①籍而:假如。
【译文】
鲁国南方边境上有一个叫吴虑的人,冬天做陶器,夏天耕种,自比为舜。墨子听说了就去见他。吴虑对墨子说:“不过是义罢了呀,不过是义罢了,何必要来说它呢?”墨子说:“你所说的义,也包括有力气的人帮人劳动,有财物的人布施别人吗?”吴虑说:“有。”墨子说:“我曾经考虑过这件事。我想亲自去耕种从而使天下人有饭吃,就算种得很好,也只顶得上一个农夫耕种的收获,分配给天下人,平均每个人分不到一升米。就算每人分到了一升米,也不能让天下挨饿的人都吃饱,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想亲自去织布来使天下人有衣服穿,就算织得快,也只顶得上一个妇人织布的收获,分配给天下人,平均每个人分不到一尺布。就算每人分到了一尺布,也不能让天下寒冷的人都穿暖和,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想亲自去身披铠甲手执武器来拯救诸侯的危难,就算很勇猛,也只顶得上一个士兵的战斗力,一个人无法抵御敌人的三军,这是显而易见的。我认为不如诵习先王之道来研究他们的学说,通晓圣人的言论来考察他们讲的是什么。向上游说王公大人,其次游说平民百姓。王公大人采纳我的话,国家一定大治;平民百姓采纳我的话,德行一定变得美好。因此我认为,即使不耕种来给饥饿的人饭吃,不织布来给寒冷的人衣服穿,效果却要好于耕种给人饭吃、织布给人衣服穿。所以我认为虽然不耕种织布,但效果却要强于耕种织布。”
【原文】
子墨子游,魏越曰①:“既得见四方之君子,则将先语②?”子墨子曰:“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熹音湛湎③,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即语之兼爱、非攻。故曰择务而从事焉。”
【注释】
①魏越:墨子的弟子。
②先:当为“奚”字。
③熹:喜欢的意思。湛湎:即“沉湎”。
【译文】
墨子出外游历,魏越问:“您见到四方的君主,将说什么呢?”墨子说:“凡是到一个国家,一定要选择最紧要的事去做。如果国家混乱,就告诉他们尚贤、尚同的道理;国家贫穷,就告诉他们节用、节葬的道理;国家纵情声色并沉湎于享乐,就告诉他们非乐、非命的道理;国家荒淫无度,就告诉他们尊天、事鬼的道理;国家喜欢掠夺侵略,就劝说他们兼爱、非攻的道理。所以说要选择最紧要的事去做。”
【原文】
彭轻生子曰:“往者可知,来者不可知。”子墨子曰:“籍设而亲在百里之外,则遇难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则生,不及则死。今有固车良马于此,又有奴马四隅之轮于此①,使子择焉,子将何乘?”对曰:“乘良马固车,可以速至。”子墨子曰:“焉在矣来②!”
【注释】
①奴:通“驽”。四隅之轮:指不圆而有角的轮子。
②矣:当作“不知”。
【译文】
彭轻生子说:“过去的事情可以知道,将来的事情无法预料。”墨子说:“假设你的双亲在百里之外的地方,遇到了危难,只有一天的期限,你赶到则他们活,赶不到则死。现在有坚固的车子和好马在这里,又有劣马和车轮不圆的破车在这里,让你来选择,你将选择乘哪辆车呢?”彭轻生子回答:“乘坐好马拉的坚固的车,这样可以早赶到。”墨子说:“那怎么不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呢?”
【原文】
孟山誉王子闾曰①:“昔白公之祸②,执王子闾斧钺钩要③,直兵当心,谓之曰:‘为王则生,不为王则死。’王子闾曰:‘何其侮我也!杀我亲而喜我以楚国,我得天下而不义,不为也,又况于楚国乎!’遂而不为。王子闾岂不仁哉?”子墨子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为无道,则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为不义,何故不受王,诛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也。”
【注释】
①孟山:墨子的弟子。王子闾:名启,楚平王的儿子。
②白公:即白公胜,楚平王的孙子,他曾发动叛乱,并胁迫王子闾做楚王。
③钺(yuè):古代一种形似斧的兵器。要:同“腰”。
【译文】
孟山称赞王子闾说:“从前白公胜叛乱,抓住王子闾并用大斧抵着他的腰,用剑矛直对着他的心脏,对他说:‘你愿意当楚王就让你活,不愿意当楚王就让你死。’王子闾说:‘这是何等的侮辱啊!杀死我的亲人,却拿楚国的王位来让我开心,如果不合于仁义,即使我得到了整个天下,我也不会做,更何况是楚国呢!’于是坚决不从。王子闾难道不算是仁吗?”墨子说:“这是很难做到的,但还称不上仁。如果认为楚王无道,那为什么不接受王位并治理楚国呢?如果认为白公胜不义,那为什么不接受王位,再杀掉白公胜然后把王位还给楚王呢?所以说他的行为是很难做到的,但还称不上仁。”
【原文】
昔者楚人与越人舟战于江,楚人顺流而进,迎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难。越人迎流而进,顺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速。越人因此若孰①,亟败楚人。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②,作为钩强之备③:退者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④,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孰,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子墨子曰:“我舟战有钩强,不知子之义亦有钩强乎?”子墨子曰:“我义之钩强,贤于子舟战之钩强。我钩强我⑤,钩之以爱,揣之以恭⑥。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强而距人⑦,人亦强而距子。交相钩,交相强,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强,贤子舟战之钩强。”
【注释】
①孰:即“势”。
②焉:于是。
③钩强:即“钩镶”,引来叫“钩”,推去叫“镶”。
④节:适用的意思。下同。
⑤我钩强我:下“我”字当作“义”字。
⑥揣:当为“强”字。下同。
⑦距:通“拒”。
【译文】
从前楚国人与越国人在长江上进行船战,楚国人进攻时顺水而行,退兵时逆水而走作战有利时就前进,作战不利时退兵却很难。越国人逆水进攻,顺水退兵;作战有利时就前进,作战不利时退兵很快。越国人借助这种水势,多次打败楚国人。公输盘从鲁国南游到楚国,于是开始制造用于船战的兵器,造出了钩镶这种兵器来装备:敌人后退就用钩钩住他,敌人前进就用镶顶住他。他估量了钩镶所需要的长度,制造成兵器。楚国的兵器适用,越国的兵器不适用,楚国人凭借这种兵器上的优势,多次打败越国人。公输盘很满意他的技巧,以此来对墨子说:“我在船战时有钩镶,不知你的义也有钩镶吗?”墨子说:“我的义的钩镶,要好过你船战时的钩镶。我的钩镶是以义为核心,用爱来钩,用恭敬来镶。不用爱来钩就不会亲近.不用恭敬来镶就会简幔,简慢而不亲近就会很快离散。所以互相关爱,互相恭敬,就是互相得利。现在你用钩来使人停止,别人也用钩来使你停止;公输【原文】
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①,将以攻宋。子墨子闻之,起于齐,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②,见公输般。
公输般曰:“夫子何命焉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者,愿藉子杀之③。”公输般不说。子墨子曰:“请献十金。”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请说之。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④,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⑤。”公输般服。子墨子曰:“然胡不已乎?”公输般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见我于王?”公输般曰:“诺。”
子墨子见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⑥,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⑦;舍其粱肉⑧,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为有窃疾矣。”子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⑨,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⑩,宋所为无雉兔鲋鱼者也⑩,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臣见大王之必伤义而不得。”王曰:“善哉!虽然,公输般为我为云梯,必取宋。”
于是见公输般。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⑩,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13)。公输般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国有余。公输般诎(14),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者,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子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⑩,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子墨子归,过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也。故曰:“治于神者(16),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
【注释】
①云梯:攻城的器械。形容梯长而高,上与云齐,所以叫“云梯”。
②郢(yǐng影):楚国都,在今湖北江陵纪南城。
③藉:借助。
④争:通“诤”。
⑤知类:懂得类推的道理。
⑥文轩:彩饰的车子。文:纹饰。轩:古代一种有帷幕而前顶较高的车。
⑦短:通“桓(shù树)”。裋褐hè赫):粗布衣服。
⑧梁:好的粟米。
⑨犀(xī西):犀牛。兕(sì四),雌犀牛。古书中把犀兕分为两种动物。认为犀像猪,兕像牛。
⑩鼋(yuán元):鳖类。鼍(tó驼):鳄鱼类,通称猪婆龙,穴居江河岸边,皮可制鼓。
⑩为:通“谓”。
⑥牒:小木札。一说当作“荚(jiā佳)”,即箸,筷子。
⑩距:通“拒”。下同。
⑩诎:通“屈”。
【译文】
公输般为楚国造云梯等攻城器械,用来攻打宋国。墨子听说了,就从鲁国出发,日夜兼行走了十天十夜,赶到了楚国的郢都,去见公输般。
公输般说:“您有何见教”。墨子说:“北方有人侮辱我,想请您杀了他。”公输般很不高兴。墨子说:“请允许我进献十金。”公输般说:“我奉行道义,绝不杀人。”墨子站起来,又对公輸般拜,说:“请听我说。我在北方听说你造云梯,将用来攻打宋国。宋国有什么罪呢?楚国多余的是土地,而不足的是百姓,折损自己所不足的而争夺自己所多余的,不能说智。宋国无罪而攻打它,不能说仁。你知道这道理却不去谏诤,不能说忠。谏诤了没有作用,不能说强。按道义不能杀少却可以杀多,不能说懂得类推和完整的义。”公输般深为佩服。墨子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停止呢?”公输般说:“不行,我已经跟楚王说好了。”墨子说:“为什么不引我去见楚王?”公输般说:“好。”墨子见到楚王,说:“现在这里有这么个人,舍弃自己华美的彩车,却想偷邻居的破车;舍弃自己的锦绣衣裳,却想偷邻居的粗布短褂;舍弃自己的好饭肉食,却想偷邻人的糟糠。这是什么样的人?”楚王说:“他一定有偷窃的毛病。”墨子说:“楚国的土地方圆五千里,宋国的土地方圆五百里,这就像彩车与破车相比;楚国有云梦泽,犀牛麜鹿到处都是,长江汉水里的鱼鳖鼋鼍,是天下富有的。宋国所有的无非是野鸡野兔鲫鱼之类,这就像好饭肉食与糟糠相比;楚国有高大的松树、优质的梓树和楩楠、樟树,而宋国没有高大的林木,这就像锦绣衣裳与粗布短褂相比。我认为这三件事与攻打宋国,性质是相同的。我估计大王必失大义而无所收获。”楚王说:“说得好!虽然如此,但公输般已经为我造好了云梯,我一定要攻打宋国。”
于是,墨子又去见公输般。墨子解下腰带当做城池,月牒片做攻城的器械。公输盘设计了九种攻城的计划,墨子用九种方法抵御它。公输般攻城的器械使用完了,墨子守城的办法还绰绰有余。公输般比输了,但是他说:“我知道怎样对付你,我不说。”墨子也说:“我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对付我。我也不说。”楚王问他们不说的原因。墨子说:“公输般的意思,不过是想杀了我。这样宋国就无法抵御了。但是我的学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经拿着我守城的器械,在宋国城头上等待楚兵入侵了。即使杀了我,也不能消灭宋国。”楚王说:“好吧,我不攻打宋国了。”
墨子回来,路过宋国。天降大雨,墨子到一个大门下避雨,守门的人不让他进去。所以说:“做机密大事的人,众人不知道他的功劳。众人只关注那在明处争议的人。”
备梯
【原文】
为爵穴①、煇鼠②,荅其外。机、冲、栈、城③,广与队等④,杂其间以镌、剑⑤,持冲十人,执剑五人,皆以有力者。令案目者视敌,以鼓发之,夹而射之,重而射之,校机藉之,城上繁下矢石沙炭以雨之,薪火水汤以济之。审赏行罚,以静为故,从之以急,毋使生虑。若此,则云梯之攻败矣。
【注释】
①爵穴:城堞间挖的如麻雀窝大小的的孔穴。爵:通“雀”。
②煇鼠:城堞间挖的洞,大小如熏老鼠时所用的孔穴。煇:通“熏”。
③栈:即行栈,从楼上伸出来的活动桥。
④广与队等:宽度与敌人进攻时队伍的宽度相等。
⑤镌(juān娟):凿。用来凿断敌人的云梯。
【译文】
“墙上挖麻雀窝、熏鼠洞大小的孔洞,外用草苫遮当。技机、冲车、行栈、行城的宽度与敌人进攻队伍的宽度相等,其间杂置持凿和持剑的士兵,执掌冲车的十人,执剑的五人,都应挑选强健有力的人。让视力好的人观察敌人,用鼓声发出号令,或从两边夹射敌人,或连续射击敌人,或用技机掷射敌人,城上密集的箭石沙炭雨点般倾泄在敌人头上,再加上用薪火烫水烫杀敌人。要赏罚严明,处事镇静,又要当机立断,不致发生变故。像这样防守,就可以打败云梯攻城的进攻。
备水
【原文】
城内堑外周道,广八步。备水谨度四旁古下。城地中徧下①,令耳其内②,及下地,地深之,令泉。置则瓦③井中,视外水深丈以上,凿城并船以为十临,临三十人,人擅弩,计四有方,必善以船为轒韫。二十船为一队,选材士有力者三十人共船,其二十人,人擅有方,剑甲鞮瞀,十人人擅苗。
先养材士,为异舍食,基父母妻子,以为质,视水可决,以临轒輼,决外堤,城上为射,疾佐④之。
【注释】
①“地中”应作“中地”;“徧”应作“偏”。
②“耳”应作“巨”,即“渠”之省,开通渠道。
③则瓦:一种测量水位的仪器。
④佐:掩护。
【译文】
城内深壕以外的环城大道,宽八步。为防备敌人引水灌城,首先要仔细地审查四周的地势情况。如果城内地势偏低,就要下令在城内挖渠。把水引向低凹的地方,让积水与地下水相通以便流走。井壁要用“则瓦”堪测水位。以免坍塌。观察到城外积水达到一丈以上,就马上挖开城内水渠,让水从地下排走。
这时就要备好船只,两只船连在一起叫做“一临”,共组成十临,每临三十人,人人携带弓箭,每十个人里还要有四个人携带锄头。一定要擅于冲击敌人。二十船为一队,选健壮的战士三十人为一船,其中二十人备有长矛、剑甲、皮靴,十人擅操长矛。先培养有才技的武士,在特定的住处供养他们的父母和妻子作为人质,发现因战斗进展形势可以决开渠堤时,让两船并连制城“辒”的冲击之船,城上的将士也积极配合,射击敌人掩护决堤而出的船队。
备突①
【原文】
城百步一突门,突门各为窑灶,窦入门四五尺,为其门上瓦屋,毋令水潦能入门中。吏主②塞突门,用车两轮,以木束之,涂其上,维③置突门内,使度④门广狭,令之入门中四五尺。置窑灶,门旁为橐,充灶伏柴艾⑤,寇⑥即入,下轮而塞之,鼓橐而熏之。
【注释】
①《备突》是墨子研究城池防守战术的篇章之一,主要讲如何防备敌人城墙“突门”攻入的战术方法。②主:掌管。③维:以绳:以绳悬挂。④度:考虑,根据。⑤“伏”应作“状”。⑥寇:敌人。
【译文】
城墙每百步设置一个突门,每个突门各设瓦窑形状的灶,灶砌在空门之内四五尺的地方。突门顶部盖上瓦,不可让雨水流入门内。派宫吏主管堵塞突门,方法是:用木捆住两轮,涂上泥巴,用绳子住车轮把它悬吊在突门之内,根据门的宽狭,让车轮悬吊在门里四五尺处。窑灶旁边再安装上鼓风皮囊,灶中堆满柴草艾叶。敌人进攻时,就放下悬吊的车轮堵塞突门,灶中堆满柴草艾叶,鼓动风箱,用火烧烟薰逼退来犯之敌。
备穴
【原文】
禽子再拜再拜曰:“敢问古人有善攻者,穴土而入,缚柱施火,以坏吾城,城坏,或中人为之奈何①?”
子墨子曰:问穴土之守邪?备穴者,城内为高楼,以谨候望适人,适人为变,筑垣聚土非常②者,若彭有水浊非常者,此穴土也,急堑城内,穴其土直之。穿井城内,五步一井,傅城足,高地丈五尺,下地得泉三尺而止。令陶者为罂,容四十斗以上,固顺之以薄革③,置井中,使聪耳者伏罂而听之,审知穴之所在,凿穴迎之。
【注释】
①或:应作“城”。②非常:不同于常情。③顺:应作“幎”,蒙住。
【译文】
禽滑厘行了两次礼之后说:“请问。古代有善于攻城的人,从地下挖隧道进入城中,绕隧道里的支柱放火,隧道塌顶,以这种方法捣毁城池,城池毁坏,城中人该怎么对付呢?”
墨子回答说:你问的是对付用打隧道来攻城的防守方法吗?对付打隧道的攻城方法是首先要在城内修建高楼,以便密切观察敌情。敌方改变了战术,修筑掩体墙而积聚土石就不同于一般情形,或者在四周有与平常不同的浑浊泥水,这便是敌人在地下挖隧道。如果知道敌人隧道的确切方位,就赶快在城内沿着敌人隧道的方向挖沟和隧道以防范它。如果还不能准确判断敌人挖隧道的方位,就在城内挖井,每隔五步挖一井,要靠近城墙墙基。地势高的地方掘深五尺,地势低的地方,打到出水,有三尺深就够了。命令陶匠烧制中间大口儿小的坛子,大小能容纳四十斗以上,用薄皮革蒙紧坛口,放入井内,派听觉灵敏的人伏在坛口上静听传自地下的声音,确切地弄清楚敌方隧道的方位,然后挖隧道与之抗衡。
迎敌祠①
【原文】
敌以东方来,迎之东坛,坛高八尺,堂密八①,年八十者八人,主祭青旗,青神长八尺者八,弩八,八发而止,将服必青,其牲以鸡。敌以南方来,迎之南坛,坛高七尺,堂密七,年七十者七人,主祭赤旗,赤神长七尺者七,弩七,七发而止,将服必赤,其牲以狗。敌以西方来,迎之西坛,坛高九尺,堂密九,年九十者九人,主祭白旗,素神长九尺者九,弩九,九发而止,将服必白,其牲以羊。敌以北方来,迎之北坛,坛高六尺,堂密六;年六十者六人,主祭黑旗,黑神长六尺者六,弩六,六发而止,将服必黑,其牲以彘。从外宅诸名大祠,灵巫或祷焉,给祷牲②。
【注释】
①堂密八:宽深也为八尺。②祷牲:缉私祈祷的祭品。
【译文】
敌人从东方来,就在东方的祭坛上迎祭神灵,祭坛高、宽、深各八尺,年龄八十岁的人八个,主持祭青旗的仪式,安排八位八尺高的东方神,弓箭手八个,每个弓箭手射出八支箭。将领的服装一定要青色,用鸡作祭品。敌人从南方来,就在南方的祭坛上迎祭神灵,坛高七尺,宽深也各七尺:安排七个年龄七十的人主持祭赤旗的仪式,准备七尺高的南方赤神七尊,弓箭手七人.每人发射七支箭;将领的军服一定要赤色,用狗作祭品。敌人从西方来,就在西边的祭坛迎祭,神坛高九尺,宽深也各为九尺。九个年龄九十岁的人主持祭白旗的仪式,九尺高的西方白神九尊,九个弓箭手每人发射九支箭;将领的军服一定要白色的,用羊作祭品。敌人从北方来,就在北方的祭坛上迎祭神灵,祭坛高六尺,宽深各为六尺,由六位年龄六十岁的人主持祭黑旗的仪式:高六尺的北方黑神六尊,六个弓箭手每人各发六支箭:将领的军服一律黑色,用猪作祭品。从外面所有有名的大祠堂起,灵验的巫师有的在那里祈祷神灵,敬奉祭品。
旗帜
【原文】
守城之法,木为苍旗,火为赤旗,薪樵为黄旗,石为白旗,水为黑旗,食为菌旗,死士为仓英之旗①,竟士为虎旗②,多卒为双兔之旗③,五尺男子为童旗④,女子为梯末之旗⑨,弩为狗旗,戟为旌旗⑥,剑盾为羽旗,车为龙旗,骑为鸟旗。凡所求索旗名不在书者,皆以其形名为旗。城上举旗,备具之官致财物,足而下旗。
凡守城之法,石有积,樵薪有积,菅茅有积⑦,萑苇有积,木有积,炭有积,沙有积,松柏有积,蓬艾有积,麻脂有积,金钱有积,粟米有积,井灶有处,重质有居⑧,五兵各有旗,节各有辨⑨,法令各有贞⑩,轻重分数各有请(11),主慎道路者有经(12)。
【注释】
①仓英:通“苍鹰”。
②竟士:劲卒。
③多卒:一般的士兵。
④五尺男子:七尺为成人,五尺为儿童。
⑤梯末:当为“姊妹”。
⑥旌旗:旗杆顶上用彩色羽毛作装饰的旗帜。
⑦菅:一种茅草。
⑧重质:重要的人质。
⑨节:符节。辨:分辨。
⑩贞:定。
(11)请:通“情”。
(12)慎:同“循”,巡行。经:常,即固定的路线。
【译文】
使用旗帜守城的方法是:青旗代表木,红旗代表火、黄旗代表柴草,白旗代表石头,黑旗代表水,蘑菇旗代表吃饭,苍鹰旗代表敢死之士,虎旗代表劲卒,双兔旗代表一般士卒,童旗代表儿童,姊妹旗代表女子,狗旗代表弓弩,旌旗代表戟,羽旗代表剑、盾,龙旗代表战车,鸟旗代表骑兵。凡是有所需求,而书籍上没有规定旗名的,都依它的形态做成旗。城上举旗的时候,管理该兵种和物品的官员就往城上运送,运送完毕就把旗降下来。
大凡守城的方法是:石头有储备,薪柴有储备,茅草有储备,芦苇有储备,木材有储备,木炭有储备,沙有储备,松柏有储备,蓬艾有储备,麻和油脂有储备,金钱有储备,粮食有储备。井和灶有固定的地方,重要的人质有固定的住所,各种兵器都有相应的旗帜,符节各有判验的办法,法令各有明确的规定,轻重各按实际情况来处理,负责巡行道路的有固定路线。
号令①
【原文】
安国之道,道任地始,地得其任则功成,地不得其任则劳而无功。人亦如此,备不先具者无以安主,吏卒民多心不一者,皆在其将长,诸行赏罚及有治者。必出于王公。数使人行劳赐守边城关塞、备蛮夷之劳苦者。举②其守卒之财用有余、不足,地形之当守边者,其器备常多者。边县邑视其树木恶则少用,田不辟,少食,无大屋草盖,少用桑。多财,民好食。为内牒③,内行栈,置器备其上,城上吏、卒、养,皆为舍道内,各当其隔部。养什二人,为符者曰养吏一人,辨护诸门。门者及有守禁者皆无令无事者得稽留止其旁,不从令者戮。敌人但至,千丈之城,必郭迎之,主人利。不尽千丈者勿迎也,视敌之居曲众少而应之,此守城之大体也。其不在此中者,皆心术与人事参之。
凡守城者,以亟伤敌为上,其延日持久以待救之至,不明④于守者也。不能此⑤,乃能守城。
【注释】
①《号令》是墨子研究城池防守方法的重要篇章之一,全篇带有综合性质,但主要讲述种种军纪、法规、禁令、人员布防和处置的种种具体原则和方法。②举:汇报,报告。③“牒”应作“堞”,矮墙。④“明”前衍出“不”字。⑤“不”应作“必”。
【译文】
保卫国家安全的途径从利用地理条件入手,地理条件能充分利用就能战胜,地理条件不能得到充分利用就会劳而无功。人也是这样,不预先准备好就无法使国家安定。官吏、士兵和百姓不能齐心协力,责任在于将领和官长;所有的赏赐和处罚,都应以王公的名义来决定。要多派人慰劳赏赐那些镇守边城、边关和边塞防备蛮夷而又劳苦的将士,视察后报告哪些镇守将帅的军费是有余或者不足,哪些地形应该派兵据守,以及武器装备应该经常保持充足的。对于边境地区的州县城市,如果那里树木生长不好就要少用木材;土地没有开垦就要节约粮食:没有房屋和草屋的地方就要少砍桑树。经济富裕的地区,老百姓讲究吃喝。城内要构筑矮墙和行栈,城墙上要装置武器装备,守城的头目、士兵、炊事人员都要在城内各自的所属营区安排住宅,每十个人一个炊事员,掌管符信凭证的养吏一人,监察守护各城门,不要让无公事的人在守门人以及担任检查任务的人旁边逗留,不服从命令的人可以诛杀。每当敌人攻来,城邑在千丈以上的大城,一定要在城市郊区迎战敌人,守城一方才有利;城邑不够千丈的中小城市,不要出城迎敌,但要根据敌人的多少灵活,这都是防守城池的大体原则。以上没有提到的,就是根据心术智谋和人事策划两方面的情况权衡处理。所有守城的一方都以迅速歼灭敌人为上策,如果拖延太久,会给敌人援兵到来制造机会,这是不懂得守城的方法。能懂得这此道理才能守城。
杂守
【原文】
作士不休①,不能禁御,遂属之城,以御云梯之法应之。凡待烟②、冲、云梯、临之法。必应城以御之③。日不足,则以木椁之,左百步,右百步。繁下矢、石、沙、炭④,以雨之,薪火、水汤以济之。选厉锐卒,慎无使顾,审赏行罚,以静为故,从之以急,无使生虑,恚高愤⑤,民心百倍,多执数赏,卒乃不怠。冲、临、梯皆以冲冲之。
【注释】
①“士”应作“土”,“作士”,筑土堆。②“烟”应作“堙”,填塞。③“应”应作“广”。④炭:应为“灰”。⑤“恚”应作“恙”;“”应作“恿”。
【译文】
敌人如果不断筑土堆造成高台用来爬攻城墙,如果不能有效地抵御和抵抗,一下子就接近了我方城头。这时我方就用防御云梯攻城的办法予以对付。对于敌人填塞护城河,冲车攻城、云梯爬城、筑高台爬城的方法。一定要加筑台城对付他们;如果台城加筑不够高厚或时间来不及,就用木材加高加固,木椁尺寸为左边百步,右边百步。频繁地用弓箭、石头、沙子、土灰像雨点一样地往下攻击敌兵,又用火把、开水助战。再挑选激励兵士,增强锐气,千万注意不要使士兵有所顾虑。赏罚分明,稳定民心,但又须当机立断,不致生变故。培养高昂的士气,增强民心多抓俘多给奖赏,兵士不致懈怠。冲车、高临、云梯都可以用冲机撞击它们。
【原文】
百步一队,队有急,极发其近者往佐,其次袭其处。守节①出使主节必疏书,署其情,令若其事,而须其还报以剑②验之。节出,使所出门者,辄言节出时掺者名。
閤通守舍,相错穿室。治复道,为筑墉③,墉善其上。
取疏,令民家有三年畜蔬食,以备湛旱,岁不为。常令边县豫种畜芫、芸④、乌喙、袜⑤叶,外宅沟井可填塞,不可,置此其中安则示以危,危示以安。
【注释】
①守节:守城将官下发的符节凭证。②“剑”应作“参”。③墉:墙。④“芸”应作“芒”,莽草。⑤“袜”应作“椒”。
【译文】
每相距百步布置一支军队,某军队有紧急情况,立即派就近的其他军队前去增援,又拔出次近的军队去接替防务。
守城主将调遣兵将的凭证:凡是派出使者或使回报、掌管凭证的官吏一定要书写记录在案,记载的情况要和所办的公务相合,等他回报时互相验证。凭证发出:使者拿凭证出门,无论从哪一个门经过,一律要向上报告凭证出门的时间和拿凭证人的姓名。
主将衙门的边门与守城主将的房舍相通,旁门互相交错穿插;修建上下复道,筑好墙,在墙上垒放破瓦等物。
贮存蔬菜食物:使百姓家贮存够三年吃的蔬菜粮食,以防备水旱天灾和收成不好的年景。经常要在边远县预种一些芫华、莽草、乌头、椒叶等毒性植物,外宅的水沟水井可以填塞掉,不能填掉的就将上述毒性植物投进去。在和平安定的时期,要向百姓说明战争爆发的危险,战乱期间则要向百姓讲明从杀敌中求取和平安定。
【原文】
有谗人,有利人,有恶人,有善人,有长人,有谋士,有勇士,有巧士,有使士,有内人①者,外人②者,有善人者,有善门人者,守必察其所以然者,应名乃内之。民相恶若议吏,吏所解,皆札书藏之,以须告之至以参验之③。睨者小五尺,不可卒者,为署吏,令给事官府若舍。
蔺石、厉矢诸材器用皆谨部,各有积分数。为解④车以枱,城矣以轺车⑤,轮轱广十尺,辕长丈,为三辐,广六尺。为板箱,长与辕等,高四尺,善盖上治。令可载矢。
子墨子曰:凡不守者有五:城大人少,一不守也。城小人众,二不守也:人众食寡,三不守也;市去城远,四不守也;畜积在外,富人在虚,五不守也。率⑥万家而城方三里。
【注释】
①内人:容人。内,通“纳”。②外人:排斥他人。③“告”字后脱“者”字。④“解”应作“轺”。⑤“城矣”应作“城矢”。⑥率:大致,大概。
【译文】
有谗人,有利人,有恶人,有善人,有长人,有谋士、有勇士,有巧士,有使士,有宽容的人,有不能容人的人,有善于待人者,有善于守门者,守城将一定要考察他们为什么具备那种品性或特长,名实相符的才接纳任用。百姓互相仇恨或对官吏提出非议控告,及被告的辩护,都要一起收写记录保存以等候控告人到来时用来参考验证。身仅高五尺不能当兵的少年,就在官府中当差或让他们在官府和个人家里服务。擂石、锋利的箭等等所有防守用的军事器材,都要谨慎部署,并且分别要有存放。用枱木制造装载弓箭的轺车,用轺车装载弓箭,车辕长一丈,做三个轮子,轮与轮之间宽六尺。拼造车箱,车箱长度和车辕一样长,高度为四尺,要妥善给车箱加上盖子,并把车箱里面修治整齐,使其能够盛装弓箭。
墨子先生说:有五种情形不利于防守。城大而守城人数少,这是第一种不便防守的情况;城小却城内军民太多,是第二种不便防守的情况;人多而粮食少,是第三种不便防守的情况;集市离城太远,是第四种不便防守的情况;储备的守城物资不在城内,富裕的百姓也不在城内,这是第五种不便防守的情况。大略说来城中居民一万家,城邑方圆三里就可以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