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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看到大孬盘腿坐在床上,活像一截老树根。
“大孬!大伙看你来了。”淘气冲着屋内喊道,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大孬先是一愣,没等他起身,大伙就站在了他面前。
“你,你们咋知道我回来的?”大孬手忙脚乱,跳下床,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苦笑道,“抽根一鞭子赶(羊群牌香烟)吧,别嫌弃。就这只要不断顿就不错了。”
顾罡韬接过烟,看着家里的破败样,心里一阵酸楚:“大孬呀大孬,你不能是这种熊样。人不怕穷,就怕没精神。我们今天来看你,就是给你撑腰打气来了,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大孬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齐浩楠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想想插队时的苦日子,我们不都熬过来了吗?都是自家弟兄姐妹,过去的事咱们一风吹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就是石家的顶梁柱。眼前有啥困难告诉我们,大伙儿会帮你的。”
齐浩楠的一番话,听得大孬心里暖洋洋的。
一阵沉默过后,辛弦轻声细语道:“说说你的想法,大伙是专门来给你这老大难会诊的。”
“唉,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困难是明摆着。你们都知道,现在政府连待业青年都安排不过来,咋可能安排咱这刚从号子里出来的黑斑头,你就是把腿跑断,磕头作揖,也没人搭理。前几天我又去了趟街道办,把刑满释放证明往人家科长桌上一放,人家连眼皮都没抬就拨拉到了地上,唉……回到家,气得我整整睡了三天。”大孬用凄苦的目光扫视着大伙,“我,真他娘的背到家了,谁知道,啥时能天亮呢?”
淘气向大孬投去怜悯的目光:“大孬,没啥大不了的,咱还年轻,只要你心里别塌火,大伙会想办法帮你的。”
赵天星上前握住大孬的手,动情地说:“大孬,人生总会有不顺心的事,就是皇帝老子也逃不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反正咱也不指望小姨子生娃。”
大孬不住地点头:“大伙能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今后只要不嫌弃我,我就很感激了。”
说话间,里屋传来呻吟声,齐浩楠轻声问:“大孬,是不是你父亲……”
大孬凄楚地点点头:“我在里头几年,老爹就病倒了几年。脑溢血,落下个半身不遂。”
“你妈呢?”辛弦关切地问。
“去三桥医院抓药还没回来。不知听谁说那儿有个会扎针的老中医,大概是去找了。”
赵天星掀起帘子走进里屋,大家一起跟了去。
大孬父亲正有气无力地躺在一张小床上,病魔把他折磨得苍老了许多。
“石伯伯,您好吗?我是天星呀!”老人的身子有些颤动,却还是面朝墙壁一声不吭。
“石伯伯,我是罡子。”
“石伯伯,我是浩楠呀!我们大伙看您来了。”老人终于慢慢转过身,眼圈红红的。在齐浩楠的印象里,石伯伯是位身板结实的老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常带着憨厚的笑容。仅仅几年时间,竟已判若两人,眉毛、胡须和头发全白了,躺在脏兮兮的床上。大孬入狱给老人带来的打击可想而知,他干枯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点神采,有的只是绝望。
看到儿子中学时候的同学,老人强打精神要坐起来,赵天星扶起他的身子,辛弦把枕头垫在他的背上,石伯伯感激地握住辛弦的手:“谢谢娃们来看我。多乖的孩子呀……”当他将目光移向大孬时,显出了愤怒的表情,“这个家呀,都是让这孬孙给弄塌火啦!”
淘气坐在床沿,握住老人的手说:“伯,事情已经这样了,打死他也没用,不要气坏了身子。有大伙呢,他会好起来的。”
齐浩楠诚恳地说:“是的,大家好好合计合计,一定帮他找一条出路。”
大孬望望父亲,紧皱着眉头,恨不得地下裂开一条缝。
顾罡韬从赵天星手上接过一个牛皮纸信封,诚恳地对大孬说:“几年不见,这是大伙的一点心意,你看着做点事吧!”
大孬试图抬起手把钱推开,可那只干瘦蜡黄的手似有千钧重,好容易抬起来了却没有去推,而是压在了信封上。与生存相比,尊严太可怜了。不知是由于屈辱还是感激,大孬流泪了:“唉!我是屎巴牛哭它娘——两眼墨黑。前些年脑子让狗给啃了。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干那没尻门子的事,我他妈的就是畜牲!”
午饭时间到了,大家执意要走,大孬赶着去开门,膝盖重重地碰在了门框上,大伙忍不住笑了,浩楠拍拍他的肩:“大孬,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它了,权当做了场噩梦,大伙都在关注你的今后。”
目送老同学离去,回到屋里,大孬打开桌上的信封,里面放着三百块钱和一张便笺:
大孬:
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大伙都很高兴。你暂时还没有工作,这点儿钱是大伙的一点心意,你好好筹划着做点正事,千万别再走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