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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渭北塬上摸爬滚打了快五年的顾罡韬,带着满身疮痍回家了。院子里一切如故,惟一改变的就是墙壁上多了一些风雨剥蚀的痕迹。
透过灰蒙蒙的窗户,顾罡韬看到母亲正用一根长长的通条捅炉子,眼前随即蹿起一股烟尘。他压抑着怦怦跳动的心,蹑手蹑脚闪进屋里,踮着脚尖走到母亲身后,猛地将长满硬茧的手蒙在她的眼睛上。母亲先是一惊,抚摸着他粗糙的手背,惊讶道:“呀!是我娃回来了!”
“妈,儿回来了!”顾罡韬跳到母亲面前,母亲看着儿子,喜极而泣。
就在母子诉说思念之情的时候,顾天雷进来了。猛地见到儿子,父亲的脸因激动而有些抽搐。顾罡韬憨憨地一笑:“爸,我回来了!”
望着高大魁梧的儿子,父亲又惊又喜,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总算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妈想你都想出病了。”
“不走了,彻底不走了。”顾罡韬把银行招干的事又给父亲说了一遍,但是他隐瞒了提着菜刀跟陈长太过招的事儿,最后说道:“我这次再也不离开你们了,天天回家孝敬二老。”
听到这话,母亲又想起了黛微,却不敢说,真正是悲喜交加,最后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四年过去了,母亲苍老了许多,背也有些弯了。自从她知道了黛微的不幸,一年来不知偷偷抹过多少回眼泪。
她还知道大孬偷鸡摸狗,终于犯了法,不过她还是把他如同儿子般看待。大孬服刑期间,她和大孬妈坐长途车去马兰农场探视,抚摸着大孬的光头,千叮咛万嘱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文革”开始不久,尹松的父母就双双进了“牛棚”,那时候尹松和顾罡韬整天在家里吃饭,下夜班回来,一掀被子准能看见一对小脑袋。
母亲怜爱地说:“罡子,李老师前几天还来咱家打探你的消息,妈今天正好包饺子,待会儿吃完饭你去看看李老师,给他带上些,李老师在你身上操的心不比我们当爸妈的少。”
顾罡韬仔细盯了一眼母亲,说:“妈,儿的事情你咋都知道?”
母亲瞪了他一眼:“儿子就是妈身上的一块肉,妈不知道谁还能知道?”
顾罡韬到李老师家时,正遇上李若愚提着礼品准备出门。看到顾罡韬,李若愚又惊又喜,上前捉住顾罡韬的手就往屋里拽。
“韵影呀,你看是谁来了?”
韵影正在里屋收拾东西,迎出来,看到顾罡韬笑着说:“好像又长高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顾罡韬说,“今后就可以经常看望老师跟师母了。”
韵影把茶水递到顾罡韬手上:“常听老李念叨你,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不容易呀!”
顾罡韬笑着点点头:“苦是苦了点,不过挺一挺也过来了。”
李若愚的家还是那么简单,一张三斗桌,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学生的作业本,两把椅子,一个大立柜,一对简陋的沙发,一张吃饭的小方桌,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是李老师自己写的曹操的《观沧海》。屋子后面通着阳台,阳台上摆满了花草,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鹦鹉,简直成了花鸟世界。
眼前的李老师,虽然刚刚四十出头,但是头发已经花白。顾罡韬心中不免暗自伤感,如果黛微还在,如果他考上了大学,还有尹松、大孬,如果他们不出事,大家一起来看望李老师,那该多好!可是人生没有如果,生活之路永远只能阴差阳错地走下去。
看着顾罡韬有点儿发愣,李若愚问:“罡韬,想啥呢?过去你可不是这样啊!”
顾罡韬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我想起我们过去,短短四年工夫,我好像都不是我了。”
李老师自然能够明白顾罡韬话中之意,感慨道:“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你们这一代人,也包括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多。”
看着桌上的礼品,顾罡韬问:“李老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您打算出门?”
“我去看望一位长辈,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行。”
顾罡韬告别了师母,便和李若愚朝楼下走去。
太阳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将城市的房屋、树木和街道染成一片金色。
师生久别,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一处家属区,李若愚找到了六号楼二单元一楼,开门的是位老先生,衣着整洁,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没等把客人迎进屋里,一个头扎羊角辫、忽闪着一对大眼睛的小姑娘就像只蝴蝶似的飞了出来,直扑向李若愚怀里:“李伯伯,李伯伯……”
李若愚俯身摸着她的小脸蛋,朝老人说:“大叔,我给您带了个新客人,刚刚从渭北农村插队回来。”
老人微笑道:“欢迎,欢迎!请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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