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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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切斯特先生只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还没有离开盖茨黑德。我本想在葬礼后立刻起程,可是乔治亚娜恳求我陪她一直待到她去伦敦。她的舅舅吉卜森来这里主持了葬礼,也安排了一些家庭上的琐事,顺便邀请乔治亚娜到伦敦去。她害怕同伊莉莎单独相处,因为当她情绪低沉时,得不到她的同情;在她胆怯的时候,也得不到她的支持;就算是收拾行装时,也得不到她的帮助。所以,我尽量忍受乔治亚娜的软弱无能、唉声叹气、自私的怨天尤人,帮她做一些针线活,收拾行装。的确,在我忙着为她做事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做。我心想:“倘若我真的注定要和你一起生活,那么,表姐,事情就要重新安排了。我不会乖乖地做所有的事情,而你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我会把一部分工作分派给你,并且逼迫你完成,否则就让这些工作一直没人做。我还会坚持让你那些慢条斯理、半真半假的苦水咽回你的肚子里。不过,正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而且碰巧又是在悲伤的时候,我才甘愿忍耐和顺从。”
最终,我把乔治亚娜送走了,伊莉莎却要求我再待上一星期。她说,她已经有了一套计划,并且要为这个计划全力以赴,她要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她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里面装箱子、翻抽屉、烧掉一些信,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她留我下来,是想让我帮她照看一下屋子,接待一下往来的宾客,回复一些唁电。
这天早上,她突然告诉我,一切都解决了,不再需要我了:“我非常感激你用宝贵的时间为我办了这么多周到的事情。与乔治亚娜比起来,和你相处是绝对不同的。你可以在你的生活中尽职尽责,绝对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明天我就要动身去欧洲大陆了。我会在里尔 ①附近的一家寺院里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你可能会叫它修道院。在那里我会安静度日,不受打扰。我会暂时将全部的精力用来考察罗马天主教信条,细心研究它体制的运转。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如果我发现它最适宜使一切事情办得规矩、有条理,我就会皈依天主教,很可能成为一名修女。”
对于她的决定,我没有一点儿吃惊,也没有打算劝阻。“这种安排对于你来说,再适合不过了,”我想,“但愿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我们分手时,她说:“再见,简?爱表妹,祝你好运。你还是有些见识的。”
我回答:“你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伊莉莎表姐。但再过一年,你所有的见识和学识会被埋葬在法国修道院的围墙之内。不过这不应该是我关心的事情了,因为这适合你——我并不太在乎。”
“你说得很对。”她说。
我们说完这番话,就分道扬镳了。鉴于此后我再也没有提到她或者她的妹妹,所以在此我不妨说一下。以家世的角度来说,乔治亚娜的婚事高攀了,她嫁给了上流社会一个年老的有钱男人。而伊莉莎真的当了修女,在过了见习期以后,她成为修道院的院长,并且将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修道院。
人们离开家之后,无论时间长短,回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都不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是,我知道,小时候走很远的路回到盖茨黑德府,心里的滋味是怕冷,或者是怕因情绪低落而被人骂。后来,就是从教堂里回到洛伍德,原本渴望一顿丰盛的饭菜和熊熊的炉火,结果却什么都没有。那几次归途都不愉快,也不让人向往,因为没有强大的吸引力让我奔向那个目标。然而这次返回桑菲尔德是怎样的滋味,还有待体会。
旅途是让人厌倦的——非常乏味,令人厌倦。白天走五十英里,晚上在旅店寄宿。第二天再走五十英里。最初的十二个小时里,我想起了里德太太临终的时刻。我看见她的脸变了形,也失去了血色,听到她走音的语调。我回想起出殡那天,还有棺材、灵车、黑压压的一队佃户和用人——亲戚不多——敞开的墓穴、肃静的教堂、庄严的仪式。随后,我又想起了伊莉莎和乔治亚娜。我看见一位是舞场中的皇后,另一位是修道院陋室中的修女。我继续思考着,分析着她们每个人的性格。傍晚,我在一个大城镇歇脚,脑袋里的那些想法也慢慢消散了。夜晚,我的思绪又转到了其他地方。我躺在客栈的床上,将回忆抛开,开始憧憬未来。
我马上就要回到桑菲尔德了,但是我又会在那里待多久呢?应该不会很久了,我很确信。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曾收到费尔法克斯太太的信,她告诉我聚会已经散了,而且罗切斯特先生在三星期前就动身去伦敦了,大概在两星期之后回来。费尔法克斯太太猜想,这次他是为了张罗婚礼去的,因为他曾说起要买一辆崭新的马车。她还说,对于罗切斯特先生娶英格拉姆小姐这件事,她总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她总听大家这么说,而且亲眼看到了他的行为,所以不得不相信,婚礼很快就会举行。“如果连这个都要怀疑,那你的疑心病还真的有些奇怪了。”我在心里嘀咕着,“我就没有怀疑过。”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考虑:“我要去哪里呢?”一整晚,我都梦见英格拉姆小姐。在梦中,她关上了桑菲尔德的大门,随便为我指了另外一条路。罗切斯特先生则任凭她这样做——似乎对英格拉姆小姐和我冷笑着。
我没有通知费尔法克斯太太我到家的确切日期,因为我不想让她派马车来米尔科特接我。我想自己安安静静地走完这段路。所以我把箱子交给了旅店的车夫,之后在六月的一个黄昏,晚上六点左右,开始了一个人安静的旅行。我走在通往桑菲尔德的那条老路上,道路两旁是无际的田野,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走这条路了。
现在正是夏天,傍晚虽然晴朗温暖,却不明亮,沿路可以看到翻晒干草的工人正在忙碌。天空虽然有朵朵白云,却仍是好天气。天空中的蓝色——在可以看见蓝色的地方——柔和而稳定,云层又高又薄。西边看起来温暖得多,因为那里没有饱含雨意的水滴在闪烁而造成凉爽的感觉——现在的西边就像是生了一堆火,好像在大理石般的云雾后面的祭坛中,火焰熊熊燃烧着,从缝隙中射出金色的红光。
前面的路程越来越短了,我的心里生出一种喜悦,让我想要停下脚步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喜悦的心情,之后让理智提醒自己,我这不是回家,或者去一个永远的安身之所,只是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在盼望我快点儿过去。“费尔法克斯太太一定会用平静的笑容欢迎我。”我说,“而小阿德拉会拍手叫好,一见我就跳起来。但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心中所想的并非是他们,而是另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没有想着我。”
然而,还有什么比青春更任性吗?有什么比幼稚更没有目的性呢?青春与幼稚就是这样认定,我只要能见到罗切斯特先生就够了,足以让我觉得愉快。它们还补充说:“快点儿!快点儿!在还可以相处的时候用多一点儿时间来相处,再过几天,最多再过几个星期,你就与他永别了!”接着,我抑制住心里的痛苦——用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畸形心理——继续赶路。
桑菲尔德的草场上,有人正在晒干草,或者准确地说,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正逢他们下工打算回家,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草耙。再走过一两片这样的草场,我就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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