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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并不爱珍珠,因为圆无个性;我也不爱钻石,因为雍容自矜。可他喜欢。
我喜欢铆钉手环,骷髅吊坠,穿破旧却舒适的皮靴,将头发挑染成张扬的颜色,梳成桀骜的高马尾。可他不喜欢。
我对店员礼貌微笑,就像他们眼中的“名媛”:“请包起来吧。”
“这对啊。”店员小姐掩嘴笑道,“这对,四少已经为四太买了呢。哈哈,我不该多嘴的,他刚刚才来过呢。大概,四少想给您一个惊喜。”
光天化日之下,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将我谋杀在当场。我已经死了。我飘浮在上空,看着自己残留的尸体。我看那具行尸走肉,辛苦地模仿每位被丈夫背叛的富太太,她不会爆发,她只会假装优雅羞涩;她不会失控,她只会假笑着嗔怪,原来这样啊,惊喜都被你给说破了。
我已经死了。如果我在死前还有任何一点儿意识,那就是我知道,那对耳环不是买给我的。
我的尸体还能支撑多久呢?它再也装不下去,快要从高脚凳上摔下去了。
这时,一条手臂伸来,扶住了我。
那是个长得像垃圾堆的男孩子。我觉得他是垃圾堆,还有很多女人觉得他是病态的帅气。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却硬要跨越辈分,跟我做朋友。嬉皮笑脸,没大没小,还会在我不注意时,突然捉住我的手。我上个月百无聊赖地去伦敦游玩,在他狭小的宿舍里,他将唇贴上我的脸。我连滚带爬地赶最近一班飞机回到丈夫身边,从此不敢见他。
那是我的夫侄,也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在英国念书,最近放假,回国厮混。
霍其凯。
他说:“你怎么了?这么苍白。外头风凉,我们去里面坐吧。”
扶了我一下之后,他的手并没离开我,从我手肘游离到腰间。他老是没正形,若是从前,早被我一掌打开。可那时那刻,我的尸体学不会抵抗。他的手,居然是暖的。而我的丈夫,即便压在我身上喘息时,都是冰凉隔离的掌心。看着霍其凯,我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比如现在,他笑脸底下有掩饰不住的忐忑不安。这样多好啊,一个不用去猜去怀疑的男人,他被你牢牢地牵在手里。而不是相反。
“好。”我说。
“我不敢相信,她跟霍其凯做了那种丑事。”
霍亦泓声音带了苦涩。他在责怪自己,认为是他的告密促成了靳雅笙的疯狂。
“就算是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也好,可为什么是大哥的儿子……”
我没有安慰他,我还在惊讶于霍亦琛的不否认。天地良心,那时我们两人之间没有半点儿私人感情。他是老板,我是雇员,他与关若望合谋做一件不甚光明的事,而我只是机器上一枚渺小的螺丝。
他为何不对妻子说真话?他恨她吗?如果不恨,为何要任她陷入漫无目的的猜测?这种折磨,想想就如坐针毡。车祸之后,每每提起靳雅笙,他用的所有词语都是轻描淡写。我从不知道,他们之间曾有这样激烈的感情交织。
“这家里,每个人都疯了。”霍亦泓道,“所以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待,有多远逃多远。”
“她对你真的很好。”我对他说。不然不会舍得一身剐,自己穷得叮当响还要接济他,无论那钱是怎么来的。
霍亦泓发狠:“看见她,还有那个小王八蛋,我就恶心!”
“事出有因,她也只是一时……”
“事出有因?那是因为你!如果你没跟四哥搞在一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没有……”
“是你害了她!”
霍亦泓猛捶一记桌子,朝我逼近。我恐惧地后移,阁楼实在太小,很快我后背便触到了墙壁。他眼镜后面的目光,实在幽深。他曾爱着靳雅笙,当爱转恨,便是恨到了骨子里。他说,他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她已经死了。
他手里有一截异样的物事。那是很多数据线拧成的一根细绳,我不知从哪里读到过,这东西勒在脖子上稍微用力,就能致死。而且凶器很容易清除,有个打火机就能让它化成一抹青烟,踪迹无寻。
拼图合成可怖的影像,我双手藏在背后,四处摸索,想找出一件可以防身的武器。
墙壁光秃秃的,我指甲抠了进去,疼得钻心。
这时,房门大开。四眼小朋友周苏鹏左手右手各拎一袋盒饭,万万没想到回家对上这样一个情景。那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一根手指头都伸不进去。
盒饭落地。
“嫂子!”
霍亦泓盖过了他的吼声:“你给我闭嘴!她不是嫂子!”
“什么?!”
霍亦泓撤开几厘米距离,随手抓起置在窗台上的、我的随身包,丢给快要吓尿了的周苏鹏。说是随身包,那不过是个有破洞的塑料袋,我从创世出逃时,没时间精挑细选。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这是唯一幸免于入室盗窃的东西。显然,趁我洗澡时,他已经看过了,确认了我的身份。
周苏鹏俯身拾起,翻开查看。他一拍脑袋:“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对他老板道,“老大,原来是咱们学校画画系那个……”
“沈珺瑶。”
霍亦泓额头上爆出的青筋,恢复如常。他看上去不那么像一个杀人凶手了。
“我们以前是同学。不过,我猜你从不认识我。”
周苏鹏附和:“也不认识我。”室内情绪稍缓,他却抽风似的大笑起来,“我要打电话告诉所有人,沈珺瑶现在就在我房间里!是真的沈珺瑶哦,哈哈!”
“你个二百五。”霍亦泓冷眼相向,“我们的饭呢?”
周苏鹏这才想起已零落成泥的便当。他挠挠头:“我再去买。”
“喂,你自己就别吃了。回来别忘擦地啊浑蛋。”
碍眼的人走掉,霍亦泓看看依旧全身绷紧的我:“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
“你……你……”我差点儿咬了舌头,口腔肌肉整个不听使唤,“可你说……”
“你不可能是她。她没有生育能力,生不出孩子。我看过她的医疗诊断书。”霍亦泓坐回了他的转椅,对着电脑砰砰地敲代码,不妨碍他一心二用跟我讲话,“自从你生出小其歌,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于是黑进了警署系统,找到关于那次车祸的档案,看了就明白了。”
所以他才说,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她死了。
我虚惊一场,冷汗湿透了脊背。没来由地,另一件事在我脑海里冒了头。家族特影那天,霍亦洁向八卦杂志爆料,此靳雅笙非彼靳雅笙。她说,是屏蔽号码向她发送了信息。我早该知道那是胡说,向她透露信息的必定是她亲近且信任的人。
当天,霍亦泓也在场。那是车祸生还之后,我第一次跟他共处一室。我们的嫌疑人曾包括他的两个哥哥,还有霍桐。
然而,现在想想,当天我在靳雅笙的婚礼圣殿惹出的乱子,一定令跟雅笙关系很好的小五怒不可遏了。他又是个厌恶撒谎也厌恶霍家的人,这一切都说得通。
“是你跟小洁说,我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