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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山南尽支脉,两抔新土,一处孤坟。
十四年前的那场变故对万轲而言自然是场灾难。然而纵古至今,人则必有一死,浩荡天地,渺渺生灵是死或生皆似尘埃一般,又何需值得挂怀?
亘古悠悠,处处青山之下,可不处处荒骨?山河不老人易老,此间这山林草长莺飞,遍野一片生机,草香扑鼻,草甸葱茏各色野花星星点点争奇斗艳——人事无常,天地无恙。
“娘亲,孩儿不孝……”
十四年间,万轲因着正道追杀追随剑一日夜奔逃,哪曾故地重游,为其生母之坟填上一抔新土?
昔日生母为了万轲独活不惜以身殉鸟,整整七年寒暑有母为伴何等快活?每每念及往事,娘亲之言音犹在耳,怎不叫人悲痛莫名?
此间这少年郎豹首低垂双膝而跪,但见他双肩微颤,牙关咬得嘞嘞作响,一双拳头已是捏得铁青,深深陷在土里。
“想哭便哭出来——我大好儿郎何必矫情世俗?当哭便哭,当笑则笑!”
说话间,剑一则干脆找了块巨石长身躺下,似是再也无心看他。此间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一手拎着酒葫芦,单臂做枕自望青天。
万轲给娘亲坟上又添了一捧新土,柔声道:“娘亲放心,义父待我视如己出,是您在天有灵,也是轲儿之福。轲儿也已决心修道……娘亲莫要怪罪孩儿,若非万不得已,轲儿是不会用此法门与人争斗的。义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十四年来养我育我,我不想叫义父失望。娘——轲儿……想您……”
万轲说到这里终是难掩心中悲痛,失声痛哭。
“你瞧我……一遇着娘,轲儿……轲儿又是哭起了没完……这么大人了,好不知羞……”说话间,这少年郎干脆将头倚在生母的孤坟之上,微微阖上双眼,好似真的躺在母亲怀里一般,“娘……轲儿往后定会常来这里陪您……”未过多久竟是睡了,眼角余泪未干。
剑一回过头来看了看少年,继而苦笑着摇起头来,“十四年了,这娃娃思母之心甚浓,若真个学道论剑,将来如遇此障也必将是个阻碍。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个为了长生得道断情绝义,就算是不死不灭,寂寥一人独活个千年万年还不如一死了之,又要那长生作甚!”
说话间之间,浩荡晴天片片浮云悄然掠过。
天上人间白云苍狗世事难料,这汉子也不禁黯然,幽幽道:“殷师兄,你那剑道我今时也略有小成,可距你口中的大道却好似反倒越走越远……得道、得道……究竟何为道?”
念及痛处,剑一不禁长叹一声又痛饮了一口烈酒:“庸庸数十载,伴我陪我的也只有这一柄剑,和这一壶酒……道?可笑,可笑啊!”
这汉子干笑了几声又骤然安静下来,眼望浩荡晴天,未几竟是痴了。这苍翠林间就只剩下虫鸣鸟叫,一个睡熟了的年轻人,和一个时不时饮口烈酒望天出神的中年人。
剑一也不知躺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已化作林中一景,是草木,是虫鸣,是微风,是自然……此番大自在心境下,这汉子只觉遍体温热真气流转好不快活!
倏忽间,这虬髯大汉竟是突地直起身子,侧头倾耳一脸戒备,旋即终是展颜微笑道:“轲儿醒来,有老朋友来看我们了。”
万轲悚然,一个猛子从地上惊起,颤声道:“又是些个阴魂不散的正道中人?”
“呸!信口胡诌,你细细听来。”
只见剑一已是又复长身躺在石上一脸轻松,不禁又是微微皱眉。侧耳细辨,只觉得隐有翅膀鼓动之声,由远及近。
“不过是些小鸟,义父你……”说话间,那万轲神色一凛,“钦原?义父你莫不是说……来者是钦原毒鸟?”
剑一只是唇边含笑也不答话,几个瞬息过后树影中乍现十数只怪鸟,鸳鸯大小,尾有蛰针,这不是钦原又当是什么!
万轲冷哼一声,已是目露凶光,恨声道:“凶残畜生,杀我生母害我骨肉离散,我不寻你,你倒来自寻死路了!”
剑一仍是一脸淡然地长身躺在巨石之上,幽幽道:“如今这些个无知畜生皆数交予你来处置,我年岁大了,懒得动手。你就用我教你的那些个御剑法诀打杀它们,不过钦原毒鸟周身剧毒沾之腐骨,千万小心。”
“孩儿明白!”
这些毒鸟畜生哪管你是修仙修佛?本性贪婪嗜血,见到生灵怪叫一声,尽数疯狂涌来。不过说来也怪,这群钦原好似只能看见万轲一人般。而对那边的剑一,恍若只看到一块石头,丝毫没有要去攻击他的意思。
万轲信手捡起一枚树枝作剑,右手一抖,树枝忽的被一层蓝光包裹,凶光四射。少年也再不废话,定了定心神,提剑便刺。群鸟杀人无数,其间自有些个负隅顽抗之辈,但见这少年不退反进,当即长鸣一声扶摇直上。见那万轲一剑落空,转瞬双翼一拢直若离弦之箭俯冲下来,似是要借着这少年新力未生之际,以及结果了他。而那万轲此番却是扬起了嘴角,倏忽间,那节树枝寒光乍现,“这一剑,替我娘亲还给你们!”话罢,抬手便是一剑斩下。
那一刺,竟是虚招!
这一剑霸道刚猛,任是群鸟如何灵动,此番又怎能这翻回头?但听得“噗噗噗”几声闷响,这简简单单地一记横斩竟瞬间结果了四五只钦原恶鸟。
畜生虽然嗜血可先天灵觉已开,眼见同类被这一剑斩死,哪里还有心恋战?其余钦原当即想也不想,转身便跑。
“杀我娘亲,此番又要去哪害人?”
万轲此时举剑过顶双眼赤红恍若杀神降世,高喝一声干脆又复一剑斩下。但见骤起狂风,漫天飞叶竟也在此时凝成一把巨剑顺势劈下。随后万籁俱静,树枝与那几只钦原具是化做湮粉,哪里还寻得着踪迹?
“好!斩得好!天剑一重被你用至如此也实属不易,好娃子!”
在观那少年郎摇晃着身形别过头来,如释重负地展颜一笑随后忽然眉头一锁“噗”地吐出一大口浊血。
“剑邪入魂?”剑一瞳仁骤缩,当即翻身下石,口中大喝道:“抱元守一,稳住心神!”
话音未落汉子已是出现在万轲身后,运掌如风一掌击在那万轲背部。但见两人脸上具是泛起一阵红光,剑一面色凝重眉心一道寒光隐隐凝成一把小剑摸样,只见小剑光泽愈加凝实万轲的神色就愈加痛苦,终于万轲大吼一声仰天吐出一道乌黑血箭这才消了刚刚的一脸煞气。
此时万轲已是面无血色,只顾大口喘着粗气,奇怪道:“义父,刚刚……”
剑一也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叹一声,责备道:“我若迟些你便入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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