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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西凉府。
寒夜,晚秋,无星无月,深巷。
黄土高墙,西风烈烈,只消在这大漠当中吃上一遭风沙便可懂得,什么金银佩玉美人在怀,实在都不及一碗烧刀子来得痛快。
西凉府自是有那么一处酒肆。
那酒肆就在土城西街法场陋巷的最深处,这只是间随随便便由几抔黄土黄泥堆就而成的破屋子,随随便便插着根写着大大“酒”字的粗布幌子。这里的老板似乎也是个很随便的人,随便地叫了个瘸腿的老人做管事,心情不畅似乎关它个半载三年,直任得一群酒鬼在门前撒泼骂娘也倒无妨。可每每只要这酒肆的粗布幌子迎着漫天黄沙招摇之时,那群酒鬼泼皮却还是要像被狐狸精勾了魂一样屁颠屁颠地滚回来吃酒。
自此城里的人皆把这个酒肆唤作“狐狸窝”。
大宋立国伊始,“狐狸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出现在这土城之中。令人奇怪的是往来“狐狸窝”数个光景,这里竟从未在此见过官府之人,更是从未见过一例喝酒闹事者出现。即便是当年党项谋逆攻陷凉州城李继迁残害知府,李元昊私立西夏,西凉府直至陷落的那一刻,一干贼匪都从未踏足过“狐狸窝”半步。
绕过西街法场,复行百余步便是一节黄土窑洞圈成的小弄堂。弄堂不长,两方皆是些个撺弄纸人纸马,镇鬼驱邪的阴冥勾当,寻常人家若非遇着些个非同寻常的事由,是抵死也不肯屈驾来此的。弄堂的最深处,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粗布幌子,门前的白纸灯笼上也写着一方大大的“酒”字,这便是“狐狸窝”。推门而入,半亩方塘之地却不似门外那般门可罗雀。抬眼一望,这不大的酒馆便可尽收眼底——这家酒肆不但随便,而且古怪得紧。
众饮客此间皆数目不转睛地盯着酒肆正当中的戏台子,恍若那方戏台之上随时随地都会跳出个瑶池仙子一般。而那戏台子上也仅摆着一张太师椅,一面红木方桌,一壶香茗,一把折扇上书龙蛇行楷“五欲心无著,方名解脱人”,一方寸于长的惊堂木如是而已。
众人似乎等了很久,有些人似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而此间终是从酒肆的后厨踽踽踱来一名老者。这老者须发皆白,形容枯槁,上下衣衫已是洗得辨不清颜色。远远望去,这老者直若是一只刚从旷野老坟里爬出来的骷髅。只听得拐杖轻叩地板传来的“夺夺”声,定睛细望,这老者非但右腿裤管空空如也,一双瞳仁竟也呈现出一片死灰之色。老人不但瘸了条腿,竟还是盲的!
老人就在众人的目送中一步一步登上戏台,端端正正地坐下,端端正正地斟满了杯香茗一饮入怀。似是尝到瑶池佳酿一般,老人痛快地抹了一把髭须,另一手也旋即将那拐杖随随便便地搭在方桌一脚。松开手的一刻,那金丝楠的硬木方桌竟是立时发出了痛苦的“吱呀”一声,黄泥土地竟也被砸出了一道浅沟。自始至终,老人的腰一直挺得笔直,形似鹰爪的一双枯手指甲修得很短,却是很稳,满满一杯香茗半滴都未有溅出。明眼人自可认出,老人手上一根臂弯粗细的拐杖单单独倚方桌那“吱呀”一声,和落地成沟的态势便绝非一般硬木可为。单是一根钨钢浑铁的拐杖少说也要有六七十斤重,而老人手中的这一根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枯槁老人非但没有一丝吃力之色,拐杖落地之声竟也是杳不可闻。老人又复理了理胡子,淡淡笑道:“看来,今日来‘狐狸窝’吃酒的朋友也是不少哩!”
四下酒客到也不搭腔,只闻一壮汉揶揄道:“又是半年不见,想必你家老板早已打算关了这门店了!”
“放屁!”一旁的狐裘美妇却是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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