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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麓千人神情各异,天顶明日如坠山尖。群豪不知所措,尚未出声,台上一人却已出手!

    杨凌心知严松必会夺信,折扇一封,岂料对方掌势太强,这一下并不能阻其来势,眼见掌到,只得连退三步闪开。严松一击不中,撇头躲过沈非云无形剑气,喝道:“胡言乱语,编排严某!若非伪信,缘何不敢予我一看?”

    杨凌不甘示弱:“待与群豪观毕,再予你看不迟!”严松急欲知信真伪,纵身来抢。杨凌左手护信,只以扇架,拆了十余招,颇感吃力。众人或欲助拳、或欲离去,摇摆不定。许显纯情知群豪心意已变,就欲诉诸武力慑服,伸手入怀,取旗一招,示意弓弩手放箭。可他旗摇三下,左右竟无半点动静。许显纯骇异非常:“我安插在山麓左近的均是锦衣卫好手,训练有素,怎么会这样?”

    正待喝问,却见人群外围冲进来数人,其中一个正是凤阳陈知县。那陈知县冠衫凌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两位指挥使大事不好啦!凤阳大牢被劫,囚犯全跑了!!”

    “锦豹”杨寰大怒道:“怎会有此事!?”他大步上前,拎起陈知县骂道:“天牢内我已布下重重守卫,又有南谡先生相助,谁有本事劫牢?”

    陈知县连连颤抖,心想这回头顶的乌纱帽肯定不保了,他就欲跪地讨饶,下官知罪求指挥使海涵什么的,忽地瞥见杨凌,端的是如逢大赦,忙道:“是他!就是他!劫牢的就是那个使折扇的白衣青年!”

    “好你个杨凌!竟敢劫牢?”许、杨怒斥,正要出手,却听身后一声朗笑:“哈哈哈!两位指挥使,别来无恙啊?”许、杨回头,只见山麓侧一棵大树上立着一人,身量高大,手持长剑,竟是衡山派第一高手“中州剑”夏侯坤!

    许、杨恍然悟道:“此人与杨凌联手,无怪能破天牢、退南谡。再加上我等瞩目沈非云与严松大战,以至于让夏侯坤如此轻而易举袭杀我左右埋伏!”

    夏侯坤将一名锦衣卫的尸体抛了下来,随即纵身入场,衡山门人齐来参见。夏侯坤见众人目泛泪光,师兄青羊气若游丝,已猜到大致因由,心中惊怒。又见杨凌危急,无隙去寻许显纯麻烦,飞身长剑一抖,指向严松。严松回掌避开,杨凌压力骤减,大声道:“金刀门郑姑娘,令尊命案真相,现在可与在场前辈云说!”沈非云亦伏在昆仑奴背上、与清泠、雪晗二姝上前助阵。

    郑菁等金刀门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场中,朝孙百盛等前辈拜倒说道:“家父身丧逆徒贺连之手,原系严松授意而为,请诸位叔叔伯伯为侄女做主!”

    “这?这却要从何说起呢?”孙百盛等茫然不解。

    “孙老伯,我们在夏侯大侠和杨大侠的帮助下,终于抓住了凶徒,是他亲口承认的。”郑菁把手一招,两名郑门弟子把贺连押了上来。其中一个喝道:“贺连,快点从实招来。”贺连垂头丧气,叫道:“严掌门救我!”

    郑菁道:“贺师兄说,严掌门因与后金大汗勾结之事为青龙帮众撞破,故而一路下帖邀集江南英雄赴凤阳会盟,又借机搜寻龙远江及书信下落。”她转述时,心内感伤:“而家父个性刚强,是阻碍严掌门会盟的一大阻碍,遂许贺师兄事成之后,坐上金刀掌门之位,再者贺师兄盗窃我郑家财物甚多,这、这才痰迷了心窍,做出那等背师弑长之事。”这郑姑娘哪怕痛恨贺连、严松杀害其父,但仍是称他们师兄、掌门,丝毫不失礼数。

    众人见她梨花一枝春带雨,早信了七八分。此时杨寰、童雄、齐媚娘与沈氏二女交手、许显纯与宇文臣合斗夏侯坤都不暇他顾,严松自斗杨凌、沈非云,尚可出言:“这种小贼见风使舵,他的话也能信得么?”

    群豪回思昔日许显纯下帖时,蛮横无理,此刻一相契合,都道实情如此,如今严松辩白甚是苍白无力,更是反感大生。

    人岂非总是这样?即便是知交好友又如何,只有考虑到会危机自身之时,他们才会奋不顾身。所谓的为友报仇,所谓的师出无名,难道不都是给自己一个下台的借口么?

    楚岱道:“郑兄啊!你死得可真冤枉!”另一个道:“严松既然意图卖国,会盟之后只怕明里暗地就是让我们去做番邦的走狗,为后金卖命!”“他既能以卑鄙手段对付金刀门,自也会对其余不从的门派下手,太可恶了!”更有人叫道:“还会什么盟!散了吧!”“若让这人做了盟主,只怕咱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不错!不错!”群雄纷纷往外冲去,各派人数均不多,可一旦合成一股,锦衣卫与苍南派反不占优。

    贺连见严松并无相救之意,反欲过河拆桥,况此刻他势已孤,忙道:“严掌门,你、你卸磨杀驴,那可别怪贺某把你的阴私抖出来啦,那天夜里,你让她来和我说,让我除掉恩师,如果我不干的话,她就要把我私窃郑门财物之事告诉老头子,我,我别无选择,只好动手……”他觉得,这么说,他们就会把愤怒转到严松的身上,他的眼神忽然狰狞起来:“你勾没勾结后金我不知道,但与她却……”他话还没说完,严松早甩开杨凌、沈非云,一掌打中了他心口!

    贺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严松的铁掌竟能如此迅捷的击来,他看着自己喷出的血溅在衣襟上,慢慢的,他看到的是蓝蓝的天,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往事在脑海中依稀浮现出来:

    那一天的夜里,他大醉。酩酊之中,他抓着师弟们的手,希望能借到哪怕一两二两的银子。因为他的囊中,已没有分文。师弟们有的婉拒了,有的急急跑开,因为他借得太凶了,他总说,等我赢了,加倍还你。第一句他兑现过,第二句却从没有。他捶打着树,咆哮着,却被她看在眼里。她叫住了他,他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微笑着,就好像一束透过阴霾夜空的星光。他愣了。她把她脖子上的一串珠子给了他,那是老头今天刚给她的。那珠儿每一个都闪着绿色的光亮,他知道,这些翡翠明珠拆下来足足有三升,价值至少五万两。一次,两次,接二连三。他发现自己欠的钱越来越多,再也无法离开她。她总是微微的笑,对他的要求从未拒绝。于是在那个销魂的夜里,他与她,执柔荑、偎香雪,他占有了他师父的女人。他的心里似乎有块蜜,甜滋滋的。

    可就在那一夜后,她再也没有让他碰过一下,她只对老头子笑,只握老头子的手,也只和老头子上床。他看得眼也红了,拳也紧了,却无可奈何。因为,他得叫那个老头子一声师父,叫她一声师娘,哪怕老头子老得很,而她却比自己还小得多。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她,问她究竟喜欢谁。她只笑了笑,什么也没回答。他一把扑了上去,摁倒了她,扯掉了她的衣裙。她没有抵抗,没有挣扎,更没有呼喊。他又一次得逞了,可却更痛苦了。他成天赌,赌得更凶,成天喝酒,喝得更醉。他被师父骂过,可他却没有办法。不赌,不喝酒,他该如何度过那些没有她的夜晚呢?他忍住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前些天,他问我那一串翡翠明珠哪去了。”“你……你怎么说?”她抖了抖头发:“我只说找不到了。”“那……那…他信了?”“不信又能如何?”他不说话了,只是心里那个念头更重了。她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在给他更多的鼓励。“我要杀了他!”“你打不过他。”“打不过也要打!”“那是莽夫的行为。”他好像听懂了,问:“你肯帮我?”她笑的美极了:“为什么不呢?”她把嘴靠向了他的耳:“我家主人,会帮你的,如果你能成功的话,掌门也是你的。如果,失败的话,老头子也会知道一切的。你会懂的,对吧?”“那位大人是谁?”她在他的掌心写了两个字。

    他们商量着,终于在老头子受伤的那个晚上开始行动,因为老头子也发现了什么。“他让老郑去查明珠的事儿了。”“那怎么办?”“先下手为强。”“不错,趁他病要他命!”他揣着金刀去书房见他,老头子把明珠一抖,问是怎么回事?他跪在地上,说是他进她的房里偷的。老头子怒不可遏,拍了桌子。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就在他要拔刀时,她推门而入,聘婷动人,老头子也不得不把怒火压住。“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别伤了身子,我炖了鸡汤,你先喝一些吧。”她一口一口地喂他,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捅着他。突然,老头的脸变得很难看,瞪着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她看了他一眼,他会意,起身就是一刀。一把无形的刃和一把有形的刀同时刺穿了他的小腹。他笑了,她却没有一丝表情,她扒下他的衣裤,叫他等。他听着,也照做不误。他没有理由拒绝,哪怕她只是在利用他。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杀了他的师父,背叛了他的师门,最终死在了他的掌下。也许他该死不瞑目,也许他罪有应得,他和他还有老头,究竟又是她的第几个男人呢?也许,他也只是个可怜虫罢了。

    [1]出自田新智(朝代未知)《钱塘江观潮》。

    [2]出自唐杜甫《潼关吏》,全诗如下:

    “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馀。借问潼关吏,修关还备胡。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

    [3]万历四十四年,**哈赤在赫图阿拉自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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