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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贵公子的形容早被一夜狂躁的海风吹成了一只炸毛的野鹌鹑,但素来爱惜形象的他却似乎毫无知觉,往日附庸风雅的山水折扇也换成了一把素白的古拙长剑。
还没走几步,他就凭借着身高的便利,从围观的人群后面发现了什么,立即整了整衣襟,抱剑一礼,冲前方来人郑重道:“劳烦前辈亲自相迎,在下惶恐。”
来的是个高挑的女子,碧裙单髻,一身飒爽利落的装扮却掩不住绝代风华,她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似乎惊异于叶黎这种“世家子弟”居然在如此节骨眼上还有闲心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
末了,她也没说出寒暄之词来,只作了个“请”的手势,等到围观的人群离远了,才忽然问道:“你就是明珠岛叶家这一代的家主,叶含光和姜萚的侄子?”
叶黎跟上来,仅比她错后半步,闻言微笑反问:“绿绮前辈与在下两位叔父相熟?”
绿绮侧目瞥他一眼,手指拂过怀中无弦铁琴,忽而想起瘴林与南荒之中那段步步艰难的日子,并不算长的时光中,出身名门的友人也好,籍籍无名的同道也罢,有太多人用飞蛾扑火一般的慷慨和决然在生者的心中刻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现在,逝者已矣,义无反顾扑向烈火的,轮到了他们。
叶黎侧身让过一个推独轮车的小贩,驾轻就熟地对着看他们两人皮相看呆了的小贩笑了笑。
祖辈生活在此地的百姓尚不知外界疾苦,多年前那场骇人听闻的修士灭门惨案随着四季更迭渐渐被所有人遗忘,遥远东方偶尔传来的几句语焉不详的战况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市集上该繁华的依旧繁华,该锱铢必较的也仍在为了一文钱面红耳赤,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总角小童,脸上都找不到什么慌张的痕迹,几乎要衬得他们这些修者的忧虑荒谬起来。
叶黎从街旁叫卖的人群处收回目光,心照不宣地把之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又问:“前辈,不过短短数日,长风令的情况就真的危急如斯了?”
绿绮脚步顿了下,清艳的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茫然,但极快地,就又恢复了镇定:“邪神对灵脉攫取越多,天下修者受到的影响便越大,数月前就开始有了预兆,不少留守后方的孩子一夜之间境界倒退,甚至根基尽毁,若不是丹崖师兄早有预料,只怕当时人心就要生乱。”
可即便有了预料,也……
绿绮叹了口气:“我们本以为那位镇将出手截断东西灵脉之后,事态会有所好转,却没想到,这样一来,被邪神强行提升起来的灵脉重新沉入地下,世间灵元骤然稀薄,反倒……”
叶黎回头给他身后的老徒弟递了个眼神,那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便紧走几步赶上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前辈,这是家师数月来炼制的丹药,可暂时确保修者体内灵元不至于外泄。”
说着,开了匣子,从中捻出一粒,恭恭敬敬奉到绿绮面前。
绿绮目光轻闪,似乎有些惊讶,又好似极浅地笑了一笑,她只犹豫一瞬,就接过丹药服下,意味不明道:“你们家的人,果然都是心有九窍。”
奉药之后,老修士便弓腰退回去了,叶黎目光随他退到一半,忽而又转回来:“以前辈的修为和心志,本不至于和那些晚生后辈一样受灵元大潮左右,为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了老远,璧山城古老的城郭渐渐被甩在身后,暮□□泽渐渐浓郁起来的草木带着湿润的水汽连绵开来。
绿绮沉默了片刻,平抬右手,春草像是被无形的力道拂过,纷纷向四面倒伏,而当中逐渐显出了一圈虚无。
俨然是太虚修者才能施展的虚空阵法。
她偏过脸,看向怔愣在当地的叶黎,平静地说:“自然是为了进阶,为了变强,为了……”
她笑了笑:“为了殉道。”
若丹崖是循序渐进、不为外物动摇的中流砥柱,那么她和怀渊便是出鞘饮血的长剑之侧那一抹偏锋。
无梁柱难以支撑人心,但若没有锋刃又何从杀敌?
绿绮没有过多解释,叶黎却听明白了,而正因听明白了,所以只能无言以对,便又听她淡淡安慰道:“无须挂怀,我们都是见了太多乱离之人,若有朝一日能够作为正道最锋利的刀刃,在决战中为同袍多争一分生机,便是死得其所。而在那之后,若还有河清海晏之时,该怎么收拾残局,怎么教导后来人别学我们‘急功近利’,就是你们这些人的事情了。”
不等人回答,她便指向阵法中心:“走罢!各地同道已经齐聚,就差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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